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曹歪嘴已经准备动手了
作品名称:沈州匪事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19-11-01 23:46:35 字数:4799
曹大营子处在迎仙与蔡州之间,迎仙处于韦寨与蔡州之间。曹歪嘴决定要绑杜大能耐的家人之后,又反复掂量着自己所处的位置离蔡州太近,杜大能耐万一求助蔡州的长官,蔡州的长官可以上书巡抚,调动各路兵马,一个曹大营子抵挡不了重兵围困,要做杜大能耐这一票,就必须计议周详,进退不能留露下半丝牵扯到曹大营子的迹象。
曹歪嘴的军师眼珠子一转,两只小老鼠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对曹歪嘴咯咯一笑,凑近曹歪嘴说:“香客。”
曹歪嘴给军师说得直迷糊,两手左一把右一把地抓着没有几根毛的肥脑瓜子,歪嘴的两个嘴叉子咧得跟破鞋底子不停地抽了几十下一样,瞪着两眼看着他的军师,说:“什么意思?”
“杜大能耐紧靠着草庙,草庙庙大姑子少,我们不妨先把人马扮成还愿的远路香客住进草庙,然后乘夜做活。得手之后,留下符子(黑话:字条),然后人们向西北直去黄岭方向,那儿有咱们的生死兄弟,让杜大能耐去黄岭南面那个乱岗子赎人。那个地方地广人稀,眼线易躲可确保人马安全。这样一来,杜大能耐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我们曹大营子。”
曹歪嘴听军师这么筹划,大拇指一竖,歪嘴一张:“高,就是一个高!”
军师给曹歪嘴这样的夸赞弄得有些神魂颠倒,摇着小脑袋,小老鼠眼眨了几眨,几根黄胡子一撅一撅地跳了几下。
“那就求问个时辰。”曹歪嘴觉得军师的安排万全可靠,就要军师掐算个动手的时辰。
稀胡子军师眯起小眼儿,右手的大拇指在其它的四指上来回掐了掐,嘴里念叨了一阵,说:“亥时犯冲,子时稍安,丑时吉利。今夜丑时!”
军师定下了时辰,曹歪嘴立马吩咐人马做好子时动身丑时动手的准备。稀胡子军师研墨动笔,巴掌大的一张纸片上写了赎金和赎人地点,一块醒眼的红布把这个他们叫作符子的字条裹了起来。
曹歪嘴见手下人马准备妥当,令人杀鸡祭刀。
有多事儿的小卒试图想打听去何处动手,结果给曹歪嘴嘭嘭啪啪扇了几个很响的嘴巴。
“当家的祭刀,不可言语。”旁边另一个小卒向挨了嘴巴的小卒提醒说。
结果,这个小卒的话音未落,嘴巴上给军师鸡爪子一样的巴掌噗哧噗哧挠了两下。这个卒子似乎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抬起巴掌照着自己的这张麻脸噼啪噼啪用力地打了几个大巴掌。挨了曹歪嘴巴掌的那个小卒瞅着这个麻脸的小卒自己抽自己的嘴巴,不禁噗哧一笑,大约他这一笑没有把握好气息的方向,下面的气眼儿嘟嘟噜噜放了一个又长又响的屁。曹歪嘴刚抹完鸡脖子,鸡血给这个屁铳得一哆嗦,撒到了碗外不少。曹歪嘴心里别扭,但祭刀不能中断,他心里觉得那个屁是冲着自己的鼻子放的一样不舒服。
旁边的军师见大当家的脸色给这个屁铳得难堪,马上从地上捡起曹歪嘴抹鸡脖子用的那把刀,扑通一声跪倒在祭台前,两手把刀举过头顶,嘴巴咕哝着向祭台许了些别人都听不见的愿心,然后回过头来把那把刀上的鸡血用半碗酒冲进了下面的碗里。据说,这是土匪在祭刀时万一给什么打搅了,就用这种简单而又隆重的方式补救祭刀。
曹歪嘴把滴了鸡血的酒分成四碗,然后把这四碗盛有鸡血酒的碗用酒给补满了,三碗分别祭天祭地祭祖宗,一碗大伙儿依次喝上一口,最后喝酒的人在把酒喝完之后,要把这个碗摔出声响来,摔得越响,摔得越碎,预兆着这次动手就越顺利。
那个一直以来被安排着最后一个喝酒摔碗的小喽啰头儿这两天因为女人生孩子告假了,另一个排在他前面的小喽啰头儿因前两天偷了一只鸡没能煮熟就撕起来大口大口地吃了,又喝了几碗个给喽啰兑了生水的酒,下面的那个门儿这几天就一直没办法关紧,鸡眨眼的工夫就要去茅房里蹲上半袋烟的时辰,今儿他最后一个喝酒摔碗,手一扬,下面的门儿又是一股子稀浆扑突一声冲了出来,破了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的手上的一大半劲儿,那只碗只在地上咕咕噜噜转了两个圈儿,咯咯啷啷就碗口朝下碗腚眼子朝上扣在那儿了。
曹歪嘴见酒碗丝毫没损地扣在那儿,翻着两只给歪嘴坠得不在一条线上的眼瞅着这个小喽啰头儿。
正在这个时候,曹歪嘴那只心爱的大狼猫“喵”地叫了一声,从曹歪嘴的座椅上一下子蹿到了曹歪嘴的肩上。
军师一听猫叫,马上向曹歪嘴竖起他那只鸡爪子一样的手上的大拇指,向曹歪嘴一笑,说:“妙!”
