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进入虎穴救战友
作品名称:陈晓云传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19-10-28 11:12:26 字数:7916
经过半个月紧张的劳动,梅园乡刚秋收完毕,日本鬼就带着伪军到处抢粮催款。日伪军也经常到梅园乡沿山一带来抢粮。陈晓云因在梅园乡管钱粮大事,既要收钱粮,又要防止敌人来抢粮,工作特别紧张,白天应付上面日伪事情,晚上还和崔永甫等带着自卫队员藏粮送粮,经常睡眠不足。
那一天,陈洛宁因要完成一个调查材料,清晨她去陈晓云的住处请她写个介绍信,到沿山边家附近去访问一个同志。可是一到门口,崔永甫见陈洛宁要去找陈晓云挥着手不让她进去,他说:“阿宁姐,对不起,陈乡长她刚刚睡下不久。您让她睡一会吧。”
陈洛宁听了点点头,怕惊醒她又会引起她失眠,因此她就等在门口,不去惊醒她。顺手从晓云姐给她做的挎包袋里拿出一本高尔基的《母亲》来翻阅着。当陈洛宁看到书中那个姑娘在一个风大风雪夜里独自一个人到村里去开会,使她很感叹,一个女孩子为革命胆子这么大。
那知陈洛宁自言自语中发出了声音,惊醒了陈晓云,她听见陈洛宁的声音问:“阿宁,这么早来了。”
陈洛宁即走到她床前说:“云姐,我想请你写个介绍信,我到下面去联系工作,在这里找人还是你乡里的介绍信有效。但又怕你睡着故不敢惊动你。”陈晓云说:“你太体谅我了,为了工作少睡一点算什么。”说着立即爬起来,陈晓云写好介绍信给了陈洛宁。
陈洛宁拿了介绍信刚高兴地出去了。走到房门口时,忽听陈晓云又喊她:“阿宁,这几天鬼子伪军下乡很多,路上要小心,千万把信藏好!”陈洛宁听了她的叮嘱,即将这封介绍信藏到鞋子的鞋垫下,就轻快地离开梅园乡公所。
陈洛宁一个人沿着山路到边家,心中暗想要是碰到鬼子伪军怎么对付。
鬼子还真来了。陈洛宁来到沿山,刚抬头就看到远处有一群穿黄衣服的人,从凤岙市方向来的。这不是鬼子就是伪军,因为凤岙是日本鬼子的一个据点。还可能鬼子带着伪军一起来。
陈洛宁见鬼子来了,即灵机一动,赶快从一条山路插进边家村里。
巧得很,她进去来到一家只有一个妇女的人家,见门前挂着许多小尿片和可爱的小小的婴儿小衣裳。走进屋里见一个年轻的妇女在摇着摇箩,摇篮里睡着一个婴儿,陈洛宁走进去正要打招呼,那产妇一看陈洛宁叫她一声:“葛维裘,怎么是你?”
