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偏方也要对症

　　栋梁娘看着手里的鸡，心里扑通扑通地紧跳了几下，这就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乡亲！
　　这时，栋梁爹牵着毛驴进了院子，一眼看见栋梁娘手里的鸡说：“是瘦孩子送来的吧。瘦孩子还真上心了！你看咱家的驴，这几天我就看着不一样了，身上起亮了。这出去让它打几个滚儿，抖抖身子，显精神！比以前生产队养着好多了，眼瞅着就长膘了。”
　　“你先把驴拴那儿。”栋梁娘这个时候就不关心他们家的那头毛驴。
　　栋梁爹一愣，顺手就把驴拴在了驴桩上。他转过身，问：“啥事儿？”
　　“你把这只鸡给瘦孩子家送回去吧！”
　　“咋的啦？”栋梁爹不能理解，“这可是瘦孩子他们两口子的心情啊！”
　　栋梁娘把瘦孩子家里的事说给了栋梁爹，栋梁爹的两眼一下子瞪得老大：“这咱得送回去，二嘎子有全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们想着，可他家这事儿，村子里的人也想不到啊。”说着，他从栋梁娘手里接过那只老母鸡，转身就走出了院门。
　　“回来，别急！”栋梁娘喊住了栋梁爹。
　　“还有啥事儿？”栋梁爹止住脚步回身问。
　　“咱家也没有啥东西，家里还有两瓢小麦面，你带一瓢过去，留一瓢给嘎子这段时间吃。”栋梁娘看了一眼栋梁爹，“你等会儿，我去把面弄出来。”
　　栋梁爹站在院子里，看着手中的鸡，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太穷了，这只鸡说不定就是瘦孩子家的油盐酱醋啊，可是，为了老少爷们儿，什么东西都能舍得啊。
　　栋梁娘很快就从屋里拎出一大包面粉出来，她把面粉递给栋梁爹，说：“你告诉瘦孩子这个月别大意，他一个老爷们儿家没当过爹，好多事情都不知道。你这个老爷们儿跟他啥话都好说，提醒他点儿，女人小月也是月子，身子弱着呢，得补！咱别的也帮不了啥的，就这点儿好面，拿去给他家女人做个面叶啥的。”
　　栋梁爹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去。
　　栋梁爹刚走不久，张老先生背着他的药口袋就过来了。栋梁娘正准备忙活早饭，见张老先生来了，忙丢下手里的水瓢，解开身上的围裙，与张老先生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冲着屋子里喊着栋梁快去瘦孩子家把他爹找回来。
　　陈栋梁听到娘的招呼起身从屋里走了出来，与张老先生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忙忙地朝着瘦孩子家跑了过去。
　　“这一夜嘎子这孩子消停不？”张老先生随着栋梁娘进了屋，向栋梁娘打听着二嘎子夜里的反应，“一直没有醒过来？”说着，他来到二嘎子的身旁，瞅着二嘎子的脸色来回看了半天，回过头来问栋梁娘，“这孩子醒来过了？”
　　“醒来过，天要亮的时候醒来过。”栋梁娘点着头回答说，“俺还给他冲了半碗鸡蛋茶呢，他也都喝了。”
　　“这孩子好治了！”张老先生听栋梁娘这么一说，脸上立刻就放松了许多，“虽说这孩子内脏伤了，能吃下饭就好治。我今天再给他调个方子，药抓回来后跟昨个的药放在一起熬，药引子就不用了。保准让这孩子几天就能吃能喝的。骨折的药晚上你用温水给它洇潮了，后天早起我再给他换家里的另一个骨折的方子贴上。这样有个六七天，他就能下地走动了。”
　　“这敢情好，这孩子就少受罪了。”栋梁娘一脸的轻快，“待会儿孩子他爹回来了，先生你就交待他吧，我这木头脑子不好使，老记不住啥东西。”
　　“从你的脸色上就知道你这是肾气不足，肾阴虚，睡不熟好忘事儿，经常还腰酸背疼。”张老先生转过身看了看栋梁娘的脸色，说，“手凉脚凉，有时候还会麻木。”
　　“是，是，是这样。”栋梁娘点着头回答。
　　“喝几副中药就能调过来了。”
　　“眼下哪有这份闲钱吃药啊，熬一阵子就好了。”
　　张老先生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心里很清楚，象这样有病没钱吃药的村民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十个八个的，他们经风经雨，日晒霜浸，加上常年饮食单一，身体的许多机能都潜藏着病变的可能。虽然日常生活中他们的身体的某些不适在警告着他们，他们也十分清楚这些警告在意味着什么，但是，许多的无奈就这样让他们撑着熬着，尽管很多人的身体可以撑得住熬得过，可他们的寿命也在这样的撑着熬着中被损去了不少，并且大多数的人会在年富力强的年纪就失去了本不该失去的许多机体能力，这是他们的不幸啊。
