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发现
作品名称:青桐 作者:浪花墨馨 发布时间:2019-10-28 23:14:04 字数:6008
这个假期,强越一直在跟着建筑队干,每天80,那这样算来,这个假期的收入就能和两个月工资相媲美。
那天中午过后,下午下起了雨,砌围墙的活干不了,也不能冒雨回家吧,大家就在刚上好楼板的屋子里闲聊,也有打牌的,也有眯着的。强越没事,也不想睡,也不打牌,没那么坐在地上。
“我说越啊,该结婚了啊!”同村一个按辈份叫二叔的说。
“快了,快了。”强越仍低了头。
“你小子,把头还想塞进裤裆里呀!”二叔推了他一把,“我给你说啊,这结婚呢,就是娶媳妇,娶媳妇呢就是为了过日子,别整天整个什么爱呀,情呀的,那玩意儿不当饭吃,还杀人,知道不?俩人儿在一起过着过着就谁也离不开谁了,也就你们这样的,自己以为是个文化人,还在那得瑟。那个叫什么来着,我想想马什么来着,对马克思说过,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叔啊,你还挺有学问,哈!”
“我是听着别人说的,后来我就问一小青年,他说,可以比如说有一个小伙子,长得好,就是没钱,没吃的,也没住的地儿,哪个姑娘愿意嫁呀?我听明白了,你要是不好好干,没吃没喝,就娶不上媳妇,就没孩子,就是老绝户头。”
“哈哈哈……”强越笑得上接不接下气。
“你别不信,哥儿几个,是不是这个理儿?”二叔红了脸。
“是哩,是哩,强越你小子就是花花肠子多,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心思就全在孩子身上了,别那酸溜溜地了!”大家就大笑起来。他明白了,为什么越是底层的劳动人民,他们的生活就更快乐,因为他们简单。他们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们都在生活里生活,而自己,却像是在空中,不接地气。
这个假期,丁一凡也没有像往年一样,在整个假期都在利用各种渠道进行充电,就像仍在学校一样,按时起床,按时地写呀,看呀,记呀。她学会了赖床,学会了睁着惺忪的睡眼喝下老公递过来一杯蜂蜜水,而老公看她的眼神也变得特别了,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她第一次关心起各个旅行社的旅游路线和报价,比较后,她选择了去海南旅行,尽管这是不算小的一笔开销。在海滩上,她戴着宽边的遮阳帽,戴着紫色的太阳镜,穿着碎花的曳地长裙,光着脚在沙滩上奔跑,大笑,裙裾飞扬。她是那么地迷人!此刻,在老公地眼里,她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她从来没有如此地放纵过自己,即使在家里,她的穿着也是中规中矩的。职业装演绎了她的高雅,而长裙却更让她显现出女性的妩媚。老公用镜头记录下了她的点点滴滴,每一次夸张的笑,每一次跳跃,每一次发丝的飞扬。她突然被一种神奇的、涌动的像海浪一样的热情鼓动着,停不下来。她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新的,自己从未来过的崭新的情感的世界。
从海南回来,看着一张张考贝到电脑上的照片,丁一凡被自己惊呆了!那是一个青春飞扬的女人,眼神是充满活力与梦想的,那笑容里似乎能流淌出笑声。她找出以前的照片,黑色的西服,黑色的没有一丝叛乱的高高挽起的髻,就是一个职场上的白骨精嘛!更糟糕的是,在家里,也是一样的妆束,一样的眼神,一样的发型。老公这么多年来,该有多么宽广的胸襟去包容这视觉的疲惫与呆板,还有这犀利的眼神!我看老公时也这样吗?要知道,男人娶的是老婆,不是职场精英!
