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宝岩农场实习生
作品名称:邵一萍传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19-11-10 09:20:10 字数:5348
1、农场的兼职会计
一会进来一个热情开朗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严培远给一萍介绍:“这就是我们农场金场长。”
严培远又给金场长介绍:“这位是我老同学邵一萍。他原来也是我们孤儿院的人,是前年院里借出去在高桥培伦小学当西乐队吹号教练的,现在他回来了也想到农场来。”
金场长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我们欢迎你来农场共同创业。”
严培远又给场长说:“他在高桥培仑小学当了一年西乐队教练。本来讲好培伦小学要安排他职业的,但现在一年到了仍旧不给他安排,所以他不想待了就回来了。”金校长热情地说:“你回来好了,我们农场欢迎你来!农场正需要人呢。”一萍听了第二天就辞别高桥培伦小学,打起背包回来。
到了农场,金场长就叫他当农场的实习生。听严培远介绍说他文化学得很好,还会打算盘的。金场长叫他写几个字看,见他一手字写得刚正有力、清楚醒目;再叫他打打算盘,给他几组数字算一下账。一萍拿过算盘噼哩啪啦,加、减、乘、除打得滚瓜烂熟,算得又快又正确。
金场长看了很高兴,就点点头对邵一萍说:“我们农场对原来孤儿院转过来的员工实行实习生制,一般进来先当实习生,一年以后纠正为正式员工。你既然会打算盘,农场正缺一个算账的,你就一面做实习生,一面兼职管一下农场的账目吧。这样你半天算账,半天到田头劳动。我们农场一般实习生待遇是六元大洋一月,饭是吃农场的。你兼职当账房,有一定的责任,也较辛苦,工资再加你四元,给你10元大洋一月,你愿意不愿意?”
一萍听了忙点头不迭地说:“我愿意,我愿意,谢谢金场长,我愿意做的。”
没有想到来到农场,金场长这样看重他。从高桥培伦小学的一元一月的月规钱,到现在的一个月10元洋钱的工钿,多了十倍,这和高桥培伦小学当校工就大不一样了。
他母亲来农场看他时,他高兴地告诉母亲说:“阿妈,我现在有行业了,在农场当账房,有十元一月的工钱。”母亲听了高兴地说:“啊,农场叫你当了见账房!这太好了,德康,你出息了!”一萍把10元钱自己留下1元另用,把九元交给母亲。母亲看着那白花花沉甸甸的的九元大洋,高兴地对他说:“德康呀,你没有辜负为娘的希望。以后邵家支撑门庭就靠你了。”同时望望已经成人的儿子,对他说:“德康,妈把你这钱先存起来。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也快到成家的年纪了。到时候有好的姑娘就托人说一个。”
一萍听了脸红起来说:“妈,你想到那去了,还早着哪。从现在起你就不要再去城里做佣人了,你回家来吧。”可是母亲对他说:“妈妈还得去城里做佣工,主人对我很好。再说你以后要成家,妈妈现在还会做佣人赚点钱,以后也好帮你成个家时多凑点钱。”这样他又去城里了。
在抗日战争期间,中国共产党的工作重点由城市转向农村。中共宁属特委派了一批共产党员从城市来到宁波四郊沿山地区。其时梅园建岙等地已经派来了秦加林、金如山等一批地下党员在那里秘密开展工作,金如山曾当过地下党慈溪县工委书记。为在四明山开辟抗日根据地,现在调来当地下党鄞奉县委组织部长,并来到宝岩农场当农场的支部书记和场长,地下党员陈鸣治当农场副场长。这个农场里的工人,大部分是孤儿院出身。当时金如山和陈鸣治他们就看中了孤儿院里苦大仇深的这批年轻人,把他们当作抗日干部的苗子来重点培养。
