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瓜熟蒂落 情深意长
作品名称:一个平凡的男人 作者:晨爱 发布时间:2019-10-28 11:07:26 字数:3509
一条湘江横跨于南北两个县城之中。远远眺望,滚滚江水如一把长刀将一个西瓜劈成两半;细细近观,又如一头猛兽在地上翻滚。南县江岸,烟囱林立,空中浓烟滚滚,这是一个小城镇的冶炼厂。一条铁路线将冶炼厂,和相距十来里地以外的大山采矿场连在一起。一个个装满矿石的货斗连成一条长龙似的小火车成天忙碌不歇,往返于两地之间。那“叮咚咣咚”的运行声和“呜呜”的笛鸣声连绵不断,响彻云端。丰富的矿产资源让这座小古镇名震四海,成了享有世界盛名的矿产宝地。北县江岸,树木丛生,万籁俱寂,那是一片美丽的农村景象。
公元20世纪初,郝运来出生在南县江岸的小城镇,开始了他艰苦患难的一生。
郝运来的祖上原是对河北县的。据说他曾祖父的祖上早年在朝廷为官,家底殷实富足。一次,郝运来曾祖父的兄弟们为争抢祖上遗产而不顾手足亲情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年轻气盛、正直无私的曾祖父不忍看到兄弟间的自相残杀,当即向大家宣布自己不要家产,只望兄弟间能和睦相处,不要“煮豆燃豆萁”。可是,即使曾祖父让出家产,好言相劝,也阻止不了其他兄弟对财产的贪婪。无情的兄弟为财产的争夺战让曾祖父看淡了人心,他毅然拿起包袱雨伞,离开了自己的家乡,独自一人外出闯荡。经过多方波折,最后来到了南县江岸的这个小城镇。由于曾祖父为人善良厚道,受到了当地人的热情接纳和多方帮助。从那以后,曾祖父靠自己的辛勤劳动,在这个小镇上安家立业,成了南县人。
位于江岸南县的这个小城镇,周边十来里地以内是一个很大的蔬菜园。解放前,这个镇的绝大多数穷人都是靠在蔬菜园里种植蔬菜和杂粮为生。由于当时地主恶霸欺压剥削太甚,穷人尽管拼死拼活在菜园里从年头忙到年尾,仍然养不活一家几口人。为了生存,大家只有另谋出路,涌到小镇的冶炼厂去卖苦力。可是,在那天下乌鸦一般黑的社会里,穷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没有好日子过,到工厂卖苦力的穷人一样要受到资本家的剥削和压迫,同样赚不了几个钱。郝运来的父亲及几个伯伯也是一样,除了没日没夜在冶炼厂挑脚磨担之外,有时还要拉帮结伙到离家十几里地以外的采矿场去下井采矿。就这样,他们长年累月没日没夜地奔波在冶炼厂和采矿场之间。
郝运来的父亲有五个兄弟两个姐妹,五个兄弟中,郝运来的父亲郝宝排行最小。在郝运来出生之前,大伯郝进还没成家,其他几个成了家的伯父伯母也都还未曾生育,可以说他是同辈中的老大,也可以说是郝氏家族中的第一个男丁。郝运来的诞生对于郝家来说本应是一件天大的喜讯,但对于父亲郝宝来说却怎么也不见他因此而露出过一丝笑脸。人们常猜测这兴许是由于当时穷苦的生活所困,艰难的劳作所磨吧!
一天上午,郝宝从外面做完早工回来,胡乱洗了一把脸和手,端起桌上女人早已准备好了的一碗菜叶稀粥和几个红薯,就着一点咸菜吃了起来。他喝了一小碗稀粥,只吃了一个小红薯就放下了碗筷。
“哎,再多吃一个红薯吧!”女人拿起一个红薯递过去。
“算了吧,留着中午吃,不然中餐不知又要到哪里去想方了。”说完,他像往常一样,拿出他那杆心爱的宝贝烟斗来独自摆弄。
听说这杆烟斗是郝运来的曾祖父当年离家时带出来的唯一家当,这个唯一家当被郝家一直视为珍宝传了下来;后来又被郝运来的几位伯父让给了排行最小的郝宝。郝宝在烟斗里慢慢装上一兜旱烟,又用一块干净布片仔细抹了抹透亮的铜烟嘴,然后放在嘴边眯着眼睛悠闲地“吧嗒吧嗒”吸起来。他常对人说,每次看到这杆烟斗,就会想起爷爷当年离家出走的正义举动;吸上一袋自产的旱烟,仿佛觉得爷爷曾经的勇气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女人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对郝宝说:“哎,孩子都出生这么久了,求你能否给他取个名字啊!”郝宝只顾对着铜烟嘴“吧嗒吧嗒”的叭着,似乎沉浸在什么往事中,女人的话他仿佛丝毫没听到。
“喂,你听到了吗?他落到了你家也算是你的儿子呀!”女人收拾完桌子,抱着出生已半岁多了的儿子来到郝宝身边,再一次乞求。
女人长得清秀端庄,身材细小。一件宽大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让人感觉到就像一根杆子上竖着一个大灯笼,晃晃荡荡。她面黄肌瘦,脸上毫无一丝血色,一眼就可看出那是产后严重营养不良的面相。从她那虽是无神干涩的眼睛里却透出一种坚强的性格,露出一丝对生活的希望。
“哎呀,我又没说他不是我的儿呀,这还要取什么名字来为难我。我又不识字也不懂取什么名字好,就随便叫吧!”郝宝中等身材,一张五官端正的国字脸,本算得上是个一表人才的帅气男人。但也许是因长年劳累,加上冶炼厂的烟熏火烤所致,整个人看上去宛如一个黑包公。他一边回答女人的话,一边对着手里的旱烟斗又“吧嗒吧嗒”连叭几口。
“这狗倈仔,咳咳咳……猪,咳咳咳咳……猪倈仔不是叫得蛮,蛮好的嘛!”他使劲地咳喘着、结巴着,使人难以听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看到郝宝咳得喘不过气来,说的话又结结巴巴,尽管没听出个什么名堂,女人也没再做声了。或许她不想为难身边这个男人,又或许是觉得平时随便管儿子叫狗倈仔猪倈仔也挺顺当的。
看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郝宝,女人好像有点心痛但又无可奈何。见郝宝咳完那一阵子停歇下来后,她不得不劝说:“你咳成这个样子就少抽两口也要得啰!”
