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虎口治背花

　　虎姨姨领路带吴敬苚父女到林子里去，它的意思很让人明白的，就是要告诉父女俩，它居住在什么地方。哟，狗通人性，深山之王更加灵性。
　　深谙虎情的吴老头步步紧跟着虎妹妹，女儿吴婷脌紧紧跟着父亲，二人一虎，向屋后的山坡上爬去。
　　后山坡原来开垦有三亩旱土，用来种植蔬菜、玉米和红薯。离开了天隆里这么多年，都荒芜了，挤挤密密地生长着四米多高的芭茅草，伞把朵。
　　这几年来，每次来天隆里耕种水田时，吴老都来这后山坡看看，每次都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过了这三亩地，就是茂密的松木林，松木林夹杂着杉树和几棵阔叶树，如楮树和泡桐树。
　　一株高大的泡桐树蔸四个人都抱不拢。吴老更加是感慨不已，想当年居住在这里时，这棵泡桐树不过是一抱大，这十来年里就高耸云天了。
　　是呀，泡桐树是速生树种，吴婷脌都这么大了，这树当然会高耸蓝天了。
　　吴老记得很清楚，泡桐树上面不远的地方就是陡峭的石壁，再无路可走了，老虎应当领着我们从树的两边绕过这座山峰，这山峰后面的莽莽群山，可能就是它的家了。
　　可是老虎站在树蔸下不动了，吴婷脌快步越过爸爸，来到树蔸下，她看看两边，是密密麻麻的荆棘芒草丛，根本没有老虎走过的痕迹。
　　吴老头觉得很奇怪，就轻轻地说：“虎妹子，你带我们到树蔸下干什么呀。”
　　老虎轻轻地叫了一声，好像是回答吴老。它举起右爪，扒开围绕着树蔸的芒草丛，还在树蔸上扒拉了几下，拖出一大团裹得紧紧的茅草，竟然显露出一个大树洞的洞口。
　　吴老更加奇怪了：“我在这里居住了四十多年，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大树洞。”
　　吴婷脌就笑着说：“爸爸，你就怎么糊涂了，那时这棵泡桐树还小着呀，怎么会有树洞呀。”
　　说话间，老虎又轻轻地叫了一声，俯下躯干爬进洞里去了。
　　吴老头也拖着虎尾巴跟了进去。吴婷脌就坐在树洞外面，她很警惕，生怕像吴寍这样的好事黛摧跟了来，知道了老虎的秘密。
　　老虎的信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信息如果传了出去，对老虎是很不利的。尤其是明天还有造反派的头头要来检查天隆里里是否是搞单干，没有走集体化道路。
　　吴敬苚老头跟着老虎往洞里爬，可是老不见光亮，又是奇哉怪也，这树洞怎么会有这么长呀，而且老虎现在是站起身子走路了。
　　吴老头也站了起来，伸手一摸，头上是石头顶了，呀，早就出了树洞。
　　树洞后面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岩洞，真是匪夷所思。“我在这里四十年，是白白居住了，居然不知道这山顶下有一个岩洞。”吴敬苚在心里思索着。
　　约莫走了一里多路，总算走出了岩洞，眼前的脚下是一个天坑，应当有三百米深。
　　这天坑很奇怪，它的洞口上面小，下面大。
　　天坑下面大到有五六亩的面积。
　　吴敬苚心里回忆着，这个天坑他在打柴时来过，差一点掉了下去。天坑上面四围是五个高高的尖峰，峰上生满松树和樟树。因而阳光照射的时间短。
　　天坑周围生长着的樟树和松树，都比较高大，树下有茂密的的野草和灌木。人们如果不是从这个岩洞口出来，身处山峰上，是无法看到这个天坑的。
　　洞内现在可以看到一条斜斜向下的小径，看来是老虎常常出入踩踏而成的。
　　在这个天坑底部往下走了一段路，虎妹妹又立起躯干，在洞内的石壁上扒拉着，它扒拉得很是小心。双爪捧下来一片椭圆形的草皮，像一个大脸盆的底。
