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七章再上昆仑山
　　
　　玄龟子拉着玉鼎真人离了鹿敖巨山，两个人一路往回走着，过了好半天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玉鼎真人叹口气先开了口：“哎！刑天这一手真是高呀！这让我们一时间还真没了办法。”
　　玄龟子说道：“是呀，这杨戬主动送上门去，能活下命来已是侥幸，不过被囚禁在玄冥界，可怎么救他呀！”
　　玉鼎真人把两手一摊，说道：“这下可好，人家告诉咱们人在哪儿了，咱还没办法去救！”
　　玄龟子说道：“这还真是让人没有想到呀！玄冥界这个地方多少年来与三界都没有什么联系了，让人几乎都快忘了还有这样一个所在，谁知这刑天竟然会来这么一手！”说着，便连连地摇起了头。
　　玉鼎真人说道：“其实，我听说刑天一直就没有放弃过争取九阴这件事。”
　　玄龟子又想了一会儿，冷笑道：“这刑天果然是长了脑子了。他要是把杨戬关到鹿敖巨山，指不定有夏耕和女魃之流，会背着他对杨戬下手。如此来看，把杨戬关到玄冥界倒是对他的一种保护，这样说来，刑天倒像是有利用杨戬的打算，若是这样，杨戬现在反倒是安全的了。“
　　玉鼎真人说道：“他自然是想把杨戬当一张牌来打，无非是让我门中之人投鼠忌器罢了。三教天尊帮玉帝设立封神榜，多少人都以为是天尊们自己想抽身，其实哪有这个意思，不过是天尊们应玉帝请求充实天上星位，借此加强天庭的力量罢了。若是天庭自己有能力抵御住刑天，自然就不用借力别人了，这都是顺势而为之事，难道有一天天尊们会睁眼看着刑天攻上灵霄殿而不管吗？这刑天还真以为拿住了杨戬，就能让我门中之人退避三舍了？哼！”
　　玄龟子轻声说道：“刑天的想法也没那么简单，这世间之事无不在一个‘道’字，道者最讲究的是天下之事，顺势而为。凭什么玉帝为三界之主，而刑天就不能为之呢？正所谓道法自然。玉鼎呀，有一件事我想你大概也听说了，现在凡界内不但修炼的人越来越多，智能也越来越开化了，照此发展下去，人界即将进入大争之世，大争之后就会进入一个太平盛世。因此三教天尊已生大隐之心，也可能多则千年，少则数百年，将在传道人间之后就会大隐，因此已经没有心情再管这些俗事了。当然，刑天等人注定还是不会成气候的。可是在这个时候也不能大意，万一要是被他们翻了盘，三教天尊再撒手不管，那可真就是弄巧成拙了。别忘了，在天地两派争位之初，三教天尊一度可是表示中立的。这些年来，刑天虽然屡败屡战，也没见天尊们对他下过死手，就是玉帝也多多少少手下留着情面，为什么呢？只是为了表示安抚吗？恐怕在玉帝心里，早就恨不得将刑天等人一网打尽了，可他为何还要表示出些许仁慈呢？也可能就是做给三教天尊们看的，不想使他们心生反感，若是他们有一天抽手不管了，凭玉帝一已之力想要灭了刑天，还是不容易的。”
　　玉鼎真人听罢默然叹了口气，显然他是听说这件事的，于是说道：“师兄，是有这个说法，不过天尊没有明示，我们也只是瞎猜罢了，谁敢去天尊面前询问这件事的真伪呀？”
　　玄龟子说道：“不说远的了，只说近的。现在既然知道杨戬的下落，只有让他先受着委屈。只要他没事儿，就有救他的办法。我现在就去昆仑山，先把这事知会给王母。杨戬为天庭出力，相信到时候王母和玉帝都不会不管的。你且先回玉泉山，等我的消息吧。”说罢，便不由分说地驾着祥云分道而走。
　　玉鼎待要阻拦，又把话咽了回去，于是在后面喊道：“请师兄到一路慢行！”
　　玄龟子头也没回，只把手扬了扬，表示听到了。
　　玄龟子一路赶到昆仑山瑶池宫前。刚站稳身子，就见从旁边跳出一只长着九条尾巴的五彩斑斓的猛虎，细看那虎的脸部却像是一张人脸。这人面虎摇头摆尾，张牙舞爪地跳到他的跟前拦住了去路。
　　玄龟子认得他是把守瑶池仙宫宫门的开明兽陆吾，便苦笑道：“陆吾将军，你这孩童的把戏还要再用几回呀？不怕我这乌龟壳崩下你的牙去！”
　　那开明兽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一转身，眨眼间就化成一员金盔金甲的神将，对他笑道：“你这老龟仙，不在南海好好做你的龟息功，一会儿这儿来，一会儿那儿去的，尽着你忙，此番又来见王母，有何事呀？”
