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孙冉在护城河边与吴老肥接头。
　　孙冉：“我接到了台湾的电令，要我们尽快找到龙杯。”
　　吴老肥：“前两天，我找了个高手踩过点，周家戒备太严了，那个高手差点没折在那儿，给多少钱也不肯去了。”
　　孙冉：“戒备严好啊！说明龙杯就在周家大院。”
　　吴老肥：“可不好弄到手啊，而且我打听了，前后院都住着警察，前院那个还是所长。”
　　孙冉：“哦，这个情况我倒是没想到。”
　　吴老肥：“那个所长叫杜文泉，不仅武功了得，而且智勇双全，我手底下的人可怵他了。”
　　孙冉：“杜文泉，我知道他，他可没少坏咱们的事。你派人了解一下他的行动规律，找个机会把他做了。”
　　吴老肥：“好吧。”
　　孙冉：“不除掉他，咱们策反周广源就有难度，也很危险。”
　　次日，孙冉在报纸上发了一条寻人启事：三弟，周家的货已备好，你回京即可提货，我现在就把货款汇给你。货郎看到这条寻人启事，马上明白了孙冉的意思，龙杯就在周家大院里，让他想办法弄到手，而且提前给他汇来经费。货郎收到汇款后，马上从福建上了火车。
　　周霞闲得无聊，拉上韩玉萍去三圣庵上香。在胡同口化装窥探的货郎马上要了辆洋车尾随而去。
　　在三圣庵上香的时候，周霞瞥见货郎在一棵大树下向她招手，点了点头，然后又努了努嘴。货郎心神领会，到三圣庵后面去了。
　　周霞对韩玉萍说：“玉萍，你先烧香拜佛，每尊佛都要拜，我去跟主持师父说几句话，你烧完香就在庵门口等着我。”
　　韩玉萍点头答应，周霞快步去了后面。
　　周霞和货郎在一棵大树下见了面，周霞问货郎：“你死哪去啦，怎么这么久了不露面？”
　　货郎：“风声太紧啊，我怕人家把我‘三反五反’了。”
　　周霞：“看来你小子没少干违法的事，不然你心虚什么？”
　　货郎：“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周霞：“瞧你这份德行，吓得都改头换面了。”
　　货郎：“小姑奶奶，您就别挤兑我了，还是说正事吧。”
　　周霞：“是龙杯的事吧？我不骗你，我把周家大院找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应该是我哥带走了。”
　　货郎：“那边带过话，只带走了凤杯。我也不瞒你了，是那边的大人物执意想得到成双成对的玉杯。如果得不到这对龙凤杯，你那边家人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了啊！”
　　周霞：“再大的人物也不能强买强卖吧？”
　　货郎：“卖是好听的，人家那是客气。我可听说了，已经给你们周家人下了最后通牒，这个月内要是见不到龙杯，你那边的家人可就要倒霉了。”
　　周霞：“你吓唬我是吧？我告诉你，姑奶奶我可不是吓大的！”
　　货郎：“我吓唬你干吗？你好好想想，当时带你们离开北平的是啥人？”
　　周霞：“国民政府的人啊。”
　　货郎：“是国民政府的人没错，可政府的人会带枪吗？”
　　周霞紧张起来：“那他们是……”
　　货郎：“坐飞机撞山的戴笠知道吧？”
　　周霞：“知道啊，不是军统的头子吗？”
　　货郎：“没错，现在的头子是毛人凤。”
　　周霞：“你的意思是，军统特务带走了我的家人？”
　　货郎：“你们家又不是四大家族，政府能保护你们家去台湾？他们带走你的家人，还不是为了那对龙凤杯！”
　　周霞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这么说我的家人有危险？”
　　货郎：“是相当的危险，如果他们得不到龙杯，你的家人就有性命之忧。”
　　周霞：“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寻找的，有了结果我就找你。诶，我到哪找你啊？”
　　货郎想了想：“我现在没有固定住处，还是我找你吧，过个三五天，我会找你的。”
　　周霞看了看四周：“那就不多说了，我侄媳妇在门口等着我呢，耽搁久了她该多疑了。”
　　周霞和货郎分开之后，进庵房跟住持师父寒暄了几句，就告辞出来，快步走向庵门。韩玉萍正在欣赏三圣庵的精致，似乎又有了诗兴，口中念念有词。周霞拉着韩玉萍的手，走向等候他们的洋车。
　　
　　当夜，在确定杜文泉值班后，周霞又在深夜进入了密室。大概是心急，翻箱倒柜时又弄出了声响。周霞没想到，这晚杜文泉并非值班，而是临时加班，忙完了工作见时间还不太晚，便回来了。为了不麻烦刘长禄，杜文泉翻墙而入，也是想试试身手，毕竟这院墙也有一丈左右的高度。杜文泉跳了三次才翻上墙头，可见那个毛贼绝非等闲之辈。
　　杜文泉轻轻叫开房门，陈燕春见他回来，便睡得十分香甜，所以没有听到异样的声音。杜文泉睡觉警觉，被怪异之声弄醒了。杜文泉仔细听着，却判断不出这个怪异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杜文泉轻轻摇醒陈燕春：“媳妇，你听，这是什么声儿？”
　　陈燕春揉着惺忪的双眼：“啊？听啥？”
　　杜文泉压低嗓音：“别说话，仔细听。”
　　陈燕春用讥讽的语气：“你是共产党人，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者，怎么也相信有鬼呢？”
