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金枝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金枝瞅着马天宝的新媳妇儿跟马天宝两个人那个亲热劲儿，心里真的馋得要命。这人跟人咋的就不一样了呢？马天宝的新媳妇儿跟马天宝两个人算是没有经媒人提媒就好上了，后来找媒人走了个过场儿，就把终身大事儿定下来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儿要是能跟马天宝的新媳妇儿那样自己做主了多好，爹和娘由着自己的心思，不过多地过问自己的亲事儿；等到哪一天金锤儿请一顶花轿，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在半吊子吹得欢天叫地的喇叭声中，把自己娶进他们的家门去，以后就跟着金锤拧成一道劲儿甜甜美美地过日子了。也不知道祖上哪辈子定下的规矩，儿女的亲事儿得有爹娘说了算，这样的规矩也不知道拆散了多少贴心的姻缘，也不知道让多少男男女女过着心里不热和的日子。
　　眼下家里人虽说还不知道自己跟金锤的事儿，可自己心里知道，哪天爹娘要是听说了这事儿，一准不会答应。就像当初斗叉子哥和后寨子里的巧妮儿两个人的事儿一样，当时自己就觉得斗叉子哥和巧妮儿两个人挺好的，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说说笑笑让人看着就眼馋得慌。可是，爹和娘就是不答应他们两个人好下去。特别是爹，还冲着斗叉子哥发脾气。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自己和金锤的事儿爹和娘知道了，中间也像阻拦斗叉子哥和巧妮儿两个人的事儿一样，自己又该咋办啊？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在心里琢磨着这些，想睡就是睡不着，这样躺在床上也不安稳。一阵风儿从窗子上吹进来，扑到她的脸上，让她觉得一阵的清爽。她很干脆地从盖被窝儿里坐起来，两个髁膝盖蜷弓到面前，两臂紧紧地抱起了两个髁膝盖儿，下巴颏儿放到髁膝盖儿上，瞅着窗外的夜心思不安地想着与金锤的事儿。远处池塘里的青蛙赶集似的很热闹地叫着，身旁的蚊子总是在耳旁嘤嘤嗡嗡地飞来飞去。听寨子里的人说，今儿金锤吵着要跟家里人闹分家，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和金锤的事儿吧？要是这样，自己就是祸根了。这金锤也是，家里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哪儿能跟家里人这样一个闹法儿！就算是闹得家人同意了，以后还是会落下话把子遭寨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说道。
　　金枝越琢磨越觉得自己该劝一劝金锤，当即，她就下了床，想去找金锤劝说金锤一番。她轻轻地开了门出去了，这个时候是啥子时辰了呀，整个院子里静静悄悄的。她抬头看了看天，是不是这个再有几天就要圆的月亮已经落地了，咋的连月亮的光也看不见了呢？这个时辰，要不了多大的工夫天就要亮了呀！她心里一个迟疑，这个时候去哪儿找他金锤去？总不能站在他家的院门外扯着嗓子喊他金锤吧。不由得，她一个激灵，一股子说不清楚的滋味一下子让她觉得心里很委屈。就算这个时候能见到金锤，要自己把心里的想法说给他金锤，自己还真说不出口啊。自己心里明白，金锤已经在自己的心里扎根了。要是哪一天真的两个人再也不能像眼下这样好了，真不知道到时候心里该是啥子滋味儿。想到这儿，她再也不敢想着自己要去劝说金锤了，整个人就怔怔地站在院子里了。
　　院子里的几棵老树不时地随着吹过去的微风发出轻微的飒飒响声，整个院子也给这几棵老树的枝叶遮掩得更显阴沉了。金枝站在院子里，不由得心里觉得有些怕来，这个时候要是金锤在自己身边，一准他会紧紧地把自己抱在怀里，自己啥也不怕了。就在金枝这样琢磨着想时，忽地她发现斗叉子哥住的那间庵棚子的门开了。她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时辰斗叉子哥开门干啥去？她紧瞅着斗叉子的棚子门，想知道这个时辰斗叉子哥到底会有啥子名堂。
　　斗叉子从棚子里走出来，他先是把整个院子扫了一眼，回头向棚子里说了一声——“没人”，紧接着就从棚子里又走出一个人来。