　　玄龟子说道：“哎！我看我也是多事。待将此事完结，我一定听从陆吾将军之言，回南海炼我的龟息功去。”
　　那陆吾哈哈一笑，说道：“请老神仙稍等，我这就进去给你通报去。”
　　玄龟子说道：“有劳了。”看着陆吾走进宫门，他便柱着桃木拐四处看起风景来。其实心中有事，根本也无心赏景。
　　一会儿就见陆吾出来说了句：“老神仙，王母有请！”于是便随着陆吾一起走进宫去，来到了寿仙殿。就见王母在殿中端坐，下面有玄女和素女陪着，便走上前去与王母见礼。
　　王母请他坐下，这才笑道：“你这闲不住的人，这又是从哪里来呀？”
　　玄龟子欲言又止，先叹了一口气。
　　王母说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唉声叹气的。”
　　玄龟子说道：“王母啊，还是你料事如神。这杨戬果然没有回玉泉山，他一个人跑去了鹿敖巨山，如今被刑天打入了玄冥界，关了起来。”
　　王母听罢，脸色也为之一变，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步向灵台下走了过来。
　　一旁的九天玄女对素女说道：“这杨戬一个人去闯鹿敖巨山，你说他胆子得有多大。”
　　素女说道：“年少气盛，还是有些鲁莽了。”
　　九天玄女说道：“是呀。不过这刑天竟然没有杀他，也算是他命大。”
　　素女说道：“这个倒是意料之中。刑天要是杀了杨戬，那可就是与三教为敌，他现在可没有那么傻。”
　　这时，就听王母说道：“这也已经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玄龟子说道：“我与玉鼎真人才从鹿敖巨山回来。我们本想当面求见刑天，可是，他派雉灵子在半路上截住了我们，告知了此事。”
　　王母说道：“这个时候你去见他，就不怕他把你也给关了？”顿了一下又说道：“刑天困住杨戬，把他囚在玄冥界，暂时来说，对他还是安全的，只有等大战之后再想办法了，现在这个时候，切不可去招惹九阴烛龙。玉帝也断不会为了杨戬去坏了规矩，我就更不好出面了。”
　　玄龟子说道：“这也都是意料中的事。我来告知王母，并不想使王母为难，这件事也只有慢慢再说了。”
　　王母又踱了一个来回，突然说道：“现在刑天一伙已经在为大战做着准备，咱们也不能闲着，我想请你去大荒之地走一趟，去访一访那几个神国。告知他们此次大战的战场将在他们那里进行，让他们好好地做个准备。至于杨戬，也只有让他先在玄冥界里待段时间了。”
　　玄龟子说道：“好吧。既然王母有命，我现在就去走上一趟。”
　　
　　第三十八章雨师妾
　　
　　杨戬按照闲休鸟指的方向，带着哮天犬穿林而过，向山谷的另一边走去。
　　他们一人一犬出了树林，又翻过一个光秃秃的山岗，眼前又出现了一个不太高的土丘，杨戬猜想着这一定就是闲休鸟说的赤望丘了。但不知这黑仙人是人是怪？若是好好的一个女人，又如何会被称为黑仙人呢？他一边想，一边下了山岗，往赤望丘上走来。
　　约摸上到一半，就见脚下的路不再往高处去了，而是通向了土坡的背后，杨戬便顺着路往土坡后面转去。
　　走着走着，见哮天犬突然又站住了，支楞着两个耳朵警觉地看着前方，杨戬也就停了下来，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这时，就听哮天犬轻轻地吠了一声，但紧接着就不安地在原地转了起来，杨戬忙定睛察看，竟然发现就在前面的路上，出现了一些黑乎乎的影子，而且是快速地向他脚下洇了过来。他暗想，这莫不是又是些腹蛇之类的东西。想到这儿，他回头往身后和四周看去。果不其然，发现就在眨眼之间，在他周围的土坡上面和土坡下面，都出现了这些黑乎乎的东西，正好形成一个圆形，将他和哮天犬围在了当中。
　　杨戬见有人施法术，心里反倒冷静了下来。眼看着只一会儿的工夫，那些蝮蛇已经漫到了脚下，他先收了哮天犬，正准备腾身飞起的时候，却听见从半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女人冷冰冰的声音：“你是什么人？来此做甚？”
