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尾声

　　反顽战争胜利后，崔永甫带着他父亲和弟弟特地从樟村赶来到坟弄口陈晓云牺牲的地方，专来烧香祭祀。崔家父子在烈士牺牲的坑前长跪不起哭倒在地。崔永甫父亲流着眼泪说：“陈乡长，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我一家人都挂念你呀！我住在你家是我一生永远难忘的事情！你是个天下最好的人！我一生再没有碰到过像你这样好的人！就是我的亲戚也没有对我们这样好过。我在家里都设着你的牌位，天天为你烧香跪拜……期望以后在什么时候到边家来看你。可是现再也看不到你了。当年我们曾想来看你时，给你带些水果吃也好呀，可是现在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了，就是拿再多的东西来感谢你，我们也找不到你了……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你这样的好人他们还要杀你……他们不是人，是妖魔鬼怪。是人不会杀你这样好人的，天杀的郭青白匪徒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们会永远听你的话，让孩子们继承你的遗志，我的小儿子长大后也叫他们参加革命，抗日到底！革命到底……他哭得泪人儿一般，半天儿子崔永甫才把他扶起。
　　得知陈晓云被郭青白杀害在坟弄口，当年生病差死掉被陈晓云救护恢复健康的林大队的抗日战士陈友章，特地从县大队赶来，一到坟弄口陈晓云烈士牺牲的坑边，哭倒在地，痛心地说：“晓云姐，在我生病的时候，没有你悉心照顾我，我早就死了。我事后才知道，当时好多人以为我是医不好了，都准备给我办后事了，要去给我买棺材了。是您，是你敬爱的姐姐！不相信他们的话，用你自己的钱买了一只老鸭子煮汤给我喝，一汤匙一汤匙地喂我，我才慢慢地好起来。以后又买了许多好菜好饭给我吃，好了后我想上前线去打仗，可是姐姐还不放心，又叫我在乡公所休养了一个月，直到完全恢复健康，使我的身体养得壮壮实实的才让我归队。姐姐，我永远忘不了你对我的救命恩情！我以后一定要多杀敌人替姐姐报仇……
　　
　　反顽战争胜利后一个月，徐荜辉从慈溪老家来到鄞西，知道她心爱的表姐已经被郭青白杀害了，她来到凤岙乡的坟弄口村哭倒在陈晓云牺牲的坑边：“姐姐，你叫我回家后，我天天去邮电局等你的好消息，我等呀等呀等着，没有想到最后等来的是你的噩耗消息……你当时叫我走，你自己就是不走……以致被汉奸郭青白杀害。要是你当时和我一起走，或者晚一点走，事情办好了去避一下，你今天还和我一样好好地来鄞西的……姐姐……姐姐，你本不应该死的呀……你对工作太负责了……姐……我是你带出来的，你处处关心着我，把我带到边山小学，后来你离开了边山小学到郭青白部队去你又把我带了去。再后来你还叫我到乡公所来和你一道做事，只是林一新不放，我又回到林大队。但这段时间，我离你近还是经常来建岙看你……现在你却走了，把我留在四明山。如今叫我到那里去找你呵……昨天，我回到南庙的梅园乡乡公所，想着也许还能见到你，你被郭青白杀害只是一个误传，你依旧还活着。可是我到了南庙，再也见不到你！你坐的地方，你的一切办公用具还在，你坐过的桌椅还在，你办公用的笔墨纸砚还在，前面的文件还在，可就是再也等不到你来这里办公了，你再也不会到这里来办公了，在这间办公室里再也见不到你了！永远也见不到你了！原来你已经来到了这里……
　　
　　半个月后，在上海休养康复的邵一萍来到鄞县警卫中队，他听说他的晓云姐和严培远已经在第二次反顽斗争中被郭青白杀害，特地来到凤岙乡的坟弄口村，在陈晓云烈士和严培远烈士被埋土坑边长跪不起，泪流满面，在烈士牺牲的土坑边大哭：“晓云姐，培远哥，你们怎么就这样走了呢？晓云姐，我这次养病回来，最想见的就是你！你生前不但悉心培养我，还时常照顾我和我的妻子，在我生病的时候，你几次写信寄钱来慰问我，还派人来看我。我是你在梅园乡一手培养出来的，你是我的入党介绍人，是我革命的带路人，我刚从宝岩孤儿院出来到乡公所时，什么也不懂，是你一样一样地教我，你教我怎么做警卫工作，怎么做情报工作，直到我参加自卫中队后，你还事事处处帮助我照应我，你既是我的领导也是我的亲姐姐，可是如今你这样的早早走了，我这辈子是再也找不到你这样好的爱我的关怀我的姐姐了……
