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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蓝·连载】两半屯(3)

作品名称:两半屯      作者:北方地      发布时间:2012-07-14 10:10:25      字数:3075

  
  三爷不见这天,还有一家人过了年,那就是李豁牙子家。李豁牙子不像虎三媳妇,买挂鞭炮一放,心里的气就消了。李豁牙子买了一斤猪肉回家炖上,一家子过了个年,算是肠子上挂了一点油星。
  李豁牙子能买一斤猪肉,不说太阳从西边儿出来,得多大的喜事儿?
  李豁牙子抠,屯里人都了解他。他之所以抠,就是他过的苦日子太久了,吓怕了。他的日子过得节俭,冬天在村外屙泡屎,他都捡根蒿杆插在屎上,等着冻住了拎着回家,扔进自家地里。他抠,不单是对外人抠,对自己家里人也抠,他家一年到头不买一斤肉,要想改善一下伙食,顶多买几块豆腐。有一次,他的儿女们馋了,馋得实在受不了,趁李豁牙子挑筐捡粪的空当,买了一斤肉炖上。那知肉刚开锅,有人见李豁牙子进村了,儿女们吓得拉了尿,这要让老爷子看见,不得气抽过去。要知道,一斤肉钱差不多买二十斤苞米,碰上天旱水涝的日子,能吃上个把月。
  “没事儿。”
  李豁牙子老伴了解老头,算是一辈子没白在一个锅里搅马勺。
  “柱子——”
  柱子是李豁牙子家老二。
  “柱子,你去捧一捧黄豆,撒在你爹回来的路上,保准他两小时回不来。”
  这样一个人,能在这样的日子里买一斤猪肉,可想而知,对三爷恨到什么份儿上了。其实,只是在李豁牙子受穷的日子里,三爷把他家栏里的猪偷走了……
  三爷不是人的事儿,真没少干。
  人们恨三爷,骂三爷,有时也佩服三爷。三爷刚性,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三爷没人性,可这辈子不缺吃不少穿,该挣的钱挣了,该睡的女人睡了,算不算能耐?
  “听着没,就这话,不算数我把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这句话,三爷常说。
  三爷争强好胜,过日子,做人哪点都得比别人强,见不得比他强的主。两半屯里有个李大胆,在三爷面前夸口说他是屯子里胆儿最大的人。三爷身上的虱子都得比别人的个儿大,哪受了这个,话就不好听。李大胆也听出三爷的话里有鸡粪味,戗了他一句:“巧了,昨天这坟地里扔个死倒,你要是胆儿大,半夜里去给死人喂口饭,我李大胆就不叫李大胆了。敢吗?”
  三爷借酒劲儿真就在当天半夜去了坟地,端碗小米饭去喂死人。哪成想三爷喂一口死人吃一口,三爷也有点毛了,三爷就是三爷,从腰里拽出一口杀猪刀就要动手,谁知死人起身,还说了句人话:“俺服了,你是爷!”原来是李大胆事先装做死人躺在了坟地,想吓住三爷,不想却丢尽了面子。
  谁能做到?
  晚了晚了,三爷的眼睛瞎了,是自己抠出来当泡踩了。
  谁能做到?
  人呢,这辈子得做点别人做不到的事儿,也算没白来世上走一遭。一辈子能有几日好时光,不算还好,糊里糊涂还能混得过去,一算日子,心凉半截。一辈子按七十岁算,才两万多天,睡觉就去了一半,还剩一万多天;这一万多天里,一到十岁不懂事理,得减去四千天;还剩六千天;晚年至少也得十年撂荒,行尸走肉,无法面对春光,再减去四千天;再减去白天睡觉、感冒发烧;再减去爹死娘嫁人,那些痛苦的日子,属于生命当中美好的时光不剩几日。
  三爷这辈子就想做点别人做不到的事,管他好事歹事,做了就不辜负这一生。不做,这辈子也得死,做了死不比不做死强多了吗?谁不死,都得死,一百年后地球上的人换好几茬了。死,谁都得死,对活着的人来说,死去的人只不过是早走几天。
  三爷把人性看淡了。
  那是一个雨天。
  大雨下冒烟儿了,人都睁不开眼睛。
  这鬼天气,会喝酒的炒俩鸡子儿,喝半斤白干,找短见识的人吹吹牛皮,觉着挺得意。喝多了,有的人就哭,哭自己的命不好。有那命真不好的,喝多了,就觉着挺好。还有那喝多的,扯脖子就唱,鬼哭似的。一到雨天,屯子里就爹一声妈一声地飘荡着《十八扯》小调,全都是莲花落子味儿:
  
