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六节激情一跪
作品名称:大地飞歌(中部) 作者:淇奇 发布时间:2019-10-29 15:59:56 字数:8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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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村民们一个个伴着晨昏披着朝霞风尘仆仆急匆匆地或开或骑着机动电动两轮三轮车陆陆续续来到市府旁广场里时,人人脸上脖子上皆结凝出一层密密匝匝悬而欲滴欲淌的汗珠儿。汗珠儿在刚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一轮像汽车轮子般大小的朝旭霞光映照下,与在广场各处做晨练的城里人没有两样,显得是那么晶莹剔透熠熠生辉,把人人脸儿染得泛着红晕满面红光,显得人人脸儿比以前精神多了;不再是灰蒙蒙,黑不溜秋,紫儿吧唧,邹巴巴,邋里邋遢了;则映出一脸洁净,一脸荣光焕发,一脸朝气,一脸阳刚,一脸铁骨铮铮,一脸宁折不弯的样子来。
郜家树、韶红、家昌、韶民、卫伟等几个主事者,见人到的差不多了,就把村民们招拢到一块商量了商量接下来要采取的行动。经过一番商量,他们决定改变以前的策略,不再兵分两路一起闹腾了。而是由先前访问区信访局的几个人,先去市信访局投递诉名状进行投状访问,而其他村民先在广场里等着。等看看市里管信访的领导,对于他们所提问题,是持怎样的一个态度,究竟是给予解决还是不吭不哈不解决,一推三六九退回原地解决的情况,再决定是否举行围堵市府大门口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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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无巧不巧,正巧是牛春早牵头接访的接访日。他为慎重对待这个由他轮班牵头的信访日,就放下手头上握着的工作,早早地叫专车司机曹师傅接送他来信访局接待室坐镇。当奥迪牌轿车机警地穿过满大街或开或骑着各种车辆上班的车流人流高峰群,驶向信访接待处所在地时,正隔窗眺望一街景致的他,眼前倏地闪过几个似曾相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似熟悉又不熟悉的身影。随之他俯窗想再度看看辨认一下,可飞驰的轿车已擦着那几个人的身子,远远地把他们抛到车后面去了,再也看不清楚了。“曹师傅,快停下车,往后面倒一倒。”当轿车倒至几人身旁时,他隔着车窗总算看清了几个人的尊容轮廓,混沌模糊记忆悠地一下清晰了,忆起了他究竟在哪里见过这几人的情景。
他有着惊人的记忆力,是他引以为豪的。虽然他已过天命之年不能达到过目不忘,但凡是经他瞩目关注过的人,不管是留意记还是不曾留意记,都至少会在脑子里留下多日不忘的模糊印象。这个模糊印象一旦再与之谋面,会立马从记忆中唤醒出来。何况那日他真的长时间认真关注过这几人的闹事举动,所以,他就认出了他们。他们正是靠甸村那几个主要闹事之人,也是来上访的人。他看清楚了这几人后,随之意识到他们这时走在这条街上所要前往的目的地。但他并没有立即叫停车,下车与之打招呼递话,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信访接待处院里停下在那里等着他们的到来。
当郜家树等几人刚走进信访接待大门口,他立即打开车门走下来快步迎上。他不待郜家树他们有所反应,就伸出双手满脸堆笑地迎住郜家昌说:“老人家您好啊!您来啦?走,快到屋里,坐下歇歇喝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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郜家昌见在这生疏地不曾来过的地方,竟有人不但认识他还这么热情地迎接他,叫他好生诧异,叫他有点儿像二郎神进庙门——摸不着门楣有点儿小惊慌。为礼貌起见,他也尽显热情地连忙伸出双手与之相握在一起,而后机械地张嘴应答说:“好好好,您也好吧!您,您现在忙啥呢?在哪某事做生意啊?”他说着就大眼搓小眼地不住地打量起牛春早来。随后又说,“您,您看我老眼昏花,认不出您是谁来。您是……”