　　这个大脸盆草皮下留有三到五寸左右的粘土，密密麻麻的草根，把粘土包得紧紧的。
　　老虎把这块草皮小心翼翼地放在坑底部，又回过头来朝吴老轻轻地叫了一声，一纵身窜进了洞里。吴老也爬了进去。
　　在这个岩洞里又爬行了十多米，洞子就高大宽阔了。是一个小坪，坪顶有一个碗大的气孔，能够透进朦朦胧胧的光线。
　　借着这股光线，吴老看清楚了，坪的角落里躺着两只小老虎，一只看到母亲来了，欢快地蹦跳着来到大老虎身旁。
　　另外一只有气无力地抬了一下头，看了它母亲一眼，就又软绵绵地踡成了一个小圆团。
　　吴老心知有异常情况，他缓步走近小虎崽，轻轻地抱起小老虎。
　　吴老的动作很小心，可是小老虎就龇牙咧嘴，口里发出痛苦已极的哀鸣。
　　吴老细细一看，原来小老虎的背上有一个碗口大的疤痕，毛脱光了，中心已经腐烂了，还有了一股腐肉的气味。
　　吴老心中一惊：“这虎崽子是生了一个背花，如果是人生了这样的大毒疽，很难治好。治好背花的特效药是石灰蘑菇，研成粉，连敷七日可愈。”
　　吴老头放下虎崽，照原路出了树洞。吴婷脌在树洞外面等得很焦急了。正要进洞来。
　　吴老头把虎崽的生背花的情况说给了女儿听。
　　吴婷脌一听就急了：“爸爸您为何不把虎崽抱出来，回家给它治疗呀。生背花是要禁口的。秦二世是个昏君，听信了赵高的谗言，要害死忠臣李斯。在李斯生背花痛苦不堪时，竟然派人送一只蒸熟了的大鹅给他。李斯打开食盒一看，拜谢了使者。就自缢身亡了。”
　　吴老沉思了片刻，缓缓说：“对的，如果吃错了东西，就会全身皮肤溃烂，在长久的痛苦中死去，李斯的做法是对的。只是开头我没有把虎崽抱出来，现在再进去把小虎儿抱出来是不行的了，母老虎会怀疑，产生误会可不好。”
　　“好吧，爸爸您累了。我给您带了一壶酒来，您喝点，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采撷一些青鱼胆草、半边莲、虎杖、犁头草来，也能够治好的。”吴婷脌说。
　　看细心的女儿下山的背影，吴老心中无限的舒畅，有个孝顺女黛帕，胜过黛摧。廖大妈没有给他生下一个黛摧，他从来就没有责怪她。
　　吴婷脌手脚敏捷，下到自家老屋边的田垅里，一会儿就采摘了一大捧，她不顾如黄连一般苦的青鱼胆草，一边走，一边咀嚼着，把嚼得烂糊糊的草药粑粑包在一片泡桐树叶片里，快步爬上山来。
　　这时，母老虎在洞中很久没有看到老头进来，又出了巢洞，像一只大大的家犬，蹲坐在吴老头身边。
　　吴婷脌一到树蔸边，就急急地说“哎呀，我忘记了要老爸留一点包谷老烧给虎崽仔消毒，那样会好得快一些。”
　　吴老头笑了：“这个就不用操心了，你读了几年书，知道了许多新办法，可是我有老办法的。”
　　吴老头又起身进了树洞，来到小虎崽身边，撒了一泡尿淋在背花上，然后细心地给它敷上了草药。
　　吴敬苚做这些事情时，母虎就像一只驯服的猎犬，蹲坐在一旁，鼓起大大的圆圆的眼睛看着他。
　　吴敬苚轻轻地拍拍小虎的背脊，缓缓地向天坑走去。
　　他一到了树洞里，听得外面有一头老虎凶猛地咆哮着，二麻子也在凶狠地吠叫着。
　　他心里咯噔一下：“糟了，是雄虎回来了，这头雄虎可能对人有着万般的仇恨，从哪声音里听得出来的。我的妹崽莫不是遭了它的毒口了。”
　　他就不要命的往外爬，但是就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后面有一双强有力的手紧紧抱住了他的屁股往回拖。
　　他知道是母老虎来了，不由得大吃一惊：难道雄虎一回来，它也变了脸。
　　拖到岩洞一处比较高大宽敞的地方，母老虎松开前掌。从他身上爬了过去。
　　呀，老虎不是带着十把大钢刀吗，那就是它的锋利的爪子。它一爪子扒去，会让人开膛破肚的。
　　可是老虎的钢爪是能够伸能缩的。就像猫儿的爪子一模一样。