金如山和陈鸣治等一些地下党员,他们有的去过延安、宝安等西北抗日基地。来到宝岩农场后,他们就把延安一套教育方法和革命作风也都搬了来。农场实行革命化和半军事化,还办夜校,还组织了读书会,歌咏队等宣传抗日组织。严培远比一萍早加入了读书会。邵一萍来了也加入了读书会,农场领导也常有意识地把从延安带来的一些革命书藉,借给场里的进步青年看。因此邵一萍等当时就从金老师和严培远等处借来《西行漫记》、《青年近卫军》和《铁流》等进步书藉来看。这使一萍看到了另外一个崭新的世界,激发了他走向革命走向新世界的愿望。
所以一萍来到孤儿院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不幸的是他幼年丧父,八岁就和弟弟一起被送进了孤儿院,过着没有家庭温暖的苦难生活。而幸运的正是来孤儿院、后来的宝岩农场碰到了一批地下党员,在他们的启发教育下,又让他在他年轻的时候及时地走上了革命道路。所以有人说苦难是人生最大的财富,这话是很有道理的。
2、患难邂逅结良缘
1937年11月14日,5架日本飞机来空袭宁波江北岸,使宁波火车站及附近商店民房炸成一片废墟。炸死30多人,炸毁房子200多间。几个月后,1938年4月28日,到5月1日和2日,日军又飞来大批飞机,对宁波市区持续地逛轰滥炸,炸毁药行街、东门口、大道头、商街等房屋两三千间,炸死居民五六百人。宁波最繁华的街道都被炸塌了。宁波人从宁波和上海募捐来二十万大洋刚造起来的崭新的灵桥也被炸得千疮百孔。这是在南京大屠杀以后发生的。南京是因为当时国民政府所在地,日本鬼子想先打掉中国的首脑机关。那末日本人对宁波为什么也这样恨,炸得这样狠呢?人们想想宁波大概是蒋介石老家吧?把他的老家炸毁以威胁蒋介石不敢抗日。
其实蒋介石从来就没有真正抗日过,他是遵循“攘外必先安内”政策,把打共产党放在前头,却懒于抗日。之前日军从东北一直打到华北,他一直叫国军往后撤。七七事变以后,他是被共产党和张学良等一批爱国将领逼着暂时推上来抗日的。但是可恶的日本帝国主义还是不放过他和他的家乡。日军派飞机天天来宁波上空轰炸,把住在溪口的蒋介石的大老婆都炸死了。从那时开始,宁波人民陷在水深火热的日本鬼子轰炸下的灾难岁月。从此以后日本鬼子的飞机经常到宁波空袭。市中山公园的防空警报呜呜一响,城里万人空巷到处逃难。本来热闹繁华商贸兴旺的城区,一时成了灾难最深的场所。连郊区都严重受影响,敌机一来空袭,宁波城乡震天动地,有时敌机扫射,郊区也常有人和牛被敌机的机枪扫死。警报一响,郊区农民也得避难。1940年4月,日本鬼子还来开明街扔细菌弹,一时开明街头死了100多人,有几家全部死掉的,棺材成担挑。于是城里的居民都纷纷逃到的乡下和山区去避难。
1941年4月份,听说日本军队要打到宁波来,宁波国民党机关和军队把四明山的大皎村当作他们的备用县城。日军在镇海登陆,党政军人员及其家属大批向大皎涌来。4月20日县城沦陷,大皎乡成了宁波地区的政治军事大本营。六区专员公署、鄞县县政府、宁波城防指挥部、194师司令部、六区警备指挥部,六区保安司令部都逃到大皎村。在大皎还成立了“四明游击司令部”,在大皎村外的长沙潭、细岭、下严、杜岙、周公宅等村,也都有住满了国民党军队、机关以及伤兵医院。