丁一凡心中充满了爱,用充满着爱的心学做菜,学煲汤,听着音乐,也开始读一些爱情小说。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肯定是对的,丁一凡眼中锐利的成分在一天天减少,更多的温柔与安祥透露出来,老公当然能感觉出来。
王冰茜和辛一甜一起给双方母亲买了一个银镯子。这个假期,他们的收入也不错,两个人加起来六千多一点,除各项开支,还有四千五,花五百元买了镯子,剩下的钱,王冰茜让辛一甜拿着,辛一甜让王冰茜拿着,争执不下,就一人拿了两千。
邱晓雅和强越的工作是两人说好在同一天停的。邱晓雅想,该买件衣服了,于就就电话约强越。 这个假期,除了没活和下雨天不能上班外,强越一共干了44天,挣了三千多一点,离他的目标还有一点距离:给邱晓雅买三金的钱还差两千,开学后还得想办法挣点钱,工资呢,就尽量全交给家里,不久要结婚了,也得是一笔开销。说实在的,听到邱晓雅说要买衣服,强越并不想去,他心里就盘算着如何省钱,如何挣钱。可是,一直以来,也没给邱晓雅买过什么值钱的东西,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于是,打开抽屉,拿出三百元,然后又打开,又拿了三百,走到门口,又返回来,打开抽屉,又放回去了一百。
邱晓雅挑了一套388元的情侣套装,这样她和强越就都有新衣服了,她没有让强越付钱。可是她又怕伤到了强越的自尊心,于是,就又装作不依不饶的样子,缠着强越给她买了一条98的裙子。邱晓雅觉得少女的爱情梦是越来越现实了,自己对爱情的憧憬越来越模糊了。电影里、文学作品里那些如梦如幻的风花雪月,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何止是远是根本就不曾来过。倒是那些贫穷的爱情更让她觉得亲切。爱情与生活一样,有各种各样的姿态,自己的爱情也像一朵花,像一朵什么花呢?是田野里那缠着小麦奋力向上的打碗碗花,吹着幸福的粉色的小喇叭。无论怎样的撕扯,只有那么点点的根,在来年的春末夏初时,仍会开出一片幸福的粉红。决定了,就不曾反悔。她记得那天对母亲说的话:“妈,一个人好吃懒做,即使有一座金山银山,也终有一天会坐吃山空,只要勤奋努力,日子会好起来的,吃苦受罪是我自己的事儿,妈,你就别担心了。”母亲没有阻拦,在她的心里,也觉得强越是一个好孩子。
强越的心里却是越来越觉得愧疚了,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向他逼来,大弟明天要高考,二弟明年要中考,妹妹还算不上什么压力。自己上了大学,总不能让两个弟弟早早地走上社会吧!农民的孩子,考大学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途径。邱晓雅对这些了如指掌,却没有说什么,我这一生,要拼了命地对她好。
开学后的一段日子里,大家发现,邱晓雅一天天变瘦了,大家问她怎么回事儿,她笑着说,在减肥,怕强越不要她了。强越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他知道,从星期一到星期五,他都带着她到城里的饭店从七点半到十点半涮三个小时的盘子,一小时十块,一个晚上,两个人可以挣六十元。星期六和星期天强越跑劳务市场,邱晓雅一个人去不安全,就歇两个晚上。
“钱真以那么重要吗?”章烨和森约了他们几次,都没时间,章烨觉得很没面子,打过电话来,听了邱晓雅的解释很生气,“重财轻友是吧?”然后是一通数落,邱晓雅只是听着,当章烨生气地把电话挂掉,邱晓雅呆呆地说了一句“你有资格说吗?”
我庸俗吗?邱晓雅苦笑一下。在这个世界上,说钱是王八蛋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卑的穷人,用这句话来掩盖贫穷的羞耻;一种是高傲的富人,用这句话来张扬富有的荣耀。钱,对于不甘贫穷的人来说,真的很重要,对正需要的钱的人真的很重要。章烨啊,你已经在炒股了,我们连一台电脑都舍不得买,更别说了,对于大多数的家庭,现在它还是奢侈品,而这些,与钱没有关系吗?我和强越从来不煲电话粥,你的电话一打过来至少半小时,这与钱没有关系吗?如果钱不重要,现在和强越在一起的会是我吗?你没有资格!