　　养过猫儿的人都知道，猫和老板玩儿时，用前爪摩挲人的手脚，人一点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的，反而觉得挺舒服的，因为它把爪子缩进肥壮的脚掌里面去了。
　　猫是虎的舅舅，也是虎的师父，这一点，早就教会了这个桀骜不驯的外甥了。
　　吴老头爬到树洞外面，看到母老虎正挡在大雄虎的面前，用舌头舔着它的面颊，嘴巴里发出软和的呜呜声，好像在告诉雄虎：“那是我的恩人，不可以无礼。”
　　二麻子怒气冲冲地站在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对着雄虎，还在愤怒地狂吠。
　　不管母虎如何劝慰雄虎，可是雄老虎还是怒气冲冲的咆哮着，它一会儿侧眼望下二麻子，一会又仰头望着泡桐树上面。它一看吴老头爬出洞来，猛地挣脱自己的妻子，一个纵跃扑上来。
　　母老虎也发怒了，它纵跳得老高，一下就压在丈夫的背上，咬着它的顶花皮，把头一扭，两只老虎都摔倒在地上，向山下滚去。可是没有滚多远，就被树蔸挡住了。
　　母虎立即爬起来，走到吴老头身边，吴老伸手摸着它的头，它就睁大眼睛，虎视眈眈地望着它的丈夫。
　　雄虎已经受伤，左后腿落不了地，但是它还是一口叼起了一棵树后面的一只捕获的黄毛麂子，一瘸一拐地慢慢走上来。
　　只是它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仇恨的光芒。
　　雄虎来到了母虎的身边，在一边如狗一样蹲坐着。
　　母虎陪伴着吴老头走到泡桐树下，一起仰头望着树尖，只见吴婷脌在大树尖的一组粗大的树桠中间。泡桐树的枝条极为脆弱，许多小一点的树枝已经在她爬上来时，啪啪地断了，落在地上。
　　幸亏大山里的妹子有上树能摸鸟窝，下水能捉鱼鳖的本事，不然，就坏事了。
　　不是说这棵泡桐树四个人都抱不住，吴婷脌怎么能够爬上来呀。
　　她是向爸爸学来的本事。吴老头精通南拳，还有许多的本事，不然，寨子里的人要三顾茅庐请他出天隆里来当队长吗。
　　只要身子贴着树干，把双手伸直，指尖钩着树皮，脚尖一点，人就要上去六尺。嗖嗖三下，就是六米，老虎能够咬到吴黛帕吗？
　　现在母老虎对着树尖，轻轻地亲亲地叫了三声，雄虎也学着母虎的样子叫了一声，吴黛帕就贴着树皮溜溜地下了地。
　　吴婷脌对着雄虎轻轻地喊了一句：“虎叔叔，您好，别怕。我是您的朋友。”
　　雄虎好像听懂了婷脌的话，顺服地摇摇耳朵，眼睛眨巴了两下。
　　吴婷脌轻移莲步，走到雄虎面前，伸手摸了摸它的背。当然，老规矩，绝不能摸它的胡须。
　　雄虎舒服地眯缝着眼睛，那样子好舒服。它一定在心里思忖：“人是太奇诡的动物。有的对虎家族那么凶狠歹毒，有的又对虎家族这么的好。”这也是它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父女俩下山了，二麻子欢快地走在前面。母虎还跟了一程护送他们。
　　吴婷脌四次向它摇手，它懂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山上去了。
　　父女两个还到老屋边的猪栏里看了看，猪栏门是大打开的，那头猪在里面睡得好香。白天它到屋前屋后去拱泥地啃草根吃树皮，吃饱了就在栏里呼呼大睡，那老虎也没有来咬它。
　　这肯定是母虎拦阻着雄虎，不然的话，它早进了雄虎的肚子了。
　　人们到天隆里干活时，就会给它带来包谷红薯，放在栏里，让它随便食用。
　　今天来的急，没有带任何食物，吴婷脌在下山时，看到一些山楂灌木，就摘了一把青山楂，送到它的口里。
　　它咀嚼得好香，一边嚼一边翻着白眼看着父女俩，别错怪了它不知道好歹，它翻白眼是表示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