1941年4月20日宁波沦。4月29日深夜,日军分六路包围了大皎,30日凌晨,日军向大皎等村发起攻击,国民党党政军机关和部队四处溃逃,纷纷向山中逃命。早晨六时左右日军攻入大皎,挨家挨户抢劫、强奸妇女。把男女老少赶到操场,从商店取来煤油泼浇房屋,纵火焚烧。刹时间大皎上空浓烟滚滚,全村成了一片火海,从上午七时烧到晚上。这次焚烧大皎,烧得大皎全村只剩了原来孤独造在村后的六间民房和半个祠堂,全村1600多间房子全被烧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妇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被烧死;11个群众被日军枪杀和被狼狗咬死;40多个妇女遭强奸。邻村建岙也被烧了200多间房屋,被打死18个人,国民党军队被打死100多个官兵。
大皎被日军洗劫后,人们得出一个教训,真正打起仗来逃到像大皎那样深山冷岙也不保险,因为没有退守余地。
鄞西梅园一边靠山,一边连接平原,是个半山区,打起仗来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所以中共地下党早就看中了这块战略要地。几年前就在这里扎根,扩大梅园乡,成立梅园区委,把鄞奉县委也建在这里。现在许多逃难的人也来这里暂住,平时敌人不敢来,恐怕有游击队会打他们;城里太平一些回城时也方便,一时这些地方的寺庙祠堂成了城里人避难的好地方。
邵一萍所在的宝岩农场——梅园乡宝岩寺一带也来了许多城里逃难的人,人们拖儿带女都来到这里半山区来。
一萍家乡蜜岩村的老邻居从城里带来一个侄女也来到宝岩寺避难。这时一萍母亲也从城里回来了,因为老板人家都逃难到乡下去了,还有谁家雇保姆呢。小儿子德华其时邵母已经托人荐到上海去学生意。因为这里是邵一萍工作的地方,一萍的母亲就借住在建岙的一萍表弟家里,以照顾一萍生活起居。
一天,一萍母亲到宝岩寺去烧香,碰到了现在也搬到建岙来住的蜜岩村的老邻居,见到一萍妈高兴地说:“德康阿妈,你也回来啦,不在城里做佣人啦?”一萍妈说:“是啊,主人家都逃到乡下去了,我也只好回来了。反正现在我家德康也会赚钱了,德康叫我回来不要去做了,我也就跟儿子住到这里来了。”
老邻居听了惊讶地说:“啊,德康已经这么大啦,还会赚钱了?没有想到德康这孩子这么有出息了!德康妈,你总算苦出头了。德康现在在啥地方工作?”
一萍妈告诉她说:“德康现在就在宝岩农场里当账房先生,有十多元大洋一月。”做妈的总喜欢炫耀自己儿子。其实一萍那时不过是在农场当半天劳动半天记账的一个实习生,但一萍的母亲就告诉人家她儿子是在农场做账房的。老邻居听了高兴地说:“哇呀!你家德康真有出息呀,我看见他爸殁时才七八岁的小娃,一忽儿当了账房先生啦,还赚十多元洋钱一月。啊呀呀,德康阿姆呀,德康这娃这么有出息,你可以享清福啦!你以后就再用去城里做佣人了……”忽然她眼睛眨巴着想到了什么,高兴地望着一萍母亲说:“德康阿姆,德康今年几岁啦?”一萍妈说:“德康今年已经十九啦。”
“呵,和我家侄囡是同年的。”她转脸一笑对一萍妈说,“德康阿姆,我有个侄女儿也有十九岁啦,我兄弟原先是住在宁波北门外的。他本来在电厂当运煤工的,现在电厂已经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掉了,我兄弟失业了,孩子又多生活也很困难了,日本人打进宁波之后,城里更不安全了,如今我把侄女儿也带到这里来了。现在就住在我家。德康妈,要是你不嫌弃我们是逃难的,我家的侄女给你家德康当媳妇怎么样?这也是我哥嫂的意思,临来时他们对我说,姑姑,冬梅跟你到山里去,你有好人家你就作主把她说说给人家吧,这兵慌马乱年月也好叫她早有个归宿,所以我见到你家德康敢对你说。”