　　杜文泉：“我不是说有鬼，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你想想，人们常说的鬼，来无影去无踪，能弄出声响吗？”
　　陈燕春竖起耳朵仔细听：“啥也没听到呀。”
　　杜文泉也仔细听，确实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奇了怪了，刚才还有呢。算了吧，也许是我忙晕了头，耳朵不灵了。”
　　陈燕春猜到杜文泉又在跟她动心眼，不想跟他理论：“没事我接着睡了。”
　　杜文泉：“睡吧，睡吧。”说着，还为她掩了掩被子。
　　此时，周霞已经离开了密室，她现在很警觉；尤其是弄出声响后，又听到杜文泉说话的声音，就更不敢在密室里多呆了。她垂头丧气地出了密道，也没敢洗脸洗手就躺下了。
　　杜文泉躺了一会，还是悄悄披着衣服来到院子里查看。前后院的房间都黑着灯，四户人家显然是都入睡了。怪异的声音应该不是院子里的人弄出来的，难道是院墙外面？杜文泉分别走到几处墙根听了听，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才回到自己房间躺下。
　　杜文泉躺下后却没有了困意，他又在琢磨周广源的特嫌问题，为什么一有点线索，往下一查就断了，难道他真是清白的吗？整天不是听戏下棋，就是遛鸟斗蛐蛐，这样的人能做啥事？我要是特务头子，也不会用这样的纨绔子弟。莫非这些都是假象，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没有证据就不能定罪，就不能随便抓人，万一抓错了无法收场。毕竟他跟我有矛盾，不能让人说我公报私仇，我也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更何况他的老丈人是商会会长，他本人也戴过进步商人的大红花，更要慎之又慎。得牢记孟局长的叮嘱，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敌特分子，就只能把他当朋友对待。想着想着，杜文泉便睡着了。
　　
　　这天中午，周广源从花鸟市场回来，账房孙先生招呼他进了后院。孙先生低声告诉周广源，周霞这几天来店里两次了，每次都拿走一两件值钱的古玩，说是家里没生活费了。因为周广源留下过话，小姑奶奶要是来拿东西就让她拿，别惹她不高兴，因为雅玉轩本身就有她的股份。
　　周广源：“您要是不让她拿，她一准儿跟您翻车。”
　　孙先生：“我是担心她惹麻烦啊！”
　　周广源：“她就是嘴馋，能惹啥麻烦？”
　　孙先生：“已经宣布公私合营了，这时候往外倒腾东西，有可能担上跟政府对抗的罪名啊！”
　　周广源严肃起来：“哦，是我大意了。前两天她跟唠叨过，说就这样合营了，实在是太亏了。我还安慰她，公私合营好，省得再费心劳神，担惊受怕了。”
　　孙先生：“您这两天还是别出去了，我们惹不起小姑奶奶呀！”
　　周广源：“嗯，我知道了。”
　　周霞的确动了心眼，她不甘心就这么把祖业充了公。她认为公私合营就是变相没收，所以趁着人家还没过来盘点，赶紧往家倒腾点东西，将来哥嫂回来，也有的说。周霞知道周广源不会答应，所以每次来都是等着周广源离开，她才进来拿东西。
　　下午，周广源早早回到周家大院，周霞正在跟韩玉萍逗孩子玩。
　　周广源：“小姑，您可别再上店里拿东西了，要是让人看到了，咱吃不了兜着走。”
　　周霞：“不拿店里的东西，咱们这几口子人吃啥喝啥？”
　　周广源皱起眉头：“您是为吃喝吗？您这是在跟政府叫板。”
　　韩玉萍把怀里的孩子放地上：“广源，有话好好说，别急。”
　　周广源：“小姑，您要惹大麻烦，我能不急吗？”
　　周霞：“惹了麻烦我一个人扛着，用不着你这个胆小鬼分担。说白了吧，咱家的东西，不能便宜了旁人！”
　　周广源：“我和玉萍的父亲在会上表了态的，绝不欺瞒政府。而且，店里的东西都登记造册了，您这样偷着往外拿……”
　　周霞：“谁偷着拿了？我这是把自己个儿家的东西往自己个儿家拿！”
　　周广源：“小姑，公私合营利国利民，您不能这么狭隘。”
　　周霞：“你想进步，你想出名，那是你自己个儿的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儿，就不能让周家败家。”
　　广源也火了：“行，我惹不起您，但是有人管得了您。您要是再去拿东西，我就报警，不信您就试试！”
　　周霞：“你……你敢？”
　　周广源：“你看我敢不敢？不信您就再去拿！”
　　周霞哭了：“好啊，我这样做是为了周家，你却把我当外人。行，往后你别再叫我小姑，我也没你这个混蛋侄子！”
　　韩玉萍进来了：“广源，少说两句话，小姑也是……”
　　周广源：“你不懂这里面的事，不要多嘴！”
　　韩玉萍看了看周广源，又看了看周霞，不再说话了。周霞赌气回了后院，周广源去厨房做饭。刘母问周广源又为啥拌嘴，周广源叹着气说，这个家早晚得让他小姑折腾出大麻烦。刘母让周广源去找刘父和刘长禄聊天去，她和张秋芬帮他们把饭菜做出来。周广源也没心情做，便道了谢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