　　杨戬一愣，忙抬起头向天上去找，却又没看到有人，因此一边在心里纳着闷儿，一边大声回答道：“晚辈杨戬，乃人界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的弟子，冒昧来访，还请前辈见谅！”
　　就听空中那声音略带诧异地说道：“杨戬？你是玉泉山的弟子，如何到了这里？”
　　杨戬只好如实答道：“只因晚辈冒然去闯鹿敖巨山，被魔皇刑天囚禁在了这里，听闻前辈在此，特来拜访，还请前辈能当面赐教。”
　　那人似乎想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既然同是流落在此，也就不分敌友了，你就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话音刚落，就见空中有一团黑影一闪而过。接着，就见前面路上的蝮蛇纷纷向两边退去，让出一条窄窄的路来，杨戬便从蛇群中穿行而过，继续向前走去。
　　又走不多远，转过山坡，就见前面已经是路的尽头了。在尽头处有一棵大树，形如伞盖，在树下有一块巨大而平整的石头，石头上黑乎乎的坐着一个人。巨石旁边靠山体的地方，有一个山洞，杨戬心想，那一定就是这黑仙人住的地方了。
　　地上的蝮蛇让出的路虽然一直通到巨石下，但是却没有退走的意思，一个个都昂着头盯着杨戬，好像是随时都会扑上来一样。
　　杨戬低着头走到巨石前，在还有一丈远的地方便站住了，他竖起单掌作了一个礼，说道：“晚辈杨戬，冒然来访，还望前辈见谅。”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好说，你也不必多礼。”说罢，便左右看了看，然后一抬手“啪”的一声拍在身旁的石头上，就见那石头应声而断，掉下一块儿来。那人将手虚空一扬，刚才断下的石头便飞了起来，缓缓地落在了杨戬的脚下。
　　那人说道：“我这里一向没有人来，你就将就着坐吧。”
　　杨戬略微躬了躬身子，说道：“多谢前辈！”于是便侧身在石头上坐了下来。
　　他借机偷瞄了一眼石上之人，就见这女人一身黑衣打扮，皮肤果然有些黑，虽然看得不是太清楚，但能依照大概的轮廓，知道她模样也还端正，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虽然是在这昏暗中，也显得异常明亮，一闭一合，有如两点星光在闪烁。
　　这时，就听那女子说道：“其实呢，若照常理说，你是被魔皇打下来的，我是被玉帝罚在这里的，我们还应该是敌对的两方呢。不过，既然你我都已经沦落在此了，就不要再分敌我了。要争，就让他们在那个世界去争吧，我们都已经到了这儿，还争什么呢，你说是不是呀？”
　　杨戬一笑，说道：“前辈所言极是，晚辈是来授教的。”
　　那女子见杨戬正襟危坐，举止谦恭，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你也不必拘礼。我们说话，尽可以放松下来，只可惜呀，你这么年纪轻轻就沦落在此受苦。”说着，便把手一挥。杨戬就见地上的蝮蛇，如潮退冰消一般迅速地往后退去，片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对于这女人这么快就释放的善意，杨戬似乎也想表现得放松一些，他笑着赞叹道：“前辈真好法术呀！”
　　那女子说道：“我本就是蛇族的统领，这也不足为奇。你一定想知道我是谁吧？不防就说给你听听。”
　　杨戬忙说道：“愿闻前辈赐教。”
　　那女子继续说道：“说起来，我以前也是天界的神祗。有一年，在天庭众神和刑天的争位之战中，雨师屏翳被夏耕追杀，命悬一线，是我及时赶到，出手救了他。虽然他逃过一劫，我却因此受了重伤，险些丢了性命。后来，雨师屏翳为了报答我，提出要娶我为妻。我因为自己生来肤黑貌丑，本不想答应，可后来这件事儿竟然惊动了玉帝，他还出面保媒，我也只得同意，也就是自那以后，人们都叫我雨师妾。其实能嫁给雨师，也是我内心所愿，因此在婚后，我一心一意待他，对他百般顺从。可谁知道这雨师，表里不一，时间不长就将我冷落一旁，纵然我极力地讨好他，不敢违逆他一星半点儿，可还是不能暖化他铁石般的心肠。时间一长，我也就心灰意冷了，转而化成了一腔的怨气。恰巧这时刑天等人又要挑起战端，派人来天上说服我一起造反，我那时也是气昏了头，竟然还怨恨起玉帝做的保，才使我坠入此恶人之手，白白毁了我清白之身！