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红军连长黄兆生和战士们，在受了重伤的杨副营长的掩护下，撤离了战场，当然，杨副营长拿起几棵手榴弹与冲上来的敌人同为灰烬。黄连长带着50个不到的战士走了几个小时，下午到了红军团部。然后，黄连长把傅团长被政审，杨副营长、郭营长牺牲的情况跟红军师长鲁正雄讲了，随后就一直在红军根据地休整，时不时也打点仗。到1934年11月20日一天下午，黄兆生连长在房里和战士聊天。
　　一个有些高的团通信员小刘走了进来，到和战士一起坐在门边木凳上的黄兆生连长跟前。
　　“黄连长，罗团长叫你去团部。”
　　“叫我吗？”
　　“嗯。”
　　“什么事呀？”黄连长问，非常地迷糊！
　　“喊你立刻去。”小刘说。
　　黄连长就立刻起身，把军帽扶正，又把肚皮上的皮带整理好；两只手把军衣衣摆往下一拉，看上去就是一个英武勇敢的红军连长。然后，他对战士们说：“你们慢慢聊。”
　　“连长，快去嘛。”战士们也催自己连长去。他们感到，这应该是有作战任务，可是是什么就不知道了；而心里还是很想知道他们连会接到什么任务，而只有连长回来了他们就会知道了。
　　于是，黄连长和团部通信员小刘就立刻出门去位于村尾的团部。
　　黄连长见到新上任的红军罗团长。自从他们从梁清山撤下来，已经一两个月了，根据红军师长鲁正雄的指示，黄连长和他一连编到七团。这段时间，他们在驻地休整，偶尔参加战斗。可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五次反围剿，由于王明机会主义路线的干扰，又对红军内部的“肃反”，造成了许多红军高级将领、比如：段德昌、王柄南师长等人和红军战士的冤枉错杀，和许多重要战斗的惨败。红军已经到了被国民党反动派几乎毁灭的境地，党决定长征。
　　此时，对他们和红军来说，形势更是坏透了和危险！这几天大家都说：红军已经大势不好，这以后怎样，谁也无法预料。
　　黄连长除了这个，还是关心傅团长（自从撤离战场以来，他从未听到过傅团长的音讯，当然就更不知道傅团长已经被杀了）。已经很久了，傅团长还在茅平的肃反局吗？现在，新团长叫自己去，他想道：这会是什么任务呢？
　　带着这种的心情，他走进了团部房子里。
　　黄连长走进了房里，看见罗团长坐在放有地图的桌边，神色阴郁，可更多的是一种对红军厄运来临的担忧。
　　黄连长立刻走到罗团长的跟前，敬了一个军礼：“团长！”
　　罗团长就起身。他也不掩饰自己和目前的红军处境，不过，他喊黄连长来，毕竟是有任务的。
　　就说：“黄连长，现在我们红军由于左倾军事冒险主义的干扰，和国民党的重兵围剿，已经处于危急的关头，所以，党中央和红军决定战役大转移，向西去。这一走，就有很多的事要做。明天，你带上你的二连到红军兵工厂，专门保卫和护送兵工厂的一切设备和所有工人、技术员的撤离。我已经通知了红军兵工厂的保卫科长成文汉，他明天在厂门口和朱厂长等你。”
　　“是，团长。”
　　“你们走了后，如团部有什么情况和指示，我们会派人来找你们的。”
　　“是。”
　　“好吧，早点回去，跟战士们说。”
　　然后，黄连长跟自己的团长敬了一个军礼，就走了……
　　听了罗团长的话，黄连长感到红军已经大势不好了，心里一阵空落落的。他想到了傅团长，也不知他怎么样了；还有自己待在的茅坪里良乡，才个把月就成了这样，心里就更加绝望。他想这革命就完了吗？不过看到罗团长坚毅的表情，他觉得革命还没有完，罗团长喊他明天去护送红军兵工厂，就是有盼头。在这样的情绪里，黄连长就感到自己多少有些信心。他就抬了抬脸，把自己的军帽和肚皮上的皮带整理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能给战士们不好的气势。就走到了连部……
　　第二天，黄连长带着战士们到位于山脚边多间破烂的、是红军兵工厂的旧房子的大门边，已经有两个人在等他们了。
　　红军兵工厂的朱厂长和厂保卫科的科长成文汉，身着红军军衣。而保卫科长成文汉胀鼓鼓的饱满的肚皮衬托得人非常魁梧而性感威武，他有27岁，是年轻的红军兵工厂的保卫科长。朱厂长有36、7岁，身着红军军服，没系皮带，人精明。
　　厂保卫科成科长机智、魁梧，被皮带系得有些鼓胀的腰间的皮带上套着一个手枪盒。
　　黄连长看到他俩身后两边是一道土红色围墙，没有门的。往里一望：有七八间陈旧、而脱落了表皮泥巴的土墙，显得错落的旧平房，房子中间是铺了一层碎石子的地坝。
　　此时，还有身着军服的工人，在近处忙着。
　　朱厂长马上走上前一步问：“你就是黄连长？”
　　“嗯。你是……”黄连长回答，不知他俩是谁。
