第二十八章 新入邻居 成为至交

　　郝运来进厂之后，被分配在炉前工作。
　　“运来，听说炉前工作火烤火燎，你受得了吗？”莺莺担心地问。
　　“那有什么受不了的呀！想起解放前，现在对于我来说，什么活都不觉得苦。”郝运来自信满满的安慰妻子。
　　解放初期，全国各地都在忙于打土豪分田地，到处都是一片红红火火的景象。住在乡下的秦俫仔也忙得不可开交，很久没到郝运来家去了。一次，他就着家里干塘，收获了一些鱼虾，便抓了一条很大很鲜活的草鱼，提着一篓子泥鳅和螺丝，带着妻儿一起来到了冶炼厂郝运来的家。说起来秦俫仔是郝运来义父继母的亲女婿，也就是郝运来的妹夫，而另一方面，郝运来却又是秦俫仔的亲妹夫，他们之间的关系绕来绕去，让谁也难得理清，称呼起来更让他们自己别扭。
　　“哥，因为忙好久没登门拜访了，今天趁空闲过来看看。”秦俫仔刚进门就跟郝运来寒暄起来。
　　“哟，怎么又管我叫哥了？不是说过了，你是我妻的哥，我应该管你叫哥才对嘛！”郝运来笑嘻嘻地一边接过秦俫仔手里的鱼篓，一边打趣着。
　　“哥，别客套了，我早就说过，我管你叫哥是对的，你本来也是我妻的哥，我当然也应该叫你哥呀！更何况……”秦俫仔还没说完，郝运来就哈哈大笑起来，“呵呵，你喊我哥，我喊你哥，这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嘛！”
　　“哥，我们还是不按亲戚关系来叫吧，就按我们以前结拜兄弟时的称呼，我还是管你叫哥吧！”秦俫仔执意着自己的观点。
　　“好吧好吧，随便你吧！怎么叫都行。”郝运来乐呵呵地应承着。
　　“哥，听说你一家都进工厂了，这多好啊！以后我妹子就是工人娘子了，回娘家可更有面子了哦！”秦俫仔乐呵呵地赞个不停。
　　“当工人有什么好的，好多人都不愿意去，整个蔬菜园几百号男人就我和易立十来个人报名，你说当工人好不好啊？”
　　听了郝运来的话，秦俫仔眼睛瞪得如灯笼：“什么？都不愿意到工厂去？哎哟，他们太没眼光，没长远打算，真是错过‘一河好水’呀。还是哥你有远见，有胆量，这在工厂里工作日不晒雨不淋，还有钱赚多好啊！”秦俫仔越说越为那些不愿进厂的人惋惜。
　　“哦哟，哥嫂这么大早过来了呀！”这时莺莺牵着儿子壮壮从里屋出来，“他们个个都嫌厂里的烟渍多，工作又辛苦，男男女女都说还不如在家里种地好，就你哥带头报了名，后来易立和另外十个人也跟着报了名。”
　　“哥的做法是对的，那点烟渍怕什么，做哪样事不要吃点苦呀，再苦也没有解放前那么苦吧！”
　　“对呀！秦弟的想法和我一样，要想轻松除非都把嘴巴挂起来，喝西北风。”郝运来幽默的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哎哟，我的壮壮外甥崽这么大了呀！”青青满脸堆笑，一边从莺莺手里牵过壮壮，又一边问，“嫂子，康平外甥女到哪去了？”
　　“康平和院子里的几个小朋友出去玩了。”莺莺满脸开心地告知。
　　听说蔬菜园那么多人都不愿进厂，秦俫仔好像一直都明理不清，隔了很久他还在自言自语地叹息道：“唉，有些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想来都没资格来。”
　　“秦弟，依我看，你在农村好多了，山好水好空气好，你看还有这么好的新鲜鱼吃，像我们这里就难得捞到这么好的美味，水都被工厂里的废水污染了，就是有条鱼都是喝着污水长大的，哪有什么鱼味哟！”郝运来提着秦俫仔送来那篓子鱼看了又看，喜欢得嘴都都快笑歪了。
　　“哥，这点东西算什么，你到时赚了大钱想买什么买不到啊！”
　　“哦，趁着今天有鱼有好菜，莺莺，快去把易立和兰兰一家叫过来，咱们兄弟姊妹们一起好好聚一聚，聊一聊，干上一杯。”郝运来高兴地叮嘱着。
　　“好吧，我现在就去把他们喊过来！”莺莺说完拔腿就准备往外走。
　　“嫂子，还是让我去叫吧！”青青立马扯住莺莺的胳膊。
　　不一会儿，易立带着妻儿随着青青一起过来了。
　　“小姨父好！舅舅、舅妈好！”兰兰的小儿子攀攀非常懂事，一进家门就冲着大家问好。