　　“张老先生来了！”这时，栋梁爹从瘦孩子家急急火火地赶了回来，手里依旧拎着那只老母鸡，与张老先生打过招呼之后，他转身对栋梁娘说：“瘦孩子也是，死活就让我把鸡拎回来。他女人都那样了，心里还惦记着嘎子这孩子。”
　　“待会儿让栋梁这孩子带张老先生去给他女人看看吧，早起他来时我都跟他说过了，他一个老爷们儿，啥还都没有经过就碰上这事儿了，也难为他了。”栋梁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栋梁爹转过身去，把瘦孩子家的事说给了张老先生。
　　“是个好人哪！”张老先生自己也说不清是为瘦孩子感到钦佩还是为他感到心痛，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瘦孩子的女人是宫寒，寒气太重。”
　　“嘎子这孩子没事了吧？”栋梁爹随着张老先生也叹了口气，看着张老先生说。
　　“这孩子身子骨好，精气足。”张老先生点点头，“我这重新给他调个方子。刚才我也安排你家孩子他娘了，药抓回来和昨个的药放到一块熬，不用药引子了。熬过的那副就倒掉。骨折的外用药后天早起我给他换长骨的，今晚上要把身上的药用温水洇潮了，现在这药也能长骨，就是药劲不大，它主要是接骨。”说完，他坐下来平心静气地为二嘎子把脉。
　　看着张老先生为二嘎子把脉，栋梁爹嘴张了几张似乎想说什么，又怕分了先生的神，就又把话咽下肚子里了。
　　“这孩子没事了，经脉疏通了，就是内脏有些炎症，脾脏伤得重了点儿。不过放心，我这回给他开的药，有三副吃下去就好得差不多了。”张老先生又嘱咐了些小心事项，然后看着栋梁爹说，“还是你带我去瘦孩子家去吧，我给他女人看看，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抓药。路上我还有些事想向你打听打听。”
　　“药方子还没有开吧？”栋梁爹提醒胡先生。
　　“不用了，昨个的方子去几味加几味就好了。”张老先生笑了笑，说，“我回到家抓药时再开，反正你和我一道去取药。”
　　“那……咱现在就去瘦孩子家看看去。”栋梁爹这才放心地往前让着张老先生，同时他也交待栋梁娘要与张老先生准备早饭。
　　“早饭我就不在这儿吃了，看过瘦孩子女人之后，我就得赶回去。还有几个病人今儿早起要过去看的。”张老先生摆着手说，“时间挺紧的，回去还要先给嘎子抓药，瘦孩子女人还不知道啥情况，今儿早起这饭就没法儿吃了。”
　　“这大早起地赶过来，连口热水也不喝一口。”栋梁娘感到有些过意不去，瞅着张老先生说。
　　“妹子，这饭吃不吃都没有啥，只要咱能尽快把嘎子治利索了，心里要比吃顿饭要舒坦。”张老先生回过头对栋梁娘笑着说。
　　“那多难为情，为了嘎子这孩子让你起个大早，连口热水也没能喝一口。”栋梁娘似乎觉得有愧，随着张老先生和栋梁爹出了门，“哪天不忙了，就在家吃顿饭，没什么可口的东西，热水我还能烧开。”
　　“妹子说这话就外道了不是？东西两个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家里有饭还愁吃不着？你先忙着，我这就和栋梁他爹去瘦孩子家看看去。”张老先生摆手示意栋梁娘留步。
　　“栋梁这孩子又跑哪儿去了，把他喊回来看着嘎子，我这和张老先生一道去瘦孩子家，从瘦孩子家我就去张老先生家抓药了。早饭也不用等我了。”栋梁爹安排栋梁娘。
　　“我这就喊栋梁这孩子。”栋梁娘答应着栋梁爹，扯着嗓子喊起“栋梁”来。
　　栋梁爹带着张老先生七转八扭到了瘦孩子家，瘦孩子正忙着准备烧水与女人擦身子，见栋梁爹和张老先生过来，他放下怀里的柴草，让着栋梁爹和张老先生进了屋，同时向张老先生说明着女人的情况。最后，他不解地追问张老先生咋的就这样了。
　　张老先生摇摇头解释说他看过才能知道，但他现在初步估计是瘦孩子的女人不光是气血亏损，还很可能是体内大寒。
　　瘦孩子给张老先生说的是一头雾水，他眨巴着两眼看着张老先生，还是琢磨不出张老先生说的是咋的一个意思。
　　“气血亏损，就是人体里的气血长时间地受亏，慢慢先是虚，虚得厉害了就是亏了。真是由于气血亏了，人体里受的寒气排不出来，越积越重，就是大寒了。女人气血亏，体内大寒，就不容易坐胎。就算是坐胎了，也很难保住。”张老先生皱着眉头向瘦孩子解释着，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这是向瘦孩子解释不明白的问题。
　　瘦孩子仍不明白，抬手挠着头皮向张老先生点着头。
　　瘦孩子不明白，栋梁爹也一样不明白。他盯着张老先生，没有言语。
　　张老先生看出了栋梁爹的意思，笑了笑，说：“你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吧？”
　　“就奔五十了，四十八了。”栋梁爹点了点头。