“少抽?少抽我那事就没精力去做了,就是因为有这个瘾头在刺激我,做起事来才有点那个盼头。”郝宝说着说着又使劲对着烟斗“吧嗒吧嗒”叭了起来。
“你就算不为……”女人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不为我娘俩打算,也,也要为你自己的身体考虑……”说到这里,女人不由伤心地抽噎起来,顺手扯起衣袖揩了揩眼角。
“你这有什么哭的呀?我的八字硬,这点小毛病压不倒我……哦,你不是说要我给你儿子取个名吗?我觉得也是应该要有个正当的名字,这狗倈仔猪倈仔叫起来也显得太贱了点,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也算是我们郝家的第一个男丁,就取个……”郝宝沉思了片刻,说:“那就叫头瓜吧!”
“头瓜?”女人睁大眼睛看着郝宝,仿佛不理解其中之意。
“你听说过苦藤瓜吗?虽然藤是苦的,结出来的瓜却大有作用。听说这种瓜可以润肺燥、降火、治咳嗽、涤痰结、止消渴、利大便、消痈肿疮毒等等,对人身大有作用呢!这个孩子虽然出生在我这个穷苦人家里,但我还是希望他长大以后知道感恩,能像苦藤瓜一样,成为一个很有用的人!”郝宝此时仿佛觉得心情特别舒畅,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
“苦藤瓜,头瓜?哎呀,我的头瓜,这个名字取得好,头瓜瓜头,以后我的儿子说不定还真是一个当头头的呢,嘻嘻……”女人满脸欣喜,笑得像一朵盛开的桃花。这时,儿子在她怀里“哼哼”拱了一下,她赶快背过身去,好像不愿让郝宝瞧见似的;撩开衣襟,把一侧干瘪的奶头从衣服里悄悄拽出来,偷偷塞进儿子的小嘴里,口里哼着自编的小曲不停地哄着,“噢噢,头瓜头瓜不要哭噢,妈妈给你来喂奶哟,喝饱奶水快长大哟,以后长大好当头哟……”她拍着怀里的儿子,面如灿烂的阳光。
“哦,求你顺便再帮他取个书名吧!”头瓜母亲乞求的双眼看着郝宝,等待下文。
“书……书名?”郝宝惊讶地问。
“对啊,给取个书名。”头瓜母亲重复一遍。
“书名得有个姓呀!”郝宝说完又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一“咕噜”咽下了喉。随之,他像翻云吐雾似的,把一口浓烟从嘴巴、鼻子等三个肉洞洞里嘘了出来;接着,他翘起左脚板将烟斗在鞋底上“嗑嗑嗑”地敲了几下。
“就跟你姓‘好’吧!”头瓜母亲说。
“跟我姓郝?你以后没意见?”
“没意见。”
“好吧,既然没意见就行,那就叫郝运来吧!”郝宝不假思索地说。
“好运来,好运来,对,就取这个名字好!”头瓜母亲高兴地应承着。
“我们年年不都是念着盼着要有好运吗?你同意他跟我姓就取这个名字吧!也愿我们有好运,更盼他自己一生有好运。”
“好运来,这个名字真好!感谢你给孩子取个这么吉利的名字,更谢你的吉言良愿。你真好,我们将会永远记住你的恩。”郝运来母亲感恩不尽。
“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这个年头我们都能好好活着就行。”
“哎,你还说你不懂什么,你比那些个读书人还懂得多呢!”郝运来母亲兴奋地看着郝宝,仿佛第一次见到过一样,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两人正说得起劲,这时,外面响起了“叮当叮当”的铁块碰撞声和“叽嘎叽嘎”不成调的二胡声。
“那个看八字的李仙怪又来了,你能不能给头瓜算个八字呀,看这个崽以后是不是个有吃有穿的,看他有没有什么难心,如果有难心也好早点要人家帮忙化解一下。”郝运来母亲征求郝宝的意见。
“哎呀,不要去浪费那几个钱了,是好是丑都是各人的命,也是前世带来的,有什么好算的啰!”
“话虽这么说,看一下总要放得心些,就算有些不好的东西,早点让别人说破不是更好吗?我怕他再像他的……”
“不要提那些事了,你的儿子决不会遇到那种事的。你要我请人给他看看八字就看看吧,不就是破费几个钱吗!”郝宝本来就是个比较随和的人,听了郝运来母亲几言相劝,也就依从了。当即,他就把那个八字先生李仙怪请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