　　“哦，好乖，好懂礼貌的攀攀哟！”郝运来和莺莺看着攀攀不停地夸赞，就是秦俫仔没啃声，见他的样子似乎还沉浸在什么往事中。
　　“他爹，外甥崽喊你呢，你都没听到呀！”青青提高嗓门对秦俫仔喊着。
　　“哦哟，我都没注意，攀攀外甥崽长这么大了呀，你看这小孩子真是愁养不愁长啊，这才隔半年多时间没见，这孩子就长得像大人一样了，真懂事。”秦俫仔一把抱起攀攀，“告诉小姨父，你今年几岁了？”
　　“我今年六岁了，小姨父说我懂事，可我妈老说我不懂事，还说我这么大了，快要找媳妇了还不懂事。”攀攀一本正经的话逗得满屋子人都笑喷了。
　　“呵呵，告诉小姨父，相中了媳妇没有，喜欢哪家的女孩子了？”秦俫仔看着攀攀逗笑着。
　　“没有，那些女孩子我都不喜欢，她们都不漂亮。”攀攀一脸严肃的样子，引得大家更是捂着嘴偷偷笑个不停。
　　“你都不喜欢人家，到时哪里有媳妇呀？”秦俫仔又打趣地问。
　　“我有喜欢的。”
　　“喜欢谁？”
　　“不想告诉你，她会骂我的。”
　　“你告诉小姨父，小姨父就用魔力让她也喜欢你嘛！”
　　“真的？小姨父真有魔力？”攀攀笑得很开心，露出缺了的两个门牙空隙。
　　“哟，家里没养猫吧，瞧，牙齿都给老鼠咬掉了。”秦俫仔看着攀攀的小嘴又嬉笑着说。
　　“小姨夫，我这是在换牙，亏你还是大人，还说你有魔力，连这个都不懂，不想跟你说了。”攀攀生气地准备走开。
　　“攀攀别走，小姨父真的是有魔力，决不骗人的。”秦俫仔又一把搂住攀攀，连哄带骗。
　　“真的呀，那我就告诉你，我就是喜欢，喜欢……”攀攀对着秦俫仔耳边悄悄地说，秦俫仔竖起耳朵认真地听，可攀攀只说到一半就停下来了，并用一双小眼睛警惕地朝四周扫了扫，接着又把声音压得更低，“告诉你，我就是喜欢康平妹妹，她很漂亮，又喜欢和我一起打石子，一起捉迷藏。”
　　“哦，我知道了，你喜欢的是康平妹妹呀！”秦俫仔故意大声说出来让大家听见。
　　“小姨父不要大声说！”攀攀立即用小手捂住秦俫仔的嘴巴，全屋子人看了更是捧腹大笑。
　　“攀攀，康平是你的妹妹，妹妹不能做媳妇的呀，你是要康平做你的妹妹好还是做你的媳妇好呀？”青青也凑过来打趣着。
　　“我想要她做我的媳妇，妹妹不能住在一个房子里，媳妇就可以，媳妇还可以煮饭给我吃……”
　　“娘，我回来了。”
　　攀攀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康平走进了院子。攀攀马上指着院子里的康平又悄悄凑近秦俫仔的耳边说：“哦，你看，她回来了，不说了，怕她不高兴。”
　　“她是谁？你应该叫她什么？”这时，青青凑近笑嘻嘻地问。
　　“不知道，她最不喜欢别人叫她媳妇的，不说了，我和她玩去。”攀攀说完就跑到院子里去了。
　　“你们还别笑，依我看，攀攀和康平真是天生的一对呢！”青青看着院子里的两个孩子一本正经地说。
　　“其实，我和易立早就有这个意思了，攀攀比康平大一个年号，年龄也很般配，就是不知道哥嫂瞧不瞧得起咱家攀攀。”兰兰接过话茬。
　　“孩子还是拳头大，现在就说这些事还太早了，等他们长大了以后再说吧，来来，准备吃饭了！”郝运来好像有意把话叉开去。
　　“哥，你没听说一家好女百家求嘛，等康平侄女长大就怕没我家攀攀的份了。”兰兰很想要郝运来当着亲戚的面前承诺一下才好。
　　解放初期，由于冶炼厂刚刚回到人民手中，领导班子还不健全，技术力量更是不足。上级从外地大型企业中抽调了不少专家技术人员及有关领导来冶炼厂指导工作。其中一个指导冶炼厂领导班子组建的负责人姓林。听说这个林指导解放前是专做地下党工作的，具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和很强的组织能力。那时，冶炼厂还没有建住房，厂里便安排他带着全家妻儿五口人，租住在郝运来家隔壁的房子。