“哎呀,大爷!你真是老眼昏花了,他不就是咱市的牛市长吗?上次奠基典礼活动上,他亲临过咱那。”卫伟年轻眼尖,首先认出了牛春早,就走上前来对家昌说道。
家树、韶民听卫伟这么一说,定眼一看,也认出来了。于是,连忙挤进跟前躬身仰首张目同声道:“牛市长,您好!您咋有空在这呀……”
牛春早抿嘴冲他们笑了笑说:“呵呵,你们能来这,我咋就不能来这呀?来这,是来迎接你们的呀!”他说着想伸手与之握手,可双手被家昌牢牢的抓住,抬不起来了。
“迎接我们……”家树不相信地随口疑问道。随着这怀疑信息倏地闪跳出来,他满脑子尽是疑惑了。难道在区里的闹腾举动,已凑了效,已惊动了触动了市领导的敏感神经了吗?难道对于提出的归还土地问题,已有了眉头了,已有了盼头了,已有了希望了,市里已作出对他们有利的解决方案了吗?要不然,牛市长咋会亲躬莅临这里?咋会在这迎接他们呢?咋会这般热情地对待他们呢……这般热情,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想象都不可能想象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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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间,家昌本已把与牛相握的双手放下了,而后见说,是市长大人,随之又连忙抬起来紧紧地抓住牛的双手不放。而后有点儿卑躬屈膝地可怜兮兮地说:“哎呀,牛市长啊!牛大人啊!您可是大青天啊!您可是俺的救星啊!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您可得救救俺呀!俺就那一点儿口粮田了……”
“老人家,老人家……”
家昌不容牛插嘴说话地又接着说:“要是那块土地再被征用,俺真的再没地可种了啊!俺真的就失业下岗了,俺真的从此就断了粮食吃,俺真的就没了指望,俺真的就活不下去了啊!求求您,求求您,您救救俺吧!您可怜怜俺吧!求求您,求求您,您让他们把土地还给我们吧……”
“老人家,您别急,别慌,听我说……”
家昌俨然像濒临绝望的溺水者,好不容易拼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仅牢牢抓住不放手,且不管那稻草能不能承载住他身体重量,把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到它身上。他又像是一个三五岁娃娃般,边抓住父母大人的手,边眼巴巴地仰望着大人的眼色脸色,边使着劲撒着泼哭闹着摇晃着大人手,非逼着大人答应他保证他满足他的要求,且不听大人劝说不给大人留说话机会的瞎闹腾。“您大人大量,您是活菩萨,您是宰相肚子里能跑船,您千万不要记恨小民的错啊!您就以慈为怀,答应俺的要求吧!答应俺吧!答应俺吧……您要是不答应,俺就给您跪下了呀……”他说着说着就“扑腾”一声,双膝跪倒在牛的脚跟前。
家昌这一跪,作为他本人来说,是他个人求人心切所引发的情激情酣所导致的。在他意识里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内涵目的也明确,只是一个简单单纯的“求”字,绝无其他非分之想。然而,他是一个老人,毕竟不是小孩子,这跪,毕竟不是跪向父母至亲大人,这膝下黄金就没有那么单纯了,就损色了,就添加上了过多的其他元素。这跪中,就有点儿绵里藏针,有点儿以柔克刚,有点儿用软刀子逼人的意味在里面……他未必会意识到这一层,也未必会意识到,这跪,会不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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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适得其反,那就看牛春早的反应了。在牛那里,并非自然了,就不认为这是一个单纯简单的事情了,问题已变成了复杂交合体,已勾兑上不少的化学成分,勾兑上引人同情,搏人怜悯的成分,也勾兑上绵里藏针软刀子杀人之穷图毕露成分,更勾兑上强人所难逼人就范的成分,甚至勾兑上以命相逼乘机杀人越货之无赖、霸凌、黑恶成分……瞬间可能就会激起激烈连锁反应效应。他面对这一跪,已被逼激地好不自在了,一脸尴尬、窘迫、僵局中参杂着红紫白青色不断变换。随后他眉头紧锁,怒目圆睁,鼻孔呼呼喘息着粗重的气息,反映着他心里已引起激烈地反应变化——很是不平静地在进行剧烈地心理运动。