　　金枝咋的也没有想到，跟在斗叉子哥身后出来的像是巧妮儿的身影。她又仔细地瞅了瞅，跟在斗叉子哥后面出来的就是巧妮儿。这个时候两个人在棚子里都会干了些啥子，傻子都能想得出来。巧妮儿是有了婆家的人了啊，咋的这个时候还会这样三更半夜地过来招惹斗叉子哥啊！这事儿要是给老少爷们儿瞅见了传出去，那要招来多少的言语？她真想这个时候冲上去扇巧妮儿几个很重的耳刮子，教训一下巧妮儿的不端地。可她没有冲上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咬着牙，看着斗叉子和巧妮儿两个人在这样的黑夜里鬼头鬼脑地走出了自家的院子。
　　要是当初爹和娘答应了斗叉子哥和巧妮儿两个人的事儿，是不是他们就不会这样三更半夜的往一块儿凑了？当时斗叉子哥和巧妮儿两个人挺好的，就是因为两边的爹娘不答应，才害得他们这个时候会这样。不由得她心里竟然觉得为斗叉子哥和巧妮儿两个人感到了心疼了，可不管咋的，你巧妮儿是钱串儿的人了，就该守着钱串儿本本分分地过日子，更不该这样三更半夜的过来找斗叉子哥做不端地的事儿。
　　从棚子出来的巧妮一下子又搂着了斗叉子，凑着嘴巴在斗叉子脸上不停地亲。
　　金枝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瞅着他们两个人互相紧抱着亲了一阵儿，然后斗叉子哥松开巧妮儿，试探了院门儿外的动静，回身又搂着巧妮儿出了院子。
　　金枝瞅着这一切愣愣地站在那儿。
　　斗叉子送走了巧妮儿之后，喝了蜜糖水似的吹着口哨回了。然后站在那个防震棚子门口很得意似的向整个院子里瞅了瞅，这才新婚大喜一样进了那个防震棚子。
　　金枝知道斗叉子哥没有发现自己，斗叉子哥也不会想到这一切给自己看了个明白。她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地瞅着斗叉子哥又很滋润地进了那间防震棚子，斗叉子哥跟巧妮儿他们两个人这样半夜三更的来往纠缠有多久的时间了？是不是他们两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偷偷摸摸地来往？大半天从他们两个人的脸上看不出他们这样来往的迹象，他们两个人的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正常，咋的到了三更半夜他们两个人就不规矩了？
　　老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样偷偷摸摸下去，迟早都会被老少爷们儿们觉察出来的，到时候就会出大事儿的呀！老少爷们儿们最见不得这样的偷偷摸摸，到那时候丢人现眼不说，怕是赵淌油他们那边还会闹上门来的。她的心里又是一个寒颤，这事儿是不是该跟爹娘说一声，让爹娘背后里说叨一下斗叉子哥，让他跟巧妮儿彻底断了来往？可这样的事儿他们能断得了吗？巧妮儿都已经是钱串儿的人两三年了，在心里她还管不住自己，还这样跟斗叉子哥没个清白，要斗叉子哥跟巧妮儿断了来往，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吧。
　　忽地，她联想到了自己，要是自己以后不能跟金锤过上两口子，会不会也会像巧妮儿这样不端地？自己不会，一定不会！她这样在心里向自己保证着说，但是，很快她又对自己的这个保证产生了怀疑。当初巧妮儿瞪着斗叉子哥的那个眼神也是那样的决绝，咋的还会有这样偷偷摸摸的来往纠缠呢？是不是像金锤说的那样，人的感情是不受人的理智支配的？此时，她也不敢向自己保证，如果自己不能跟金锤过上两口子，会不会也像斗叉子哥和巧妮儿这样，和金锤继续偷偷摸摸地来往纠缠了。
　　此时的金枝已经说不清自己的心思了，她就这样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模糊地瞅着院子里的一切，模糊地在心里反复度量着自己和金锤之间的事儿。
　　夜色渐渐地被四周围的鸡叫声吵得乱了，这应该是鸡叫头遍了吧？金枝不知道自己在院子里这样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了些啥子。就在这个时候，猪圈里的那头痩猪像跟啥子夹了尾巴一样呼呼哈哈地一阵叫嚷，很快又像孩子说梦话似的小声吭吭了一阵儿，然后就没有别的啥子声音了。她转头向猪圈里看了看，这头猪啊，家里还指望着它能换点儿钱给斗叉子哥盖房子娶媳妇儿呢，都几年了，吃铁似的不见长个儿也不见长肉；眼下就算是把它卖了，肯定连这几年吃食儿的钱也不值，更别说每天三顿伺候它的功夫钱了。这两年要是家里能给斗叉子哥盖好房子娶了媳妇儿，是不是斗叉子哥就再不会有心思跟巧妮儿这样偷鸡摸狗地好了？
　　四周围的鸡叫声渐渐地稀落了，整个寨子又恢复了平静，这样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又给吵吵嚷嚷的狗叫声搅乱了。金枝知道，这个时辰已经有勤快的人家早起去赶地里的庄稼活儿了，这个夜马上也就去了，很快就会有日头从寨子的东面升起来，开始了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