邱晓雅变得越来越节俭了,却似乎是越来越快乐了。强越用300元从废品站买回来一辆摩托车,虽然没有喇叭,但一上道,那排气筒的声音绝对是一霸。坐在后座上面,邱晓雅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肉都震得发颤。每天晚上,强越把邱晓雅在门口一放,车就嘟地一声走了,火都没熄,等到强越回到家,洗洗睡觉时,也就得11点半了,第二天上班,所以两个人都得抓紧时间休息,所以也就少了许多的缠绵。
天气没有了暑热,李玮带棒棒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她常常在公园的草坪上放上防潮垫,给棒棒拿上吃的喝的,玩的,自己就和棒棒坐在上面玩。有时给棒棒听音乐,有时给棒棒读书讲故事,当棒棒一个人玩时,李玮就自己看一会儿书。她的零花钱足够她花的,买衣服时常常是一家三口同行,钱大多是程远付,很庆幸,程远从来也没问过她钱的去处。女人,是应该有点私房钱的。
去公园的次数多了,也就认识的一些人。有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太太,特别喜欢棒棒,只要棒棒来,她就和李玮一起带着棒棒玩。这位六十来岁的老太太刚退休不久,以前在计生委工作,老伴前年去逝了,孩子们不在身边,孙子孙女也不让带,所以,棒棒给她带来了无限的欢乐。每天只要李玮的自行车一到,这位刘阿姨就像是专门等候似的,准时出现在她们母子面前,忙不迭地帮着把棒棒从车后面的婴儿座上抱下来,李玮就解下那些必备品。刘阿姨非常喜欢棒棒,还给孩子买了一套衣服。李玮有时静静地看着老人和孩子一起开心地笑着,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空巢老人多么寂寞啊!
快十一了,天渐渐凉了,李玮去公园的次数少了起来。那天,她一进公园,发现刘阿姨站在棒棒曾经玩过的地方,一动不动,呆呆的发愣。花白的头发有几根被风吹乱了,显出一种苍凉。李玮的心里很难过,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
“刘阿姨!”听到叫声,刘阿姨扭过头,满脸笑意向李玮快步走来。
“看看我们棒棒长胖没有啊!”刘阿姨亲着,说着,“哎哟,学说话呢,叫奶奶,奶——奶——”
李玮看着,又有那么一点 点的心酸,棒棒不来公园的日子,刘阿姨就这样过的吗?突然,她有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刘奶奶,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每天给我看两个小时的孩子,我给你二十块钱,行不行?”
“看孩子行,钱不要,你看我是缺那俩钱儿的人吗?”
“我每天九点把孩子送你家,十一点来接他,我去图书馆看会儿书,反正我们两个小区挨得也近。”
“好好好,那绝不能再提钱的事儿,有了棒棒,我得多活好几年呢!”这是不是爱心泛滥呢?如果说是,只能是空巢老人的悲哀。
在图书馆里,李玮如坐针毡,怕棒棒闹,几次拿出手机想问一下又放回去了,一是怕刘阿姨说“孩子交给我你还不放心啊”,又怕自己听到棒棒闹坐不下去。凡事都得有个开头。
熬过了两个小时,李玮骑上自行车飞一样来到刘阿姨楼下,一口气跑到了四楼。刘阿姨一开门,她就向棒棒跑去。棒棒听到喊声,抬起头笑了笑,继续玩他的积木。
“看看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连娘都不认了。”李玮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收拾棒棒的东西,她要回家了,到点了。
“晓玮,你回家吃什么饭?”
“我呀,凑合着吃点就行,泡面。一个人懒得做。”
“我一个人也是凑合做,也是吃泡面。负负得正,咱俩在一起吃就不是凑合了,今天就在这儿吃,我做蒸米饭。”
“那可不行,棒棒的奶粉不够。”
“那你回家拿,快去拿。”刘阿姨好像怕李玮反悔,一边说一边往门口推。
李玮回家拿了奶粉,买了一些肉和青菜,这才返回刘阿姨家。
李玮带孩子,刘阿姨做饭。一小时后,饭菜上了茶几。棒棒的童车没在这里,棒棒就坐在沙发上,李玮和刘阿姨一边一个保驾,饭菜也就移到的茶几上。一个蘑菇炒肉,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凉拌锦针菇,还有一个紫菜腐竹汤。
“棒棒,奶奶有家喽,有孙子喽!”刘阿姨兴奋地笑着,偶尔夹点菜,或者用筷子蘸点菜汤送到棒棒嘴里。孤独和寂寞是一个多么一残忍的杀手啊,它只刺伤人的心。
这顿饭吃得好温馨。李玮吃了两碗,刘阿姨也是,而且所的的三盘菜光了,汤也光了。
两个人打着饱嗝,刘阿姨夸张地拍着肚子,“这下,这肚子可满意喽,两年多了,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我也是,我看我们就是两个净坛使者!”两人哈哈大笑起来,棒棒左看看右看看,也跟着笑。
李玮说的是真话。自从结婚以来,这是她吃饭吃得最自然的一次,大口大口的吃菜,吃饭,大口大口地喝汤,还打了饱嗝。在程远的家里,大家吃饭的时候都很文雅,自己也就得拘束着。
“晓玮,以后中午就在这儿吃吧, 我们两个女光棍也能吃顿饱饭。”
“女光棍?那行!”