他已不仅仅不把这一跪举动,看作是那么一个简单不能再简单的简单动作了,也不把其内含看作是单纯的意思了。已激起了他高度警惕和高度敏感,瞬间能洞察一切地高度意识到:这将会一石激起千层浪地引起外延效应,这将会激起同是同病相怜的其他上访者惺惺相惜的心理反应——他们不仅仅是只会围观,而是会同感身受地予以助阵,激起忿忿不平的激愤,射来箭刀般眼光,或射或刺或剜向他,把一切挨不着八竿子打不着的怨气愤懑都倾泻到他身上。随之就让他感觉如刺哽喉如芒在背,如同当众打脸般挂不住了,起色了,难受了。同时也让他感觉到,对于他的善行德为,就没有人给与好理解好同情好怜悯的了,而是会遭致曲解……
他之所以,愿在他们一走进院子里,就尽显热情地和蔼可亲地迎上他们——原本想对他们的到来,是要好生给予安抚劝慰,并酌情答应他们部分要求诉求的,打消他们的顾虑,让他们好生回转,以免再生出与公与私都不利的任何乱子的。他之所以有此愿,是为了防范于未然杜绝一切不利因素发生,不使之影响到在心中萦绕已久现已开始膨胀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垂手可得就能实现素昧平生所致力追求所致力得到的心里仰慕多久的那个东西。同时也想着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不让他们对自己生出怨恶之情,为实现心中仰慕的那个东西能增点儿光抹点儿彩。
可家昌这么一跪,实在是让他始料不及,措手不防。本来他对他们在区里的闹腾和提的要求,已有所耳闻,且做好了处理他们所提问题的思想准备和初步方案。对于他们所提问题,处理起来很容易,只是一句话的问题,就能把他们打发的欢欢喜喜屁颠屁颠地离开市里。这一跪,反倒把他逼到风口浪尖上,反倒叫他感觉有点儿棘手,也有点儿复杂化,反倒叫他难于张口表态下结论了……
对于老百姓这求人求不着,而乐此不疲地惯用常用自降人格自贬身价自损形象手法——激情一跪的现象,他屡见不鲜,也深恶痛绝。好像他这一跪,就足以显现出他身上隐含着多少鲜为人知不可名状的困难、凄惨、痛苦、冤屈、委屈故事似的……这也是国人之臭毛病臭德行之一,叫他不敢过多恭维。
“老人家,老人家,您别这样,您别这样……老人家,您看这咋生是好?您快起来,您快起来……起来,咱有话好说……”牛春早边说边阻拦边连连架拉他胳膊几回回,硬是没把他拉不起来。牛见郜家昌铁了心的要死跪不起,遂感觉这人有点儿横竖不懂,有点儿耍赖,有点儿刁蛮,有点儿倚老卖老,有点儿难缠缠不清,处心不良地要在这大庭广众面前羞辱他,给他办难看,要他下不了台,要激将着逼着他立马答应其要求……脸上的色儿,心中的温怒就不由地升腾起来,猛地一甩手,把郜家昌抓住他的手甩脱,随之声色俱厉的又说:“老人家,你快站起来!你若再不起来,我就不答应你的要求。你若再继续跪着不站起来,你们的事,我就真的不管了!”他说着,抬起头来怒目圆睁地看向同来的郜家树他们,接着说,“你们,你们快快把他扶起来!若再不扶起来,若再这样,你们爱上哪上哪,爱咋闹咋闹,任凭你们了呀……”他说着,扭身就欲离开。
“牛市长,您别走啊!俺们这就把他扶起来。”郜家树见牛生气欲走,边连忙跑上前拦住,边对同来的其他人喊叫道,“快快快,把他扶起来……”
“那好,你们回去吧,不用在这呆着了。你们那块土地,今年不讲了,该咋种还咋种吧!”牛春早见家昌被扶起来了,也见这四周皆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更见人群众中处处闪烁着如箭刀般明亮的光束,知道此处不可久留,就出其不意地来了个快刀斩乱麻地这么说。他一说完这话,撂下话头就转身离开人群,向接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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郜家树几人见牛市长这么说,简直是出乎他们的意料,让他们不敢相信这是对他们说的话,而愣怔那里。当他们癔症过来,想再向其求证求证,说这话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里面有多少成分是可供他们相信的,又有多少成分是不能够让他们充分相信而产生怀疑的……牛春早却不容他们质疑、提问、咨询,也不做过多解释地就离他们远去了。牛出其不意地不明不白地撂下话,就匆忙离去,更让他们大为疑惑不解。
