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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雪中送炭

作品名称:撼世冷电      作者:寒鸿      发布时间:2019-10-24 14:45:42      字数:5528

  
  十月八日这天,瑞龙公司在所多功能厅召开了公司成立两周年庆祝大会。董事长钟祺、总经理黄汉麟、董事韦总、郭总和康茂廷在主席台就座。台下是瑞龙公司的百余名员工,其中有二、三十人还不是80所编制,而是外聘的。特冷厂招聘临时工的试点成功后,钟祺下令向全所推广。现在瑞龙公司、低温工程部和电子工程部都有外聘员工。录用外聘员工当然是为了降低工资成本,以瑞龙公司为例,外聘员工的工资、保险等支出还不到正式员工的二分之一。
  大会开始,总经理黄汉麟讲话。他满面春风地说:“各位董事,各位员工:你们好!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转眼瑞龙公司成立两年了!两年来,在钟祺所长的亲切关怀下,在董事会的正确决策和指引下,在全体员工的共同努力和顽强拚搏下,瑞龙公司取得了令全所瞩目的骄人成绩!我们为世界第三条、亚洲第一条高温超导电缆提供了制冷系统,我们研制成功了制冷机冷却型超导磁体系统和透波真空系统;巴基斯坦20K低温系统和军用浮空器氦气保障设备的研制也已接近尾声,成功在望!我们还将为东北核物理研究院研制低温装置。上述项目说明,瑞龙公司承制液氮、液氦及液氢温区低温系统的技术日益成熟,在这一领域的竞争力越来越强!我们的产品,制冷机低温泵、石油测井保温瓶、液氮杜瓦、高低温环境试验箱生产势头看好,销量连年递增。我们的产值迅猛增长!公司成立前,三个研究室的产值只有四百来万,公司成立后第一年就达到了八百多万,第二年是一千五百万,连续两年翻番!公司的固定资产也已由成立之初的不足百万猛增到了现在的一千多万!
  “更令人欣慰的是,我们对低温泵的创新取得了成功,低温泵的可靠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次创新成功意义重大,使得我们不仅能为嫦娥工程用低温接收机,提供质优价廉的制冷机,而且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成立公司的时候我说过,我们与国外同行的竞争是与狼共舞。这两年,低温泵的销量日益萎缩,说明我们已经被狼扑倒了,眼看就要被狼咬断脖子!现在好了,创新成功了,我们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可以毫不畏惧地与狼共舞了!我坚信,我们的低温泵一定能做大做强,收复被外企抢占的国内市场,把外企这头狼杀死!”
  黄汉麟的话讲完了,会场上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董事长钟祺最后发言。他笑眯眯地说:“同志们,80历史上的第一个股份制民品公司,咱们的瑞龙冷电,成立两年了!这两年里,瑞龙公司的产值从最初的四百多万猛增到一千五百万,实现了从土豆到西瓜的飞跃!公司承接了一系列低温系统大项目,积累了丰富的技术经验。更令人鼓舞的是,公司还在高新区买了五十亩地,大家期盼已久的研发楼和厂房正在建设之中!所有的这些都说明,瑞龙公司已经为今后的健康发展夯实了基础,瑞龙公司成为国内外低温制冷行业名牌企业指日可待!让我们携手并肩、合力同心,共同迎接瑞龙公司的美好明天!”
  董事长的讲话极富感染力,大家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掌声带着激动和喜悦在大厅内久久回荡。
  大会结束,每位员工都领到了五百元“公司成立两周年”纪念奖金。
  星期六,钟祺突然带着高远和黄汉麟来到所新区的单身楼,了解单身大学生的生活情况。所里最后一轮集资建房结束后,在单身楼住家的老职工基本上没有了,现在住在这里的都是近几年进所且家在外地的大学生,有的还是刚结婚的小两口。钟祺一行从一楼看到四楼,进了很多房间。大学生宿舍里倒是挺干净挺整洁,就是走廊上比较脏,垃圾随处可见;尤其是公用的水房和厕所内,污水横流。大学生们普遍反映,两个人一个房间,住得倒还宽松,可就是没有厨房,水房厕所公用,烧饭、洗衣、盥洗、如厕极不方便。钟祺他们连连点头,一一记在心中。
  星期一上班,黄汉麟走进钟祺办公室,恳切地说:“所长,我们瑞龙公司货款回笼较慢,现在新区基建资金告急!可花的钱都花完了,公司的流动资金又不能动。我只好向你求援了。你就雪中送炭,帮瑞龙公司一把吧!”
  钟祺笑着说:“帮你行啊,我答应过你的!你需要多少钱?”
  黄汉麟说:“新址建设的资金缺口是一千万,公司自己能解决五百万,所里再借给我们五百万就够了。”
  钟祺说:“好,马上开会讨论。”
  高远和康茂廷接到电话赶过来,四个人走进会议室开党政联席会。钟祺开门见山地说:“今天这个会,是讨论花钱的会。历年来,80所因为挣钱不多,也不怎么敢花钱。可是今天这几笔钱,我觉得一定要花!第一笔是我想到的,把所里的单身楼改造成单身公寓,改善一下新进所大学生的居住条件。前天,高远和汉麟跟我去单身楼看了看,那里的住宿条件很不好,我愧对这些大学生啊!我准备把单身楼的阳台拆掉,在阳台的位置加盖一室,隔成厨房和卫生间。这样办公室状的房间就成了一室户,宜于住家!你们说好不好?”
  “好,这个主意好!”黄汉麟最先表态。“大学生都是所里的人才,我们要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人才!改善新进所大学生的居住条件,我一百个赞成!”
  高远说:“所长,你考虑得太周到了,我们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了。同意!”
  康茂廷说:“我大概算了算,连空调和热水器,这项工程得花一百多万呢?你真的决定了?”
  “我决定了!”钟祺决然道。“这件事就交由康副所长负责。老康,你赶紧让基建科的同志搞个预算,然后把预算报告给我,我签字!”
  康茂廷说:“好吧,开完会我就去安排。”
  钟祺接着说:“这第二笔是空调厂厂长房镇提出来的。汽车空调配件市场最近出现了一种粗管径的换热器,他们想接这个业务,可又苦于没有相应的设备。所以房镇向我提出申请,要求所里对空调厂进行技改投资,购买加工粗管径换热器的设备。大概也需要一百多万!你们的意见呢?”
  高远说:“没有投入,哪有产出?我同意对空调厂进行技改投资。”
  黄汉麟说:“对空调厂进行技术改造有利于他们的长远发展,我也同意。”
  康茂廷说:“我没意见。”
  “好,这件事也一致通过。”钟祺满意地说。“第三笔是汉麟提出来,他向我借五百万,用于瑞龙公司高新区的新址建设。瑞龙公司新址开工三个多月了,前不久我也去看过,厂房的地基全部做好了,研发楼也盖到了第二层!速度很快啊,估计再有一年,瑞龙公司就可以搬新家了!但是现在他们的资金断了,基建面临停工。汉麟急得不行,向我求援;高远,老康,你们俩的意思呢?”
  不等两人答话,黄汉麟便站起身来,向钟祺和他俩抱拳作揖:“所长,你是瑞龙公司董事长,高远,咱们是多年的好哥们;康副所长,你是代表小股东的董事,我们都是一家人,现在瑞龙公司有难,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钟祺呵呵笑道:“汉麟,你着什么急啊?我们又没说不救你!”
  高远拉着黄汉麟坐下,笑嘻嘻地说:“汉麟,你的求援让我想起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年轻人买房子!现在的年轻人,尤其是80后,哪有钱啊?买房子大都是父母出首付,自己还月供。瑞龙公司是80所控股的公司,等于是80所的儿女,它的新址建设就相当于买房子,80所这个当父母的,首付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所长,你就借给他们五百万吧,权当首付!”
  钟祺一本正经地说:“高远的这个比喻很恰当,汉麟,我就借给你五百万首付款,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康茂廷忽然说:“汉麟,瑞龙公司的两个民营董事,韦总和郭总,他们没有钱吗?”
  黄汉麟说:“是啊,他们最近资金都很紧张。再说,我也不想让他们再投钱了,他们投的钱多了,势必就会和80所争夺控股权。”
  钟祺说:“汉麟的这个想法我支持,不能让瑞龙公司落到私人老板手里!”
  康茂廷说:“那80所借的这五百万,你打算怎么办?还还是不还?”
  黄汉麟肯定地说:“还!瑞龙公司赚了钱,这五百万是一定要还给所里的!”
  康茂廷说:“你估计什么时候能还?”
  黄汉麟面有难色:“这个•••我说不上来。”
  钟祺哈哈一笑:“瑞龙公司借80所五百万,就是儿子借老子的钱。儿子想还就还,不还老子也没办法!汉麟,你就慢慢还吧,我是不会逼债的。实在还不了就不还了,那五百万就算是80所追加的投资吧!”
  