那时我一天也不想在天庭呆下去了，便一怒之下离开天界上了鹿敖巨山。再后来，大战拉开，我自然也参与其中，可我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借此机会，杀了那负心之人为自己讨回公道。没想到这屏翳自知不是我的对手，一见我就跑，我就一路追赶着他。可谁知在路上又偏偏碰到了玉帝。玉帝见我要杀屏翳，便好言劝我，说只要我回归天庭就既往不咎。可我那时面对屏翳，正被怒气迷了眼、昏了头，不但不听，还和玉帝动了手，结果玉帝一怒之下，就将我打入这玄冥界。这些年来，我也想通了，玉帝能将我打入这玄冥界，自是念及故情，不忍对我痛下杀手。哎！只是这一晃就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开始我还指望魔皇刑天能来救我，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不见再有人来理我。说起来，这统领玄冥界的九阴烛龙，和我还算是有些故交，可是他也不肯帮我，找他找的多了，他还对我避而不见，慢慢的我也就死了心了，就在这赤望丘找了个山洞，安顿了下来，打算在这里度此残年也就是了。”
　　雨师妾说完，神情落寞，显得无比惆怅。杨戬没想到在这女人身上，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事故，心里也觉得不好受，可一时之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她，紧接着又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因此百转千肠，终究汇成了一声长叹：“唉！”
　　沉默了一会儿，雨师妾突然说道：“你又是如何被魔皇罚在这里的？你刚才说你是因为去闯鹿敖巨山才被打在这里的，是怎么回事呀？”
　　杨戬见问，便也将自己已往之事简略地学说了一遍。
　　雨师妾听罢笑道：“自天地之始，一个人去闯鹿敖巨山的你还是头一个，真是好胆量！不过魔皇能饶了你才更是传奇啊！”
　　杨戬脸上一红，说道：“前辈说笑了，都是晚辈瞎逞一时之勇，如今给师门惹下麻烦，真是悔不当初呀！”
　　雨师妾笑过之后就上下仔细地打量着杨戬，一边看一边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道：“你小子不用愁眉不展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救你出去的。”
　　听她这么一说，正耷拉着脑袋的杨戬便抬起头看着她，不解地问道：“前辈所言，何以见得？”
　　雨师妾冷笑了一声，说道：“魔皇刑天和人动手，何曾留过情面。以你的资历也不配和他动手。他之所以要亲自动手，又将你打入这玄冥界，那就是还不想让你死。既然不想让你死，那自然是留着你对他还有用处。因此，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接你出去的。另外，你的师傅虽然不算什么，可你好歹也是元始天尊的门人弟子，杀了你，牵扯的事情就多了，也就树敌太多，不杀你，反倒可以起些牵制作用。因此，你现在已经成了魔皇刑天手上的一张牌。至于他要怎么用，这个虽然不好说，但现在能确定的，就是他会在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你这张牌打出去。因此，你可以尽管安心地待着了，不会没人管你的。”
　　杨戬苦笑了一下，说道：“说实话，这一点晚辈也想到了。可若真是这样，杨戬但求速死，也不想给师门惹来麻烦。”
　　雨师妾淡然一笑，说道：“你再想想，你怕连累你的同门，可你要是死了，你的同门又岂能袖手旁观？他们一样会为了你与刑天等人为敌的。果真那样的话，冲突起来，死伤还是在所难免。你说，你活着对他们好呢，还是死了对他们好呢？”
　　杨戬听了这话，便轻叹一声，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