曹歪嘴这才松了脸色,伸手从肩上抱下这只大狼猫。
曹歪嘴的这只大狼猫很特殊,不光会捉老鼠,还会捉小鸡,这两招其它的猫也会。如果这只大狼猫只有这两样本事,曹歪嘴绝对不会如此心爱。这只大狼猫有一份其它猫学不来的本事,正因这份本事,曹歪嘴整天把它当宝贝一样带着,只有在曹歪嘴带喽啰出门打劫的时候,才会把这只大狼猫留在家里。曹歪嘴把这只大狼猫留在家里的目的是要它送信,家里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不管曹歪嘴走多远,也不管曹歪嘴会在什么地方,这只大狼猫一准可以把家里的书信用最短的时间送到曹歪嘴的手里。曹歪嘴一生只有三好,女人、女儿和这只大狼猫。女人遍地都是,他不心疼,只是爱好与女人的那件事儿。女儿,虽说长大了要嫁出去成了异性人家的媳妇,但曹歪嘴对女儿的疼爱有甚于自己的这条命。再者就是他的这条大狼猫了,用他曹歪嘴的话说,这条大狼猫是他最信得过的信使,别人飞鸽传书,可能会被馋嘴的家伙一箭射下来,鸽子成了别人嘴里的吃货,书信也会成为别人掌控他的把柄。这只大狼猫送信,他什么都不担心,狗撵它,它上树;人捉它,它灵巧,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对付猫了。
军师在曹歪嘴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曹歪嘴一笑,手一挥。
下面的小喽啰头头儿立马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就纷纷退了下去,招呼着准备这次的行动。
那个拉了裤子的小喽啰头头儿怕裤腿里的浆浆子顺着裤腿流到祭台前,就撮巴着屁股一拧一拧地出了祭台厅,找了个稍微背人的地方褪下裤子就龇牙咧嘴地蹲下来要拉。拉了半天,连黄豆大小的东西都没能拉出来,倒是放了几个让他提心吊胆的突鲁子屁。
那些小喽啰头头儿离开了祭台厅之后,军师又向曹歪嘴进言,说这次动手人不需要多,动静不需要大,要速战速决。
曹歪嘴觉得有理,马上决定就带着十几个小喽啰的头头儿行动。
军师点头。
一切准备停当,曹歪嘴就带上十几个小喽啰的头头儿动身了,家中丢下了众多的喽啰,临时安排了一个小喽啰头头儿看家守营。
众喽啰见大当家的走了,心里一下子就松快下来,喝酒的喝酒,赌牌的赌牌,有好女色的就结伴出了营子去那个叫唐村的镇子上逛窑子去了。
曹歪嘴带着十几个小喽啰的头头儿上路之后,一路上还安排着这些小喽啰头头儿,最好不要说话,不说话不行的时候,就学着南蛮子的口音说话要像鸟叫一样。十几个小喽啰头头儿很不明白为什么要学着鸟叫说话。曹歪嘴解释说杜大能耐离得近,一旦用本地话,就会让杜大能耐怀疑是本地的土匪。杜大能耐人缘广阔,很可能马上就能查出是哪路的土匪。像鸟叫一样说话,杜大能耐一准是南方过路的土匪,也就没辙儿了。
这十几个小喽啰头头儿一听有道理,就开始捏着嗓子公鸭一样学着南蛮子的口气。
曹歪嘴带着这一哨人马绕过了韦寨,多走了十几里路从韦寨西面十多里的于庙直奔王营子,然后从王营子向东去了草庙。也就是这一趟,王营子成了曹歪嘴心里的一块肉,后来,曹歪嘴联合了黄岭附近的大土匪头子张大杠子血洗王营子,让整个王营子男女老少十不存一。这是后话了,以后咱再细扯,也是因为血洗王营子让杜巧手与曹歪嘴反目成仇,结下了更大的梁子。结梁子是土匪的黑话,也就是结仇。对于土匪的黑话,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为了这个真实的故事,我还是把我知道的几句土匪黑话在适当的时候用上两句。有人这个时候会问,曹歪嘴这次去绑杜大能耐家的票,怎么以后还跟杜巧手反目成仇了?不急,咱们慢慢倒腾这事儿,这事儿倒腾结束了,你就明白了。
曹歪嘴带着十几个小喽啰头头儿以南蛮子香客的身份住进了草庙,然后又吩咐了两个小喽啰头头儿去杜大能耐的住处踩点儿。踩点儿也是土匪的黑话,就是探路。
草庙里的尼姑以香客的礼遇安排了曹歪嘴他们一帮子的人,但是,一个尼姑对他们还是起了疑心。
曹歪嘴住进了草庙这事儿咱们先停一停再说,回头咱们说说杜大能耐与儿子杜巧手比试耍斧头这事儿。
杜大能耐输给了儿子杜巧手,心里虽说觉得别扭,但仔细琢磨了杜巧手这个儿子,又觉得这个儿子跟其他几个儿子不一样,心里也就稍稍缓了那份别扭,吩咐着人要杜巧手进屋子见他。
杜巧手一听杜大能耐要见他,心里也是一个哆嗦,但是,杜大能耐是爹,爹的话不能不听,就硬着头皮进了杜大能耐的屋子。他先是给杜大能耐施了一个礼,然后就静等着杜大能耐的责罚。
杜大能耐看了一阵杜巧手,一直没有言语。
这让杜巧手心里犯了毛,想偷眼看看杜大能耐有什么意思,但又不能,老人面前要“垂手而立目不斜视”。
杜大能耐老半天才轻轻咳了一声,问:“老实说,你的斧头跟谁学的?飞钉子又是跟谁学的?”