为了更进一步的求证明白,他们就纷纷地撵上追问:“牛市长,这是真的吗?您能不能再明确一下……”家树追赶着问。他的话还没问完,韶民就打断插嘴问,“牛市长,您是不是已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了……”卫伟也不等韶民问完,就打断插嘴问,“牛市长,您是不是答应了,还把那块土地归还我们呀……”家昌同样不等卫伟问完,就打断插嘴问说,“牛市长,俺们那块地,是不是从此不再被征用开发了呀?要是真的,那感情好!牛市长,我们真的要好好感谢您啊!我们真的要给您磕头作揖呀!”“……”
然而,他们的问话,如同飞扬的尘土沙粒或撞击或降落在软绵绵的棉花堆上不见回音;他们的追撵,也似脚踩在稀软泥浆或沼泽地上被陷住了困住了般,再也追撵不到牛市长跟前了;他们再往下所作出的一切举动都是徒劳的,被一层层分别从接待室和门岗保安室出来救驾解围的工作人员、保安员,给阻隔阻挡地再也前进不了身了。
工作人员们边用身手阻拦他们,边纷纷向他们劝解说,“还问啥问,牛市长,不是对你们说的很清楚了吗?”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边力阻着家树边回击着他的话说。“牛市长讲的话,还不够明白吗?还有啥好怀疑的?”一个一脸胡茬子铁青,年在四十上下的工作人员,边用双手推阻着韶民边反驳着他的问话说。“牛市长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还有啥可置疑的?”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三十多岁保安员,边手扬电警棍吓唬着卫伟边质问他的话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理解,真是够笨的,简直是榆木疙瘩!”一个秀丽秀气,眼戴近视镜的,年在闺子待嫁份上的女青年,跟在保安身后说。“不明白啊?那你就捂在心里,慢慢去化解吧。”一个伴在女青年旁,穿着打扮雍容华贵,掩饰不住一身臃肿横肉的中年妇女,接着尖酸撇嘴道。“看戏,要看门道,听曲,要听音,至于听话吗?那就看你怎样去理解话中的含义了。”一个头发花白,脸上透着一股子刚毅气质的,年在知天命之上的老干部,边搀着家昌边对其说。几人分别说罢,其他人就一哄而起地齐声道:“走走走,快回去吧,快回去吧,别在这纠缠不清了。”“走走走,赶紧离开这里,别影响我们的工作,别影响他人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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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树他们几人被驱赶到大门外,回头来再看看这阵势,知道往下再纠缠下去也是徒劳的。就知趣地恋恋不舍地踯躅在大门外一侧,没再雄性勃起怒发冲冠,以身作人肉盾牌地逞强发威,而是聚在一起共同回味揣摩议论牛的话,和工作人员们劝慰他们所说的话,以及他们刚才所做出的举动所说的话。
“唉,家树,刚才那个牛市长,他是咋说的啊?我没听太清楚……”家昌问。
“他说,咱那块地,‘今年不讲了,该咋种还咋种吧。’”家树把原话复述了一遍说。
“那感情好!他能这么说,真好啊!真好啊!咱要的不就是这个嘛?”家昌欣慰的说。
“不过,他为啥会突然对咱们撂出这话呢?为啥只说今年不讲了,那明年呢?”家树疑惑问几人。
“他说这话,说半截,留半截,真让人纳闷啊,有点儿理解不透。”大壮感叹说。
“他之所以这么说,能不是,他被咱这上访闹腾的,给吓着了……”小东说。
“一群平头老百姓,有啥日天的本事,能闹出啥惊天动地的动静啊?不就是会围堵大门口,在大门口跟前呼喊呼喊口号而已。这对他来说,是司空见惯的,是屡见不鲜的,他才不会为咱上访瞎闹腾而上心的。他会被吓着,你说得轻巧……”韶民反驳说。
“要不然,就是被我那一跪,触动了神经,感动了心魄,才不得己……”家昌说。