　　“说出来，你别怪罪，看上去你就像六七十岁的人。知道为啥吗？是你肾气严重不足，导致你肾阴肾阳都虚，发展到了肾阴阳都亏了，并且不是一两年的事了，从二十七八岁肾气就开始亏了，那时开始肾阴虚，怕冷，出盗汗，睡不熟，还老做梦。为啥会这样，肾阴亏了，血就少。不过，这些症状通过调理是能够调理过来的。”张老先生很认真地对栋梁爹点了一下头，说，“要是有条件，平时吃饭多注意些，也能调理过来的。像花椒呀、枸杞呀、韭菜呀、大葱等一些东西平时搭配着吃些，慢慢也能调理过来，不过见效慢些。”
　　“气血亏了还会让女人小月？”瘦孩子皱着眉头看着张老先生。
　　“不光这些，女人小月有很多原因的。我这就给你女人号脉，看看是啥原因引起的。”说着，张老先生随着瘦孩子来到女人的床前，他先是瞅着瘦孩子的女人仔细看了脸色，然后才要瘦孩子的女人伸出手来，开始与她搭脉。片刻，张老先生收回手，告诉瘦孩子，女人小月不光是因为女人气血双亏，还有严重的宫寒，好在孩子没了，要是孩子还在的话，将来生下来很可能就是一个脑瘫儿，并且还有可能是畸形，就是模样不正常的孩子。要是这样，那就是瘦孩子两口子一辈子的心里的疙瘩。同时他警告瘦孩子，就是女人好了，最近也不能让女人再怀孩子，就是怀了，还会小月。要等女人气血都充盈了，宫寒也去了，这样才能怀上健康的孩子。女人气血双亏，不是一两副中药就可以调过来的，这需要慢慢来，他建议瘦孩子，这段时间要多与女人熬粥喝，粥里放红枣、姜片，这些东西自家都有，不需花钱。同时他还交待禁食像蜂蜜这样的寒性食物，如果瘦孩子有时间，可以捉雀抓鳝，这对女人的身子大有好处。只是他不明白的是，瘦孩子的女人如此气血亏损，加上宫寒，咋的就能怀上孩子了呢？这种状况以前还真的没有见过，是不是她在怀了孩子之后才出现这样的症状？也不可能啊，如果这样，以前她怀孩子应该很容易的，结婚几年了……这才怀上，这中间是不是？他转过头问瘦孩子，是不是给女人吃了什么东西。
　　瘦孩子翻箱倒柜找出来几包东西打开了给张老先生看，说：“这些都是偏方药，说是治不孕的，打她怀上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吃了。这几年就为了这些，折腾得日子也没法儿过了。”瘦孩子又找了几包出来，说着是保胎的。
　　张老先生先生抓起治不孕的偏方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说：“不错，这是治不孕的药。”他又抓起保胎的药闻了闻，也是保胎的药。
　　“那怎么会女人小月啊？”瘦孩子咯噔一下。
　　“知道吗？你女人就是吃这些吃坏的。”张老先生板起脸，说，“偏方是能治大病，可要看自己的身体情况啊。偏方不是对每一个人都能用的，有时候不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反而越用越糟。以后这些药千万别再吃了，用我开的药慢慢先把她的身子调过来，再想着要孩子。”说着，他拿出处方笺，开始琢磨着为瘦孩子的女人开方子。
　　瘦孩子站在张老先生的身旁，瞅着张老先生在处方笺上写写画画，瞅了半天，他也没能瞅出张老先生写的是啥东西，因为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更不用说张老先生写出的草书。
　　张老先生写好药方子交给瘦孩子，要瘦孩子马上和他一道去抓药。
　　瘦孩子接过药方子，为难地皱起眉头。
　　张老先生看出了瘦孩子的心情，笑了笑，说：“你是担心药费吧，没事儿，家里没钱不能不吃药啊，人在床上躺着呢，病可耽误不得。”
　　瘦孩子这才放开心，把手里的药方子小心叠了几个折子放在贴身的衣袋里。收好药方之后，他抬起头看着张老先生，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是先给她擦擦身子做好早饭再去抓药吧。”
　　“瘦孩子，那可不成，这时候不能让她见水的，万一凉着了，可不是伤风感冒那么轻巧了。”栋梁爹马上提醒瘦孩子。
　　“我烧的热水。”瘦孩子回头看着栋梁爹说。
　　“按说现在把身上洗洗卫生多了，可咱们的条件差，就这种条件，谁也保不齐不会受凉啊。还是别擦为好，万一真擦出病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小病了，是要留后患的。”张老先生赞同栋梁爹的话，向瘦孩子点了点头。
　　“那就不给她擦了。”瘦孩子被张老先生的话服了，“那我这就和你去抓药，回来再做早饭。反正现在承包了，不出工，随便了。这早饭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不扣工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