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宴席遇访 善意收留

　　郝源泉与于莉结婚以后，小两口男主外女主内，卿卿我我，恩恩爱爱，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有滋有味。郝源泉似乎比以前要成熟多了，勤快多了，对家庭很有担当，对人也很有礼貌；而且，遇到别人有难处时，他还能主动出手相助，跟从前简直判若两人。郝源泉身上这些重大变化，让众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乡亲们纷纷夸说这是与他哥郝运来做出的榜样分不开，又有说这是与他娶了一个好妻子的原因。
　　随着日子的增长，于莉肚里的孩子也在不断长大，凸起的肚皮也越来越显眼。世上往往总是有那么一些“红眼”人，好像见不得别人好，别人的好就如针扎了她的眼睛一样。于莉婚前怀胎虽然外人都不知道，但看到她结婚不久就有了一个那么大肚皮的身孕，一些不怀好心的多嘴婆娘既羡慕又嫉妒，于是，她们不仅喜欢背后说三道四；甚至还要当面讥讽挖苦，恨不得把人家说得一无是处如她的嘴一样臭才甘心。
　　一天，郝母刚走出院子，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哦哟呐，他婶现在够忙的了啊，这媳妇刚过门肚里就驮了一个那么大的毛毛了，你这不是马上又要忙着当奶奶了呀！”
　　“是呀是呀，你也为我高兴呀！”听到那女人这么说，郝母心里自然是高兴不完了，她便爽快地应承着。
　　“可不是嘛，你家儿媳妇真是个传宗接代的好女人啊。你看，一上身就是孕，这才结婚多久呀，孩子就要出生了，唉，我们家儿媳妇咋就没这么一套本事呀！”
　　首先，郝母以为别人是在真心实意羡慕她，夸奖她，谁知听到后面这句话心里觉得有种怪怪的滋味。她心想，这不明摆着是在奚落我儿子儿媳不守规矩吗？哼，我郝家也不是什么好任人欺负的。于是，她提高嗓门，放开喉咙大声说：“哦哟，是呀是呀，这也是多亏了我们家老祖宗积了德，做了好事，烧了高香呀，你没听说过好人有好报吗？”郝母这句话里有话，言外有意，说得既不得罪人却要伤到骨的话，弄得那个不怀好意的多嘴婆娘哑口无言，自讨没趣。
　　几个月后，于莉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郝家人上上下下喜欢极了，郝运来更是为于莉感到高兴。想起当初于奶奶叮嘱自己帮她孙女在冶炼厂或蔬菜园找个好人家嫁了，现在看来老人家的心愿已经达成，自己也不需再为于莉多操心了。想到这些，郝运来心里宛如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轻松。
　　“哥，你这个当大伯的快给小侄子取个名字吧！”郝源泉抱着儿子对郝运来说。
　　“要我来取名？”郝运来笑着问。
　　“对呀，我们夫妻俩多亏你促成，这个权利应该交给你。”郝源泉又欣喜地说。
　　“那好，依我的想法就叫郝健生吧！意思希望他在艰苦的日子中能健康成长。”郝运来脱口而出。
　　“好名好名，大伯真是有水平，毫不假思索就取了个这么吉利的好名字。”于莉笑嘻嘻地夸赞着。
　　“大伯肯定是早就为咱们儿子想好了名字，我知道哥总是时刻在为我们操劳，把心思都放在咱们身上了。”郝源泉高兴地对妻子说。
　　“健生，以后长大了可得要好好报答大伯的大恩哟，没有大伯就没有妈妈，没有大伯更没有你哟！”于莉满心欢喜地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襁褓中儿子的小脸蛋。
　　“不要夸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健生，让大伯抱抱。”郝运来从郝源泉怀里接过侄儿，喜爱地亲了亲。
　　郝健生满百日那一天，郝运来特意从街上买来了一条鱼和一些肉，准备为侄儿办一餐庆宴。
　　“运来，你对这个侄儿可比对我们自己的女儿要好多了哦，我们女儿出生这么久了，没见你买过一块肉回来说为她办一餐庆宴。今天健生满百日，你又是买肉，又是买鱼，花费了这么多。”莺莺半真半假半开玩笑说。