陈洛宁不由得一惊,这是她在学校读书时的学名,这里怎么会有人认识她?仔细一看,那个产妇竟是陈洛宁师范读书时的同班同学,她见陈洛宁进去就高兴地说:“葛维裘,你是慈溪人怎么会到这里来?快快进来,快进来坐,真是难得你来。你来这里找什么人?”说着倒茶给她喝。
那同学待陈洛宁很客气,陈洛宁说:“我到这里来看个朋友。没想到前面鬼子来了,所以我就急着走进人家来躲避,没有想到,竟走到你家来了。这是你的家?你在那里教书?你男人呢?”陈洛宁表面平静内心很着急,不知道她的这个同学的丈夫是什么人,不要是伪军官,得要尽快离开这里。
这时那同学说:“我在大桥小学教书,男人在外边工作,这是我父母的家,我在这里做产呢。没有关系的,快请坐快请坐!”陈洛宁说:“麻烦你了。”那同学说:“麻烦什么,你只顾待着好了,没有事的。”
一会鬼子也进了这个村,一时把村里搞得鸡飞狗跳,声音嘈杂,那时陈洛宁已无法走出去,她对同学说:“万一鬼子进来你就说我是你的嫂嫂吧。”那同学点点头说好的。
当一小时后,鬼子走了,陈洛宁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想离开同学的家,可是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两个孩子说:“有个戴眼睛的同志被鬼子捉去了,那同志个子长得很高。因为眼睛近视没有看见鬼子队伍,被捉到鄞江桥去了。”
陈洛宁即问他:“你知道他姓什么?”一个较大的孩子说:“好像姓王,过去到我们边乡长家里来过。个子很高,又戴着眼睛。”陈洛宁猜想这可能是林大队的指导员王甸。王甸为部队后勤供给常在地方上活动的。
当陈洛宁完成任务急急地回到南庙梅园乡乡公所,陈晓云早已等在门口在向外张望,看见陈洛宁即说:“阿宁,你回来我放心了。今天王甸在路上被鬼子捉去了,我己根据县委指示派了几个同志去据点了解情况,准备想法子去救他。”
陈洛宁说:“我在边家听小孩子说戴眼睛的姓王的工作同志被敌人抓去了,我就估计是林大队的指导员王甸。林大队不在那里嘛,王甸怎么会到这里来?当时我在那里也很危险。伪军就在那个村里。”
“那你怎么躲过的?”
“我躲在一个产妇家里,那产妇正好是我同学……”陈洛宁如此这般一说。
陈晓云说:“你的运气真好。在边家这样偏僻地方还会碰到你的同学。那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我的任务是完成了。”
她们俩正在谈话,县委又派通讯员送给陈晓云一个指示,要她派人到樟密联络站去一下,告诉在樟密工作的同志们,这两天敌人频繁下乡必须提高警惕,以防万一。
陈晓云接到这个指示,看看左右,乡公所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她感到有些困难,陈洛宁听了主动向陈晓云说:“云姐,正好,我在这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正要回樟蜜乡去呢,我会告诉樟蜜同志们的,徐婴和李敏他们本来就和我在一块的,我回去告诉大家,我们赶快到别地方去避一避就是了。”
陈晓云说:“要是白天我一定让你去。可是这会天已经快暗了,你一个人会走夜路吗?”
“没有关系的,我袋里有手电筒,再说我也不怕鬼。我们在樟村和蜜岩也经常走夜路,走过坟头和义冢滩时害怕了我就大声唱歌,有鬼也吓跑了。碰到和平军我也不怕,我会对付他们。”
“阿宁,那你路上还是要多加小心啊!你带着县委这张条子,立刻去告诉徐婴同志,要他们今晚转移驻地。陈晓云把那张纸条给陈洛宁。陈洛宁接过条子塞进夹着发卡的头发里。”
那天陈洛宁虽然已经跑了几十里路,本来想在梅园晓云姐处休息的,但为了同志们的安全,她又牺牲自己休息时间,帮助晓云姐做事,虽累,心里却感到很愉快。何况这是为自己同志的安全。也是为了组织不受损失呀,同志们得到消息能及时躲避就安全了。
所以她一路跑得很快。当跑到岭墩时天色已经黑了,听到沙沙地风吹枯叶声确实有点害怕,好像树林里有人在那里,但一想到高尔基小说中的那个勇敢的姑娘,她也勇气百倍地前进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她终于到达目地樟村,把情况告知了徐婴和李敏等同志。她和樟密乡工作的同志及时转移,保证了安全。
次日,陈洛宁从樟密回来,见陈晓云愁眉紧锁,陈洛宁问:“云姐,你还有什么麻烦事呀,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陈晓云告诉她:“据内部情报,王甸被逮捕后敌人已怀疑他是三五支队干部,听说鄞江日军的头头山本亲自在审问王甸。又听说王甸被关在敌人司令部内,还让看报纸杂志,敌人这样对待他说明敌人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陈洛宁着急地说:“那云姐,快设法把王甸保出来才好。否则夜长梦多,防止意外。林一新要知道更会急死了。”
这时梅园区自卫中队长严培远气冲冲地跑进来说:“晓云姐快去保王甸呀!王甸多在那里一天多一天危险啊!”严培远本是凤岙那面自卫队的,这几天因鄞江日伪军抢粮在这边活动。
崔永甫说:“严队长,你为王甸同志着急,陈乡长比你们更着急呢。告诉你,陈乡长已准备叫我去一趟鄞江,花些钱请翻译官警探等吃一顿,通过内线关系一道想法子把王甸保出。陈乡长还决定明天派人到伪军据点去找鄞江区伪区长呢。”
陈洛宁听了忙对陈晓云说:“云姐,去鄞江桥你派谁去呀?”陈晓云说:“正想不出人呢。”
陈洛宁又毛遂自荐地对陈晓云说:“要不,明天我再替你去跑一趟吧?”