在这里吃饭,却让李玮找到了家的感觉,就像在妈妈面前一样,无拘无束,心里特别得放松。
“要是你下午有事儿,我还帮你带。”
“那怎么行?”
“行,你别介意,就当是安慰我这孤老婆子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李玮也就无话可说了。
李玮的生活渐渐有了规律。星期一到星期五的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在图书馆,星期二和星期四下午的两点到三点半到书画社学画画。中午就在刘阿姨家吃饭,说不准谁做,回家时顺路带一些菜呀馒头呀什么的。——“回家的路上,”李玮笑笑,刘阿姨家真得就像自己家呢,当然是指娘家,不是婆家。空闲的下午,如果天气好的话,李玮会和刘阿姨出去走走,有时去公园,有时去逛街。这样的日子,李玮觉得舒坦极了, 不上班真的是好啊!
李玮渐渐地胖了起来,脸上也终日洋溢着一种开心的笑。程远很高兴,他对李玮说:“你看,原来不让你上班吧,你还不高兴,那是不适应,现在,你看多好,人都要发福了呢!”李玮笑笑。
辛一甜仍然很忙,名气也越来越大,“白马辛”像一个充满魔力的称呼,掠走了多少少女的梦!晚上,他的脑子里却越来越多的是李玮的影子,尽管那天他说了两个人不要再见,事实上,李玮和他也再没见过。当王冰茜的电话打过时,他渐渐地不想接了,接通之后,也是懒懒地,就像生了病一样。刚开始,王冰茜并不在意,可是时间久了,她着急了。
“你说,一甜,是不是又想那个初恋了?”王冰茜问得小心翼翼,她怕触动他敏感的神经。
“她有名字,叫李玮。”辛一甜低着头,小声地说了一声。
“我在问你,你是不是在想她?”王冰茜快要哭了。
“是的,我不能撒谎,那样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并不是想要想她,可是我的脑子不听使唤,我怎么办?”辛一甜痛苦的样子让王冰茜心疼。
“我们慢慢来,好不好?”王冰茜把辛一甜的头抱在怀里,像安慰一个孩子。
可是,辛一甜面对王冰茜话却是越来越少了,两个在一起是,大多是在沉默地坐着,以前的欢声笑语再也听不到了。王冰茜说一句,辛一甜就答一句,不说,他就低了头坐着。常常他会突然说一句“她来了”,然后死死盯着某个地方,眼珠一动不动。有时,会斜着眼睛盯着一个地主,然后,脖子一顿一顿地扭,就像在抽风一样。
“她要是犯病了,我还要和她结婚吗?这不能问父母,他们肯定说不行。可是,我该嫁给她吗?”她不知道,她不知道怎么办。她打给辛一甜的电话接听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辛一甜几乎不再给她打电话了。她难过极了。
一天晚上,学生就寢以后,王冰茜来到另外一个女老师的宿舍。这位米老师大约四十岁。
“米老师,他可能要犯病,你说我该不该嫁给他?”
“不嫁。”
“为什么?为了爱,不行吗?”
“爱不是孤立的,婚姻也不是两个人的事,爱并不是维系婚姻最大的力量。”
“米老师!”
“别急,听我说。你一定看过琼瑶的《哑妻》。”
“看过。”
“方依依和柳静言是多么地相爱,可是柳静言为什么要方依依堕胎?他不爱自己的骨肉吗?”
“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哑巴女儿,柳静言怕再有一个哑女儿。”
“是啊,他有了一个哑巴新娘,又有一个哑巴女儿,他不爱她们吗?”
“爱啊。”
“那他什么还要出走,又各另外一个女人生下孩子?”
“大概是他想要有一个正常的人能和他正常的交流,分享他的喜怒哀乐。”
“那你呢?你要做好了准备,你可以嫁,如果没有,你自己看着办吧。”
日子不紧不慢,王冰茜的电话少起来,这于辛一甜并没有什么影响,他还很高兴,没有了电话的影响,他可以在想李玮时不被人打断。
辛一甜还在演出,在台上,他还是那个人见人爱 的白马辛,而台下,他却是没精打采的。课却常常是忘了上,多亏了强越和丁一凡提醒,他们两个整天提心吊胆,恐怕辛一甜又出点什么事儿 。
秋天,好像不是一个好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