“就你那一跪,会感动他?笑话……”卫伟讥讽说。
“那你说,他是为何才说这话的?”家昌反问道。
“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不是你那一跪,才逼他这么说的。”卫伟强辩说。
“家昌叔,不是我说你,你真不该那激情一跪。要不是你那一跪,惹恼了牛春早,他还许会把话讲的更明白一点儿。咱也有空,问的更明白一些。”韶民说。
“咋怪我了呀?我还不是想着,让他尽快答应咱们的要求吗?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大家呀?”家昌辩解说、
“好啦好啦,别怪这怪那了。牛春早能说这话,说不定,是家昌哥那么一跪,才给逼出来的,也未尝可知啊。”家树解围说。
“但,这话说的也太不明不白了,也太含含糊糊了啊!不禁会叫让人怀疑,他这话究竟有多少成分是真的,又有多少成分是假的呢?真让人咂摸不透啊!那明年到底还讲不讲啊?”大壮说。
“这话说的咋不明白啊?咋琢磨不透啊?他说今年不讲了,今年往下就会不再讲了。至于明年吗?那话的意味,就是该咋讲还是咋讲……”韶民阐释说。
“这往下,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呢,他为啥说不讲了呀?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呀?”小东疑惑不解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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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可知道?凡是当官的,哪像你我,一说起话来就说个没了没完,非打破砂锅——纹(问)道倒地不可,非一竿子插到底,不弄出个子丑寅卯不行。他们一说话说到关键时刻,都像是嘴里含着热茄子似的含混不清,文绉绉地故弄玄虚地说半截留半截,让人费解,叫你去猜去。你没听见工作人员解释的吗?听话要听音,就看你咋去理解了。你们不能只向坏处去理解,应当向好处去展望。既然有了今年,哪还愁明年啊!既然答应了今年不讲,那明年也可能会不再讲了。你想啊,无论啥事情啥问题,就怕搁那。一搁那,就是全搁那不再讲了,慢慢地不就黄了吗?”家昌畅想说。
“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了。那块地,不会不讲的。他说那话,全是搪塞应急之言,只是先给你一个理扶着,不让你再接着闹下去罢了。”韶民反驳说。
“是是是,可能是……”几人较为信服地同声而语说。
“他这时能说这话,这背后一定会有啥,围绕这土地惟恐发生纠缠不清反遭其乱的隐秘事体,一定会有啥,不得已而为之的难言之隐,一定会深藏着啥,不为咱老百姓所知的深层次猫腻的。”韶民又分析说。
“到底是当过校长的人啊,理解分析问题,就是透彻明了啊!那,接下来,咱们该咋办呀?”家昌边讥讽韶民边问。
“咋办?好办。咱也学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策略,咱也使用使用以不变应万变的老法术,回家,在那等着。”家树说。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几人同声无奈说。
“反正不管咋着,看来,这个问题,现在只能这样了。不管得到得不到明确解决,只要得句话在那系着,咱也算没白张狂一回主张。”家树宽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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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不管咋着,总算给咱一个说法了。不管这说法牢靠不牢靠,站住脚站不住脚,以后还会不会躣了。眼下,也算咱们取得了一个小小的阶段性胜利。看来,世上并没有什么东西是可怕的,只要你敢叫真,敢起来抗争,总会有说理的地方,总会有讲理的地方。”家昌深有感触说。
“为了这个小小的胜利,咱们是不是得庆贺庆贺呀?”卫伟有点儿兴奋地煽乎说。他说罢,不等他们响应又接着说,“走!咱别搁这杵着了,赶紧回去把酒庆贺去!”