　　这个林指导比郝运来大了那么几岁年纪，待人和蔼可亲，对人又很有礼貌，而郝运来夫妻俩历来也是好行善积德的人。这两家人相邻住着宛如久别相逢的兄弟姊妹一般，互相关心，互相照顾，亲热极了。莺莺在家里无论做了什么好吃的，郝运来总不忘要妻子送一份过去给林指导的几个孩子们吃。家里的什么洗刷用品，锅碗瓢盆也统统都拿出来供林家使用。林指导夫妻生有三个儿子，大的十一岁，最小的五岁。郝运来常常跟妻子念叨：“他们一家从外地来，人生地不熟，我们本地人要对别人多多关照，再说，他们生了那么多孩子，一家人也真是不容易！”郝运来夫妻所做的这一切，让林家夫妇从心里感激不尽。
　　“郝老弟，我们来这里太麻烦你们两口子了，现在正是困难时期，不是你们这样关照我们，我们还真是会觉得寸步难行啊，太感谢你们了哦！”林指导和妻子也都非常客气，口口声声的谢谢说得历来善良的郝运来总觉得于心不忍。
　　“林指导说哪里话，你们拖家带口从大老远过来支援我们，应该是我们感谢你们才对，怎么林指导倒说起反话来了，快莫这样说，我是苦出身，没进过学堂，没读过书，不懂得什么礼心礼节，只晓得凭良心做事，用善意待人，自己吃点亏没什么关系，只要莫让别人吃亏就行了。”实心实意的郝运来历来说话就爱直来直往，不知道拐弯抹角，花言巧语。
　　“郝老弟，以后不要叫我林指导，我比你大几岁年纪，你就喊我林老兄。我也是苦出身，从小就没爹没娘，是邻里叔伯们把我养大，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才跟着大人们出去闯荡，干上了革命。”
　　“没想到林老兄过去比我还苦呀！比起老兄你来，我还是算幸运的。”听到林指导一番话，郝运来从心底里对他更加尊重。
　　“郝老弟，你有几个小孩子？”林指导问。
　　“我现在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今年五岁了，小的是儿子，今年三岁了。”
　　“哦，不错不错，儿女双全，真有福气，你的女儿和我最小的儿子一年的，我生的都是清一色，太单调了。”
　　“没关系，你们还年轻，到时再生几个女儿就是了。”
　　“这肚子里的事，谁能说得准啊！”
　　“也没关系，现在男女平等，是儿是女都一样。”
　　“哪个不想有儿有女呀，我家女人特别想要一个女儿，结果连生三胎都是男孩，还是你有福气，一生就准，男女各半！”林指导不停地夸赞。
　　一天，莺莺带着一双儿女回到娘家，秦母看到莺莺脸色蜡黄，便问：“妹子呀，你是不是肚里又有了，怎么脸上没一丝血色？”
　　莺莺说：“娘，我得了个怪病，身上的经血总是不干净。
　　“有多久了？”秦母着急地问。
　　“已经有两年了，上次回来我没跟您说，怕娘操心。”
　　“你这个蠢妹子，怎么不告诉娘，娘知道了也好给你找个好郎中探探脉，抓几副中药调理一下嘛！”
　　“娘，运来已经找郎中给我瞧了，说我是因体虚过度，身体藏血不住，得的是叫什么红崩病，要我多用阿胶蒸蛋吃，运来已经买了两斤给我吃了，他在厂里赚到的一点钱基本上都花在了我身上。现在身上慢慢干净了，比以前好多了。”
　　“莺莺，还多亏你找了个好男人，这个伢崽人善良，心肠又好，还是你眼光不错找他找对了。我们这里也有个女人和你得的是一样的毛病，她的男人别说买东西给她治疗了，还要嫌弃她，骂她，那个女人逢人就是哭哭啼啼地诉说，真是造了五世孽了。”
　　“娘，运来这样的男人确实少有，自我得了这个病之后，家里什么事都是他抢着做，还时常叮嘱我不要洗冷水，不要干费力气的事，要我多多在家保养。我真是从心底里感谢他，没有他这么细心照顾，我的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
　　“好起来了就好，好起来了到时再多生几个好崽女。”秦母说着说着开心地笑了笑。
　　“娘吔……”
　　“还怕什么羞呀，这个年头就是要多生几个崽女家里才沾光，像我们农村，家里人多就可以多分一些田土，不知道你们工厂是怎么样。”
　　“我们工厂每个月吃米也是国家按家里人口来定的。”
　　“所以我就说等你病好了，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再多生几个，反正吃米又不要运来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