陈晓云疼爱地望着陈洛宁说:“阿宁,这个任务不能叫你去了,这太危险了,你太年轻,长得又好看,经过日伪岗哨时日伪军会看上你的。你的老公又是林大队长,目标太大,万一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这样大的责任,我不能叫你去冒这样大的风险。还是我自己去一趟吧。”
陈洛宁被说得脸红红地说:“云姐,看你说的,那你自己去不危险嘛?”
陈晓云自嘲地说:“我比你老得多,脸上又有几颗小麻子,嘴巴暴牙,瘦不拉肌的,日伪军不会看上我的。”大家听了都笑了。
陈洛宁说:“云姐看你说的,你也不老,高高的个子身材苗条,讨人喜欢,你去也是很危险的。”
陈晓云说:“反正我比你老,长得也比你难看,风险会比你少。”陈洛宁说她不过,又且这是去做伪区长老婆的工作不是一件容易事,自己从来也没有做过这种工作,去了也不一定能完成任务,也就只好让晓云姐自己去了。
于是第二天陈晓云叫陈洛宁一起来化装打扮自己,她叫荜辉到建岙妈妈钟仁美家里借来一套钟妈妈干活穿的土布衣裳,陈晓云装扮成一个山村妇女。上身穿上那件灰色斜襟破粗布夹袄,下身穿一条旧黑裤,脚着一双破鞋爿。陈洛宁替她头上包着一条旧毛巾。
穿好后,陈晓云还把自己的脸用泥土涂得黄黑色的,使自己变得又黄又瘦,还在嘴角上和左眼下点着一颗大黑痣,把自己变成一个很丑陋的山村农妇。
打扮好后,两人看了笑了,陈晓云说:“现在你还认得我嘛?”
陈洛宁看看陈晓云笑着说:“云姐,你都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老太婆了。”
陈晓云说:“打扮得越老越好,越老越安全。再说我要认王甸是我弟弟,做王甸的姐姐,不装扮年纪大一点人家就不会相信。”
陈洛宁说:“打扮得太老人家区长太太也会不相信的。”
陈晓云说:“总比年轻的好,此去要经过好几个伪军岗哨呢。这班坏蛋看稍为年轻一点的女人就会动坏脑筋。”
打扮好了后,陈晓云又叫永甫去村里买来一篮鸡蛋盛放在也是从钟妈妈家里借来的胡篮里,带上良民证,她就提着那只装鸡蛋的胡篮,准备走出去。
陈洛宁看了后说:“云姐,你就拿这么点东西去送礼呀?”