  三十下晚月正明
  初一半夜太阳升
  下大雨满天星
  树梢不动刮大风
  坏了鸡蛋用冰冰
  石滚子坏了用线缝
  四个瘸子来抬轿
  四个瞎子打灯笼
  瞎子说是灯不亮
  瘸子说是地不平
  七个哑巴来唱曲
  八个聋子把戏听
  哑巴唱戏干嘎巴嘴
  聋子说唱得还挺好听
  要问唱的是什么曲
  没事瞎扯哩哏啷
  喝多酒的人,什么样的都有,丑态百出。不会喝酒的人,找气味相投的人摸几把纸牌,赢了算是过了个年,输了,回家睡觉;有老婆的搂着老婆,没老婆的搂着枕头想着中意的女人,日子就有滋有味。
  “啪、啪、啪啪——”
  有人敲崔哑巴家的门。
  崔哑巴家的门是木头的,一敲嘭嘭发闷,雨声又太大,屋里没人听见。
  “啪、啪、啪——”
  那人接着敲。
  刘光腚睡得死死的,他睡着,别人甭想把他弄醒,把他抬到雪地上照睡不误。崔哑巴觉轻,心总烦,想睡也睡不着。睡着,她总是做梦,还偏偏梦那脸红的事儿,醒来,就整日回味那事儿。
  听见敲门声,崔哑巴以为是婆婆过来了呢,她的屋里没人来,也就是婆婆。点亮了灯,崔哑巴穿着背心花裤衩起来开门。
  门开时,三爷出现在崔哑巴面前。
  三爷当时四十啷当岁,大块头,一身的疙瘩肉,天赐的浓眉大眼,要多英俊有多英俊,一身英雄气。三爷知道自己壮实,也觉出那是一种美,热天,他总光着膀子,向女人炫耀,有衣服他也不穿,搭在肩上,任那阳光将他的肌肤晒黑,其实不是黑,是紫铜色。三爷身上棱角分明,找不到一条圆滑的线条。浓密的胡茬,他从不让它们长长,长了用女人做活的剪子剪。头发也是,剪短后根根直立,透着阳刚。三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若悬胆,眉若扫帚……
  三爷生就带来一身的本钱。
  三爷从黑龙江赶大车去吉林省榆树县拉脚,路过刘家窝棚时,赶上这场大雨,敲开了住在道边儿上的崔哑巴家的门。没别的意思,就想避避雨。
  “打搅,雨太大,避避雨。”
  没管女主人同没同意,三爷脱下上衣,拧干,光着上身立在崔哑巴面前。
  崔哑巴没听清三爷说啥,只是愣神地望着三爷。她看到三爷胸前那两块肌肉,像是后贴上去的,让她想起了马的屁股;她看到三爷的后脖梗儿,让她想起了犁地时向前使劲的牛。崔哑巴一小就觉着奇怪,为什么上帝在创造生灵时,把雄性创造得比雌性漂亮?特别是那些牲口,雄性的都比雌性的耐看。雄鸡,比母鸡好看;公狗,比母狗精神。马也是,牛也是,雄狮更是,孔雀就更不用说了。
  崔哑巴有点魂不守舍。
  她想,自己要有这样的男人在身边儿,家里不用养狗,夜里睡觉不用插门。有这样的男人在身边儿,什么样的弱女子都会坚强起来,都会威风一世。
  崔哑巴的眼神儿,三爷全不在意,只去拧干手里的衣服。当三爷抬起头,认认真真地注意面前的崔哑巴时,眼睛一亮,不管怎么说吧,崔哑巴还是一个没破身的女子,加上那身雪白的肉,三爷就有点看傻了。
  崔哑巴从三爷的目光里看出了什么,这目光在刘光腚的眼里从没出现过。她本能地用双手护住那似露非露不很大却结实的乳房,扭身想进屋,不想却被三爷拦腰抱住。崔哑巴挣扎了几下,这挣扎全是勉强,全是出于羞涩。
  就在这一瞬间,崔哑巴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气味儿,她被这种气味征服。
  什么味儿?
  崔哑巴终于知道了,那是人味儿。
  崔哑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天天接触人,那么多人,怎么就没有人味儿呢?
  崔哑巴死去的心,被三爷激活。她做梦都不会想到,她还会活过来。
  崔哑巴被三爷压在堂屋的柴堆上,没办法,她愿意闻这味儿。
  只一探,三爷就明白了,崔哑巴是一片尚未被开垦的处女地。三爷床上功夫征服过数不清的女人,何况一个未谙事理的崔哑巴。
  初时,崔哑巴只觉得针扎似的疼了一下,接着是热呼呼的胀,再接着崔哑巴搂着三爷的腰大口的喘气,最后崔哑巴啊的一声晕了过去。
  崔哑巴醒来的时候,三爷正系裤子。系完裤子,三爷回头瞅了崔哑巴一眼,把那件拧干的衣服往肩上一搭,没事儿人似的出门。
  雨还在下着,一点不见小。
  崔哑巴愣怔了一下,脚跟脚地跟出门去。她跟着三爷,三爷走一步,崔哑巴跟一步;三爷停下来,回头瞅她,她也停下来瞅三爷。
  雨中,崔哑巴娇小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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