　　听了妻子的话，郝运来知道妻子心里有些不平的想法，便马上解释：“蠢妹子，女儿是咱自家人随便点没关系，说庆宴，这也只是一个意思，何况咱们女儿现在小，又不能吃什么，何必浪费那些东西呢！可于莉的儿子不同，他是我恩人的骨肉，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报答于莉一家人的救命之恩，让于莉在我们这里感到温暖，使她安心。人家离家千里，只有这样多关心一下她，我心里才能得到平衡，才能对得起她家乡的亲人。”
　　听了丈夫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历来善解人意的莺莺似乎茅塞顿开：“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是个很有善心的人，我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也知道你对自己的孩子爱在心里，痛在心里，不需要表达，对别人的爱不表达出来，别人肯定是难得知道的。”
　　“这就对了，我的好妻子，你真聪明，心怀宽阔，深明大义，无论做任何事情从不让我这个丈夫为难。”郝运来感激得上前抱了抱妻子。
　　中午，正当郝家大院热热闹闹举杯为于莉的儿子郝健生满百日庆贺时，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陌生小伙子走了进来
　　“请问，这是郝运来的家吗？”陌生人轻言细语地问坐在靠院子门边的郝源泉。
　　“请问你找郝运来干什么？”郝源泉反问。
　　“听说有一个名叫于莉的女孩子住在他们家里。”小伙子说。
　　出于警惕，郝源泉不想透露任何真实信息给他，便对小伙子说：“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叫于莉的女孩子，这也不是郝运来的家，请你到别处去找一找吧！”
　　“哦，对不起，打搅了！”陌生小伙一边说，一边点头，拔腿准备退出院子。
　　“喂，请等一下！”郝运来放下碗筷，从里面一席走了过来。陌生小伙听到喊声，便赶快停下脚步，转身面朝郝运来。
　　“请问你是于莉的什么人，找她有什么事吗？”郝运来一边问，一边打量着小伙子。
　　只见小伙中等个头，浑身干瘦如柴，面孔黄皮柳叶；上身穿着一件农村自纺的粗布蓝棉纱衣服，下面穿着一条短不短，长不长，裤腿吊到了小腿肚上的黑色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已经磨得不像样子了的草鞋；裤腿上还沾满了干干的泥巴印子。从整个精神面貌及穿着来看，郝运来猜到这小伙子是经过了长途跋涉的路程。
　　“大哥，我是于莉的同乡，我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听小伙这么一说，郝运来感到非常纳闷。心想，我在于莉家呆了好几个月，怎么从没见过这小伙的人影，也从没听于莉提起有这么一个发小，不会是鬼子的什么汉奸走狗吧？！郝运来这个念头一闪，马上提醒自己，千万得多留一个心眼，没弄清他的身份之前，决不能让他知道于莉在这里。
　　郝运来虽然这么想，但看着远道而来的小伙子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又顿生怜悯之心。他转念又想，万一这小伙子真是于莉的发小，人家那么远来找于莉，如果这样不明不白就让他走了，耽误了人家的大事，到时怎么对得起于莉的家人呀！在没搞清小伙子的来龙去脉之前，还是留他顺便吃餐饭再说吧！想到这里，郝运来搬来一个四方凳子，对小伙子说：“来，你真有口福，今天是我侄儿满百日，你可能也辛苦了，坐下来顺便一起吃点饭再去找人吧！”他一边说，一边叫人拿来一副碗筷，要陌生小伙坐在了郝源泉的旁边。
　　小伙子感激不尽：“大哥，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啊！”
　　“不要客气，天下穷人都是一家，我们也是受苦人，快坐下来吃饭吧！”郝运来热情地劝说着。
　　安排好了之后，郝运来仍然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坐席上。
　　“哥，那是什么人，干什么来的？”坐在郝运来身边的于莉小声问。