　　“我是这个厂的厂长朱铁山，他是我们厂的保卫科长成文汉同志。”朱厂长做出介绍。
　　黄连长马上向他俩敬了一个有力的军礼，他们相互握了一下。
　　“朱厂长，成科长，我们什么时候走？”黄连长问。
　　“黄连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走了。”朱厂长说。
　　“那咱们就走吧。”
　　“行。”
　　朱厂长转过身，对身后破旧的厂门里的一些人喊道：“杨主任，喊大家出发了！”
　　“好的。”一个30多岁的高个子、身着红军军服，模样不错的身子宽些的男人回答。就回身，喊道，“同志们，出发了！”
　　随后，工人们抬着笨重，实妥妥的机器出厂门往山上去……
　　
　　红军兵工厂的穿着军衣的工人三、五、十个人一组，肩抬腰挑着十分沉重的、油污的半旧的机器设备，脚在发颤；扁担因受力深压在他们宽阔的肩膀上，嘴里发出“嘿着！嘿着！”声音。六七根粗大的绳子捆牢着整个设备，往厂房侧面远处的山坡上去。以红军连长黄兆生的二连为主的战士们，分别端着枪在前后两边护卫着。
　　尽管大家的心情都失望无奈，因为从今天起，红军兵工厂的工人干部离开这里，尽管都不愿意走，可是，红军的大好形势已经不在了，已经散失了。马上就要和自己生活工作了四五年的厂分离，是那样不舍。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就只好走了。红军都感到迷茫，这以后，又将去哪里？又将遇到什么？谁知道呢？
　　红军连长黄兆生和他战士们跟在抬着笨重机器的工人的前面和后面……
　　这时，工人们在一片落着树叶、褐色发皱的树皮的树木、草木发黄打卷的山坡上走着。黄连长就带着岳排长在前面跟着，尽管没有或者遇到敌人，但是作为为专程护送红军兵工厂的部队也不能松解，他们非常认真负责地护卫着工人。
　　这时，黄连长和岳志江排长在前面走。
　　“连长，你看这么重的设备往山上抬，简直是太亏人了！”岳排长感叹说。
　　“团长说了，这是我苏区的家产，不能丢，以后还要靠它造出炮弹、子弹呢。”
　　岳排长又回头往斜斜的、一片枯黄的叶草夹着些灰绿色的树的山坡下看了下，又转回头说：“我看是没有机会制造了。”
　　黄连长没有说话，过会他说：“为什么团长要把我们二连派来？”
　　“怎么，你不想来？”
　　“那当然。”黄连长干脆说。他想跟着西去的红军主力走，说不定，还有仗打。
　　“不要这样想。只要是对红军有利的事，我们都要服从命令。”岳排长说。
　　黄连长觉得工人一定累，就想帮他们，也不想在这里废话就说：“走，我们去帮工人师傅。”
　　“连长，万一遇到敌人，我们怎么办？”岳排长有担心说。
　　“遇到后，我们马上可以投入战斗，留一部分阻击敌人，一部分继续护卫工人往前去。”
　　岳排长觉得连长的话有道理，就说：“好吧。”
　　然后，黄连长说：“小黄，小胡，你们注意前面，有敌人立刻来报。”
　　“是，排长！连长！”
　　他俩就下到工人那里去了。
　　黄连长看到：有五六个工人在抬一个又大又重的大机器。他看到一个工人脸上的细细的汗水都流到他涨得很红的瘦瘦的下巴上，然后，滴到或流下他鼓起的出汗气的、多股经脉都条条鼓起的脖子上和半旧军衣里的白衬衣上（里）。
　　“同志，你去歇歇，我帮你抬。”黄连长马上走近这个很累工人说。
　　“黄连长，这怎么行？”
　　黄连长奇怪问：“你怎么知道我是黄连长？”
　　“我们杨主任说的。再加我看见你向我走来，模样多亲切的，我就知道是你。”
　　“帮助我们的同志是应该的。这没什么，我来！”
　　然后，黄连长就非常直爽地接过、压成一道皱的肩上的这工人的扁担，就把塞在他腰间宽皮带里的白毛巾拉出来，给这工人的手里说：“快，把你脸上的汗擦了。”
　　“谢谢黄连长。”
　　然后，黄连长和其他工人把沉重的机器往山坡抬上去了。
　　十多分钟后，成科长走了上来，看见黄连长在抬设备，就表扬他。
　　黄连长看了看坡上树林，感到自己也累了，就说：“成科长，喊大家歇歇吧，这么高的坡，还是歇歇的好。”
　　“可以。”成科长说，就回身对着身后抬机器的工人们喊道，“同志们，歇一下！”
　　然后大家就把机器放在树林下的地上，坐在旁边歇歇。
　　那个壮实的长脸27岁的工人（和黄连长换的），从口袋里拿出纸烟，递了一支跟黄连长，黄连长就抽了。
　　他问：“成科长，我们兵工厂搬到哪里去？”
　　“不知道，你要问朱厂长。”
　　“看来，这，一时难说。”黄连长说。
　　“按这样的情势，无法确定。”成科长说。
　　“哎！”这抽烟的长脸工人吐了口口水，非常失望地叹了口气。
　　大家都无言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