　　还有培远哥哥，从孤儿院到参加革命，我们一直在一起，后来你还是我入党介绍人之一。可是你现在也这样走了，你结婚才不久，听说你家中还有一个幼小的儿女，你为抗日为革命撂下她们走了，使我心里好难过呵……
　　我现在身体好了，我准备要和战友们回部队打鬼子时，你们却被郭青白杀害了……
　　杀害我恩人的郭青白和严国栋！我决不会饶过你们的！不管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抓住你们！为晓云姐报仇，为培远哥报仇！为革命人民报仇……
　　在陈晓云和严培远烈士牺牲六年后。1949年5月，邵一萍跟着人民解放军从北方打回来，在华东野战军当到副营长转业到宁波市公安局当了侦察科长，他决心要找到当年杀害他恩人的汉奸郭青白，在几千名叛徒特务和在肃反时发现的几千名反革命分子的名单中找郭青白。后来终于把潜逃在安徽省宁国县隐姓埋名的郭青白抓来归案。郭青白最终逃不出恢恢法网，得到他应得的下场，在鄞江万人公审大会上被人民判处死刑，为陈晓云和严培远烈士报了仇。为许多被害的革命烈士报了仇。
　　俞小河早在51年肃反运动中被当地人民揭发出来镇压掉了。
　　直接杀害陈晓云和严培远烈士的严国栋，解放后，改名换姓，逃到陕西省已被当地提为干部，经过几次肃反运动被他混过关，最后被当地人民发现，于1959年春天，也归案法办，真的跪在樟村烈士墓前伏法了。
　　
　　十五年后，陈洛宁重访问烈士足迹。
　　1959年的夏天，我在百忙中抽时间回了一趟四明山，这里是我在抗日战争时期战斗过的地方。新中国成立以后，我到上海工作，总是魂牵梦萦，难以忘怀。总想到当年打游击的地方再去看一看。特别想去缅怀当年与自己共同战斗过，但已经牺牲了的烈士们。
　　当我重回四明山章蜜区时，我感到四明山的环境已经实现了当时晓云姐的愿望。我是坐汽车进去的，四明山已经有了公路。广大农民在自己的土地上劳动，山村晚上电灯也有了，人民已经过上了初级社会主义生活。触景生情，青山绿水旧如故，云姐、培远何处有？我在烈士墓前拍照时热泪盈眶。默想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个个音容笑貌浮在眼前。当我看到樟村烈士陵园内的纪念亭里刻着由毛主席书写的“生的伟大，死的光荣”这八个大字，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烈士们，你们为国献躯的英雄精神永垂不朽！”
　　我带着回忆陈晓云烈士的往事，冒着炎热，由她的小叔子边小宗同志陪着，从郑家经樟村，翻过大岙岭，到毛山头，经过溪岙到岭墩，当走到陈晓云烈士被捕的凉亭边，我们坐下来休息了。想起当年我跟云姐同行曾经坐过此凉亭，我心中流出一首顺口留：“苍松翠柏胜当年，清溪潺潺催人眠，闭眼回忆十五年，好似云姐在身边。”
　　赤日当空，汗流浃背，居高临下，忽见山脚下一片汪洋，我问小宗弟弟：“这是什么地方？”
　　小宗回答我说：“这是我们梅园乡刚兴建的水库，能灌溉千亩良田。”
　　我望着这地方仔细回忆，这个地方是原来的岙岭，我们在打游击时曾经常到这里，而今已是青山绿水的水库了。我们顺着水库边前行，走过水库堤坝，已到了晓云姐与边元仁的墓地了。墓碑上并列刻着两行流体大字：“陈晓云烈士之墓、边元仁陈晓云之墓”。“边元仁陈晓云之墓”是陈晓云的丈夫边元仁牺牲时陈晓云自己写的，表示她死后要和边元仁合葬在一起。“陈晓云烈士之墓”是陈晓云牺牲后鄞县人民政府替她补上去的。我在墓前三鞠躬，再细看墓碑后面，刻着许多小字，回想起她丈夫元仁死后，云姐写着元仁的详细经历，一字一泪。我还看过她当时为元仁写的祭文。至今字迹犹在，魂已归天。我对着晓云姐的坟墓说：“云姐，你如有知，一定含笑九泉，你的仇已报，你的志已成。我们大家一定加倍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建设社会主义，向着共产主义的道路前进。安息吧，烈士们！”
　　当我离开烈士坟墓时，犹回头望望云姐的陵园，我对云姐说：“好云姐，你永远守着水库哗哗的流水，永远守卫着我们美丽的田园，世世代代的人们永远不会忘记你的英雄形像。”
　　洛宁
　　1959年12月17日写于上海
　　
　　1959年，陈晓云生前的亲密战友、时任上海音乐学院党委书记的陈洛宁从上海专程来到四明山，寻访当年她与亲密战友陈晓云一起战斗过的地方，缅怀陈晓云烈士，回去后还为陈晓云写了一个小传《不屈的斗争》二万多字。上文是不屈的斗争开头一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