　　“先吃饭，吃完饭之后，你从那小伙子旁边经过一下，看他看到你是什么表情。”郝运来小声叮嘱着于莉。
　　听了郝运来这么说，于莉还没等吃完饭就立即站起来往那小伙子旁边走去。
　　“于莉？”还没等于莉走近，那小伙子就放下碗筷站起来惊讶地叫着，连一口马上要扒到口的饭都顾不得了。
　　“你怎么来了？”于莉显得很平淡，脸上没有一点惊奇的表情，但听话语又似乎觉得他们之间是很熟悉的。
　　“于莉，以前的事我们暂且不说了，今天我来找你是你奶奶嘱托的。”小伙子离开桌子走到于莉面前想去牵拉于莉的手，于莉立刻把手往后面一缩。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要到里屋去给儿子喂奶了。”于莉掉头准备回里屋。
　　“你结婚了？”小伙子更惊讶了。
　　“今天是我儿子满百日，你说我结婚没有？”
　　“哦，怪不得这么热闹，看来你的日子过得挺好的，唉，我……”小伙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于莉，想说什么又缩口没说出来，显出一副非常沮丧的表情。隔了一会儿，只见他双眼默默含情，说：“算了，不说了，我为你们祝福。”
　　“你一走就是三年，没有一点音讯，今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于莉语气似乎非常冷淡。
　　“这些事一言难尽，一时也说不清，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也许是我俩有缘无分。”
　　原来，这小伙子名叫张三野，是于莉的同乡，两人年龄相仿，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本已定下了娃娃亲，谁知后来张三野被国民党抓走了，一走就是三年。于奶奶唯恐张三野当了汉奸，供出儿子儿媳的底细连累孙子孙女，所以，当时才极力要郝运来把孙子孙女带出来，可没想到今天张三野却自己找上门来了。当于莉第一眼看到这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发小时，心里虽然感到一阵欣喜，但很快就被一种恐惧所代替，她不知道这个张三野对自己来说是福还是祸。
　　“于莉，奶奶要我到这里来看看你，顺便要我在这里找点事做。她老人家说这里有工厂，有蔬菜园，可以找到很多糊口的活计。”小伙子说。
　　“你说的这些都是实话？”于莉半信半疑。
　　“不是实话我怎么知道找到这个地方来呀？”
　　“于莉，既然是于奶奶要他来的，那就让他留下来吧，这里活计有的是做，就是看他能不能吃得了那个苦。”郝运来早已站在了于莉和张三野的身后，听到了他俩的谈话。
　　“哥，你……”听了郝运来的话，于莉觉得非常惊讶。
　　“没问题，我的眼光看人应该不会错，看起来这小伙子是个本分人。”郝运来根据自己的直觉和小伙的言行，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从此，郝运来家里又多了一个外地人。
　　“运来呀，照你是这样做下去，今天收留一个，明天收留两个，咱家都快要成为旅社了哦！”一天，义父郝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郝运来说。
　　“爹，这个年头穷人谁没有个落难的时候呀，遇到这些人和事，我们能帮就帮一下，家里能容纳得下就收留一下也没关系；更何况我们家的住房也比较宽敞，哪怕再来几个人也能住得下，这样，我们家不是更热闹，人气更旺了吗？”郝运来笑嘻嘻地跟义父说。
　　“爹知道你心善，总是爱做好事，爹也不是什么心狠的人，所以从不阻止你，并且还大力支持你。”
　　“谢谢爹的理解，我就是看爹也是个爱做善事的人，其实，我的善心还是爹的影响带出来的。”
　　“嗬嗬，不要给爹带高帽子了，这完全是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要把金片贴在爹的脸上，爹以后决不干涉你做好事就是了。”郝进也乐呵呵的，脸上笑得皱纹巴巴，仿若一张织出的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