杜巧手一听杜大能耐这么问,心里也是一阵的迟疑,斧头的事儿好说,是自己跟着他杜大能耐偷学的,这飞钉子的事儿就不好说了,说出来,就把王瘸子师傅给露底儿了,不说吧,长辈面前又不能一屁俩瞎话。
“说吧。”杜大能耐不紧不慢地催着儿子杜巧手。
“爹,我说了你不能怪谁。”杜巧手试着跟杜大能耐讨价还价,“你要是怪了,我就不说了,哪怕你把我吊起来打死,我也不能说。”
杜大能耐一听儿子杜巧手还有这样一份义气和硬气,心里刚才的那份别扭一下子全没了,不过,在儿子面前,他还是要拿出一副老子的摸样来。他轻轻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斧头是我偷着跟你学的,不过,我觉得你耍的斧头还能加进去不少的东西,自己就试着往里面加了。”杜巧手听杜大能耐那么哼了一声,也就放心了不少,“飞钉子是我跟着王瘸子师傅学的,王瘸子师傅在咱们家多少年了我不知道,怕是你也没能看出来他是个怪人奇人,他能在顺手捏起一个豆子打落五步开外正在飞着的一只苍蝇。这还不算什么,你看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怕是连小脚老太太也跟不上,可他跑起来那个快,几里路眨眼间就是一个来回。还有,他的眼跟猫眼一样,夜里能看清东西。”
杜大能耐听儿子杜巧手这么说王瘸子,惊得嘴巴张开就合不上了。王瘸子原住在北面的河西王庄,那时候自己年龄不大,刚成家没几天,一次去沈丘送几辆大车,在沈丘南面不远的路上碰见了王瘸子。当时的王瘸子是给绑在路旁的一棵树上,浑身的血迹,周边也没什么人。自己觉得奇怪,就试着把他从树上解开了放下来。也就在自己刚刚把他王瘸子从树上解下来的时候,王瘸子扑通一声整个人都摔倒在自己的面前。当时的王瘸子连话都不能说了,自己就把他像布袋一样往驴脊梁上一搭驼回来了。把王瘸子驼回来之后,给他又请了先生。后来,王瘸子好了,才说自己姓王,是北面河西王庄的人,至于他当时是怎样被人绑到了树上,他闭口不提。打那之后,王瘸子就住了下来,帮着灶上洗菜做饭。后来也听说王瘸子在河西王庄有家室,自己就让仆人套上一个驴车把他的家室也接过来了。王瘸子在这个家已经近二十年了,自己一直没有发现他还有这样的奇处。平日里也不见王瘸子有什么吱声,总是踏踏实实地烧火做饭,自己这么多年稀奇的倒是王瘸子怎么能烧出那么可口的饭菜来。
“爹,王瘸子师傅的这些奇处不能外传,要不是儿子今天逞能要跟爹比斧头,儿子永远都不会跟爹透露王瘸子师傅的这些绝活。”杜巧手看着杜大能耐,算是请求杜大能耐要为王瘸子守住这些秘密。
杜大能耐向儿子点了点头,说:“以后你就跟着王瘸子认作师傅吧,你私下里探一下他的口风,要是他同意,爹就定个日子举行个拜师的仪式。”
“爹,我已经给王瘸子师傅磕过头了,王瘸子师傅说那就是拜师礼。不过,爹,王瘸子师傅要我在谁的面前都不能说我是他的徒弟。我知道是王瘸子师傅不愿意招摇。”杜巧手看着他爹杜大能耐。
“不愿意招摇就算了,不过,我对你也有个约束,跟王瘸子师傅学能耐是学能耐,绝不允许你出去惹事儿!”杜大能耐看着儿子,一脸霜打的样子。
“爹,这个你只管放心了,王瘸子师傅也是这么要求的,我也答应了王瘸子师傅。”杜巧手向他爹杜大能耐很郑重地点了头。
“跟王瘸子师傅学能耐是学他的能耐,咱们家的手艺可是传了不知道多少年多少辈子的人了,以后爹还要你用心学咱们家的这个手艺!”杜大能耐紧盯着杜巧手说,“这个手艺不光你要学好学精,以后还要把它给传下去!”
杜巧手向他爹杜大能耐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