陈晓云说:“买这么些东西已经花了我不少钱了,我可没有什么东西好送给他们了。”
陈洛宁说:“你去找的是鄞江区维持会长的太太,也就是区长太太,她们这些人的眼界可高了,你拿一点鸡蛋去算什么礼物!我看你这是白去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还要再加点什么东西去才好。”
陈晓云想想也是,伪区长的太太肯定是个眼界很高的人,一篮鸡蛋是难以过关的。
她想了一下,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布包,折开一层一层布头,摸出一副带坠子的漂亮的金耳环来,她说:“要不只好拿这副耳环去送了,这是我结婚是元仁送给我的结婚礼物。也算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为了救王甸同志,只有把我这副耳环也拿去送了。它是元仁给我的的一个重要的念想之物,我想元仁了常常拿出来看看它,好像看到了他的人似的,现在为了救王甸,看来也只好舍出去了。”
陈洛宁接过陈晓云这副小巧玲珑金灿灿用一串小金链子系着一个也是金的鸡心形小坠头的耳环说:“多可爱的金耳环啊,这是姐夫送你的结婚礼物?你送了就没了呀。”
陈晓云:“耳环再珍贵总是人珍贵呀,若能把王甸救出来,也值得了。”
陈洛宁说:“为了救王甸,姐姐是把自己和最珍贵的东西都豁出去了。姐呀……你到了鄞江可要多加小心啊,你这是去闯虎穴啊,一不小心,敌人就会把你抓起来的。”
陈晓云说:“阿宁你放心,我会安全回来的。”
陈晓云这就拍拍破夹袄出发了。她装个出门走亲戚的样子。把常备的“良民证”用别针别在胸前,一手提一只盛满鸡蛋的胡篮。腋下着一顶准备下雨戴的破雨伞,这就出发了。
当她由建岙经梅溪、竹家等村来到鄞江桥边上的一个伪军岗哨旁,老远路那伪军岗哨就看到她了,就大声呼喊:“什么人?”
陈晓云说:“去鄞江走亲戚。”
“过来看过!”
陈晓云一手提着一篮鸡蛋微弯着腰慢慢地走过去,一个持枪的伪军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伪军说:“良民证。”
她从衣袋里摸摸索索地摸出良民证来让他们看。
伪军随便看了一眼良民证,又挑开了胡篮盖子来看,见里面只是一篮鸡蛋没有什么其他东西,看她是个她长得黄里带黑难看的黄脸婆,就向她挥手说:“走吧!走吧!走吧!”
陈晓云从容地提起胡篮走过去。
陈晓云顺利地走过了敌人的第一道岗哨。她于是提着胡篮转弯向西来到第二道碉堡岗。
这已经要进入鄞江镇中心了。也就是敌占区的心脏地带了。陈晓云离远看去,见碉堡那边街道上有行人在走路,有老百姓,还有穿黄军装的戴猪耳帽的日本鬼子和许多伪军在碉堡附近进进出出,她不由得也有点紧张起来,平常自己是不会轻易来这里的,但今天为了党组织的安全,为了林大队,为了救王甸,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得自己亲自来冒这个风险了。
她大着胆子提着胡篮子微弯着腰慢慢走上去,一个伪军又在老远地叫喊了:“什么人?干什么的?”
陈晓云从容地走上前去说:“我是来鄞江走亲戚的。”
“拿出良民证来看过!”陈晚云又摸出良民证来,让伪军看,那伪军仔细地看了良民证又看看她的脸说:“这照片上的人不像是你呀,照片上人的还很年轻,你这么老,这良民证不是你的?”
陈晓云心里格登了一下,当时只知道装扮得越老越好,可是没有想到装扮得太老了和良民证上的照相对不起来了,反而不好。但现在已经晚了,她很着急,不要过不了关,这时只得对伪军说:“这照片是五年前拍的,当时做良民证时,没有别的照片,就用我以前的旧照片贴上去了,现在我老啦,自然不大像啦。”
伪军军官望着她的脸再三对着良民证上的照片看了看说:“一点不像。我看你是共产党三五支队的女侦探!”
陈晓云忙说:“我是沿山乡的一个农村妇女,三五支队怎么会有我这样老的老太婆?”
这时一个持枪的鬼子上来对他说:“你的共产党的干活?”