一萍妈一听非常高兴,自从一萍会赚钱开始她就有这想法了。儿子长大了,应该给儿子说亲了,以使儿子成家立业,传宗接代。这是当年老一代人对下一代人的愿望。但是她想到自己的家境又不敢贸然给儿子讨媳妇。现在邻居说有一个现成的姑娘在这里,她动了心,她想了一下说:“你家侄囡也来这里啦?我家德康年纪倒是不小了。要说成家呢,有钱人家是也可以成家了。只是我家穷,这你也是知道的,老家蜜岩只有一间破屋,也没有什么家当,现在住在这里房子是亲戚家的。那配得上你家侄囡呀。”
那邻居大妈慷慨地说:“德康妈,现在这时势还讲什么家当不家当的,只要后生有出息就好啦,你家德康小小年纪就当了账房先生,我看已经是蛮有出息的了。”
还没等一萍妈想好表态,她又紧接着说:“德康妈,明天我把我侄囡带来让你家德康看看,他们两中意不中意?如果德康看了中意这事情就成啦。”
一萍妈一听对方这么主动她就高兴的答应了。双方约好明天上午在宝岩寺山门前大樟树下相见。
一萍妈回到家,晚上跟一萍说,一萍听了红着脸说:“妈,我才十九岁,还早啦。母亲说不早啦,要说结婚,人家有钱人家十七八岁结婚的也有。你先去看一看吧,如果你看了小娘你喜欢的话就定下来吧。人家还是城里人呢,要不是人家逃难来到这里,我们还无缘结识城里的姑娘呢。这是你支撑门庭的重要一步。一个男人有了女人才算是有了家,没有女人没有孩子你钱赚得再多也没有用;再说我已经六十多岁了,现在你有了孩子我还能帮你带一带,等我七十多岁我就抱不动孙子了。”
一萍当时心里也被母亲说得活动起来,觉得去看一看也没什么,好最好,不好就算了。第二天他换了一件干净一点衣裳就跟着母亲在约定时间来到宝岩寺山门前。到了那里向大樟树下一望,见那姑娘已由她姑妈陪着坐在大樟树下的石凳上。他上去悄悄一看,那姑娘穿着一件朴素的蓝色大襟小碎花布袄,梳着一条长辫子,高高的个子,身材挺勃,椭圆形的脸面白里透红。乍见她不由的眼睛一亮。见他有母亲陪来看她,听她姑妈一介绍那姑娘也害羞地偷偷地看着自己,一看自己也在看她,她就把眼睛望到地上去。而他一看见她心就扑扑地跳起来。心里说这么好的姑娘肯给嫁给我,自己太幸运了。这时姑娘的姑妈告诉他,冬梅十五岁就学会了织布,逃难前她还在江北岸一家工厂里织布呢。一萍一听,原来还是个有技术的织布工人,就更喜欢了。以后在经济上还能一起帮助家里呢,这真是太好了。要自己真能和这么好的姑娘结婚那真是自己前世修来的福了。
相见后,一萍妈问儿子:“德康,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你喜欢不喜欢?你如喜欢呢,妈就给她姑妈去说定了。”一萍听了母亲的话红着脸望着母亲说,“妈,我随你好了。”母亲一听这口气儿子是喜欢那姑娘呢。她高兴地对儿子说:“那好,我去与姑娘的姑姑说。”
第二天德康妈问姑娘的姑姑:“你家侄女看我家儿子怎么样,喜欢不喜欢我家德康啊?”姑娘的姑姑说:“我家侄女喜欢的。我问她这个小伙子你喜欢不喜欢?她红着脸微微点了一下头,看来也是喜欢的。”
这事就这样定了。双方商定,女方不讨聘礼,男方也不计嫁妆,约定明年就结婚。
这时日本人进了城,虽然日本人残酷地对城里进行殖民统治,但飞机不来扔炸弹了,相对安定了一些,李冬梅返回北门外去做工,这中间两人书信往来,互道爱慕之情,他们的感情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