“庆贺,这有啥好值得庆贺的呢?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只凭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可就煽乎胜利,可就忘乎所以,可就感觉值得庆贺了,你也太容易满足了!也太自我掉价了!”小东冲卫伟泼冷水说。
“这有啥掉价的?得点儿,总比舍点儿好吧?得句话,总比什么话也没得到,要强得多吧?别蚂蚁上树顺着杆子往上爬了,别得了上风,还想扬石磙,别得了便宜,还叫亏,别得陇望蜀了,别蛇心不足来吞象了,别净想好事了,你就知足吧!要想吃胖,你得等一口一口地慢慢吃啊。”卫伟无不讥讽说。
“你呀,真是属狗的。见了一星点儿便宜就卖乖,给根骨头,就摇头摆尾,摇尾乞怜……”小东反唇相讥贬损说。
卫伟一听这话,随即就被噎得脸红脖子粗起来,怒火高烧地扬起手指扒着说:“你,你骂谁是狗啊?你才是狗呢!不单是只狗,且还是只不识好歹赖人都乱咬的疯狗……”
家树眼见两个人要大打出手,就连忙宁事息人地大声劝阻说:“好啦!好啦!好啦,都别搁这吵吵了!走走走,赶紧走,别搁这丢人了!”他说着,抬起双手就推着小东向广场方向走去。随之其他人就闷头不语地相继跟着离开了信访接待处门口。
早已在广场里等待心焦的韶红和村民们,见家树他们转来,就一窝蜂地连忙迎上围聚在他们周围,争先恐后纷纷张嘴问结果。家树把得到的情况向他们一说,又激起了村民们的一番热议。他们议论来议论去,又反复商量了商量,最后只好同意家树他们所提的主张:信其为真,取消在市府大门口大闹的行动,以不变应万变,回家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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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洪德赤得知村民们去市里去上访的消息后,声色俱厉暴跳如雷地就立马责令李宇、董方理、郜山和部分工作队人员,赶紧赶赴市里,去拦阻村民们大闹市府门口的越轨暴乱,并严令前去的人员无论采取什么手段,一定要把村民们迅速及时地接转回来。可当李宇等人驱车飞速赶赴到市里,却扑了个空。正当李宇他们疑惑不解地兵分四路四下把大街小巷皆找遍,均没找见任何一个村民的影踪时,村民们已或开或骑着机动电动三轮车、单车,带着深深疑惑无可奈何地离开广场,挤进回村的大道上,穿梭在大道上的车水马龙里往回转去了。村民们回村后,工作队的队员们,再也没有再去敲他们的门了,而是窝憋在村部,在村部周围又逛荡几日,就悄没音儿地撤离了。
一个月后,有消息灵通的村民,不知从哪里探听到的小道消息,在村里大肆传说。原来是市(区)县将准备换届。候志远将在这换届之时,准备着调走,菜英华将准备着接任区委书记,而牛春早也将准备着调动调动……所以在这关键时刻,他们不希望再生发出任何风吹草动惊扰一片的事体来;也不希望再生发出任何对他们升迁,能产生影响、妨碍、阻滞的不利因素来。所以牛才会那么对村民说。所以征用那块地和筹建义顺国际商贸城的事宜就搁置在那里,先不讲了。
闫开新、汪浩、郜明亮等面对政局的人事变动,也只好是无可奈何地暂先像小庙的麦秸——先往一边拤拤,给主神就位扫净道路;也只好把正飞速驾驶的商业项目小车,紧打几把方向盘离开主航道,紧急刹车暂停放在路边,等着政局高速列车风驰电闪般驶过,再开起小车绝尘向远处飞奔。
中部故事就此完结,欲知后事如何分解,敬请观看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