陈晓云对他说:“我这样的老太婆怎么会是共产党?我是沿山村种田的老百姓。”
鬼子和伪军官又仔细地望望她,看她面黄肌嫂,长得又不好看,觉得是不大像三五支队,也不像共产党的民运干部。因为过去他们抓到三五支队民运干部,大部分是年轻的学生和教师模样的人。和眼前这个又老又黄的山村农妇似乎对不上号。
这时那个鬼子又用枪尖挑开她手中的胡篮盖子,见是一篮鸡蛋笑了,就说:“鸡蛋的迷西,鸡蛋留下来。”陈晓云对他说:“太君你喜欢鸡蛋,拿一点去好了。不要全部拿走,给我留一点,我是送人去的。”鬼子也听不清她说什么就说:“鸡蛋米先的,鸡蛋米先的好!”
陈晓云就捧一大堆鸡蛋给鬼子。鬼子看差不多大半篮鸡蛋都给了他,就高兴地对她说:“要先!你的开路开路的!”鬼子说开路,伪军也落得做人情说:“走吧走吧!”
陈晓云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向鬼子撇嘴一笑就从岗哨边走了过去。陈晓云讥笑鬼子伪军也看不出来。终于让她瞒天过海了。然后她提着胡篮慢吞吞地来到镇中心。
她往西边看看,又向北面望望,又问了一些人,问鄞江区王区长的家在那里。问了好几个人都摇摇头说不知道。她想大概他们也是过路人。最后她问了一个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的年纪较大的人告诉他:“你要找鄞江区维持会长?”他用手向东边一指,“好像在那里。你走过头了。”
陈晓云谢过了老人,就转向倒走上去,到了那边街上又问了人家一下,终于证实这是鄞江区维持会长的家,一幢四边打着围墙的大屋里。这实际上是鄞江一户大户人家的家,陈晓云想这就对了,不是老板,日本人怎么会叫他当鄞江区维持会长呢?
她来到门前,一只手提篮,一只手打着大墙门上的铁环。
一会,从里面打开一扇大门走出一个打扮得较为清爽的中年农妇来,好像是区长家的佣人,她半开了门望着陈晓云说:“你是从那里来的?”
“我是从沿山村来的。”
“你找啥人?”
陈晓云问:“这里是不是鄞江区王区长的家?”
那女的怀疑地从上到下望望她说:“你找区长有啥事吗?王区长不在家里呀。”
陈晓云说:“区长不在,我就找找区长太太吧,我可以请太太转告区长的。我有要紧事情要告诉区长呢。”
“那你等一下。”那妇女回屋里去了。一会她回来对陈晓云说,“你进来吧。”她自己在前面带路。让陈晓云跟她后面走。
走过种着许多花木的院子,陈晓云跟着那女佣来到屋里的客堂间里。见放着搁几大座整洁清静的客堂里,一个穿着花旗袍的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妇女在那里看报纸。那女佣就向坐在上横头看报纸的年轻太太说:“这就是我家太太。”
那太太看陈晓云进来,放下报纸望着面前这个穿着老气的农村妇女说:“你不是我家亲戚吧,我怎么不认识你?”
陈晓云眨巴着眼睛装成一副想哭的样子悲伤地求告她说:“太太,我的弟弟前天来沿山村做生意,他在路上走,被皇协军抓进去了,说他是三五支队。我弟弟是到那里收贝母的,他一个生意人怎么会是三五支队呢?所以我今天特地来这里,我想找区长替我向皇军说个情,把我弟弟放出来!”
那太太说:“区长不在呀。你要找他要到他办公地方去找嘛,你到我家里对我讲有什么用。何况你弟弟是皇协军抓的,那是军队上的事情,他只管地方上的一些事务。军队里的事情他那里晓得,也管不着呀。”
陈晓云说:“抓的人是军队,可是我弟弟是老百姓呀,老百姓的事区长他也要管的呀。我就求求区长替我问一下皇军,替我弟弟说一声,他是个循规蹈矩做点小生意的普通老百姓,把我弟弟保出来吧?”
区长夫人说:“你既然这样说,那你就自己去找他好了。”
陈晓云说:“我不知道王区长在那里办公呀,我好不容易东问西找才找到王区长家里。我的弟弟上有老下有小的,全靠他一个人做点生意吃饭,这一下他被抓进去我弟媳急得不行,她有孩子脱不开身,只好我这个做姐姐的来到鄞江探探消息。可是我们在鄞江人生地不熟的,情急之下我就只得来找到区长家里来了。没有想到区长不在家里。我从边家来一趟不容易,十多里路呢,还望太太替我向区长说一下了,请区长帮帮忙,给皇军说一声,把我弟弟放出来。”
区长太太说:“这样大的事情,恐怕我丈夫也没办法能帮你。”
陈晓云一面说一面把胡篮子里鬼子拿剩下的半篮鸡蛋放在桌上说:“区长认识皇军和皇协军人多,总比我们平头百姓有办法多一些。万望你帮我一下吧。晚上区长回来,请你替我给区长说一下,帮我把我弟弟保出来吧!”
那太太不肖地斜着眼睛瞟瞟这半篮鸡蛋说:“大嫂,你的事我真的没有办法帮你,这事情太大了。”陈晓云想,还真被阿宁说着了,这点鸡蛋人家看不上。何况是已被鬼子拿去了一大半的半篮鸡蛋。
这时陈晓云摸摸索索地又从自己的斜襟衣袋里摸出一个小包来,她打开一层一层的布包,揭开最后一层布,使人的眼睛一亮,拿出一对金灿灿的带细金练坠子的金耳环来放到区长太太手边,说:“你可怜可怜我的弟弟吧,他上有老下有小怎么办呢?万一有什么,我弟弟这个家就完了。区长总有办法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务必请王太太帮帮忙!晚上区长先生回来,请您向区长先生说一声,务请区长先生在皇军面前替民女求一个情,民女感激不尽!”
王太太望着那对闪闪发亮带着细坠子的金耳环,脸上阴转多云地说:“你弟弟叫什么名字?我给先生说一声是可以的,但区长能不能说服皇军把你弟弟保出来我就不知道了。”
陈晓云心里想,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有金能使鬼推磨呀。她看上这对耳环了。她就把“弟弟”王甸的名字告诉她。陈晓云热切地望着她说:“只要王太太在区长面前帮我说了,区长向皇军说一下,我想皇军是会放他出来的。如果区长向皇军说了真正保不出来,我也不会怪太太怪王区长的,到时候只好再去想别的办法了。”说着陈晓云向王太太作个揖就走了出来。
二天后,王甸终于出来了,他来到梅园乡乡公所一面讲他被捕经过,一面也检讨着那天路上太麻脾大意自己只顾走路,没向前面多看看,他感谢党和同志们对自己的爱护和关心。更感谢陈晓云同志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出入伪军据点去救他,总算平安回来。王甸说,开头进去时,日本人对我可凶呢,后来大概知道了我的身份,鬼子又对我十分客气起来,把我单独关在一间小间里,还允许我看报纸,给我吃的饭也还可以,但是山本要我说出我是什么人,我一口咬定我是做贝母生意的生意人。他说我是共产党的干部,不说老实话,要撕拉撕拉的,我说我是真正的梅园乡的一个良民。第三天,也就是昨天,他们就把我放出来了。我估计是晓云姐你去保了。我真的谢谢你,晓云姐,不是你冒险去保,我不知还要关多少日子才能出来。也可能给他们杀了。”
王甸又说:“晓云姐,我听说你为取保我,把你一副金耳环都送给了伪区长太太,这么值钱的东西我一时也无法还你,我以后也不知怎么报答你!”
陈晓云望着他高兴地说:“不用报答,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王甸说:“这么大的恩情,我怎么能不报答呢。”陈晓云望着王甸说:“要报答你就向党报答吧,只要你好好地为党工作,帮林一新把林大队带好,多杀鬼子,这是你最大的报答了。”王甸唉地应了一声,说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但不久还真给王甸一个为党报答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