  医院的肿瘤病房内,勤自励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两眼鳏鳏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妻子女儿、斯特林制冷机、低温工程部和80所。入院治疗一个多月了,他的病情仍在恶化。他的人瘦得厉害,脸上也见不到血色。因为化疗,头发也开始脱落了。但勤自励并没有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他想得最多的,是他瘫痪的妻子和读高中的女儿。他不在了,夏秋月有病退工资,岳父岳母也有退休工资,生存没有问题。但因家中积蓄无多,勤小玉读大学的学费没有着落。他最担心的还不是经济问题,就怕夏秋月经受不住打击,精神崩溃,丧失生活下去的勇气。
  恶运突降,他只好和心爱的斯特林制冷机告别了!好在后继有人,文珪博士、章小青以及部里一些成长很快的年轻人,都能担负起研制斯特林制冷机的重任。低温工程部不会因他的消失而停滞不前,而是会在博士和章小青等人的带动下加速发展。80所也是如此,有钟祺、高远、黄汉麟这样技术扎实、意志坚定、目光远大的所领导,有池恒、况建伟、马保毅、柳月辉、韩东这些意气风发、年轻有为的中层领导兼技术骨干,有六百多名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干部职工,80所一定会发展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好!
  病房的门轻轻地开了,钟祺带着高远、黄汉麟心情沉重地走了进来,高远手里捧着一束鲜花,黄汉麟则拎着一袋水果。勤自励挣扎着坐起来,钟祺连忙把他扶稳,握住他的手说:“勤主任,我们来看看你!你感觉怎么样?”
  勤自励激动地说:“我没事。所长,高副所长、黄副所长,你们随便坐。”
  高远、黄汉麟把鲜花和水果放在床头,和钟祺一起在床边坐下。高远关切地问:“小勤,你现在还疼吗?”
  勤自励摇摇头:“吃着止疼药呢,不疼了。”
  黄汉麟说:“没有人照顾你,你一个人行吗?”
  勤自励说:“行。我还能动,不需要人照顾。”
  勤自励住院后,因为封锁了消息,所里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只有博士和章小青来看过他一回。低温工程部也没有派人来照顾他。
  黄汉麟说:“小勤,你看起来很虚弱,我看还是派个人来照顾你吧?”
  勤自励坚持说:“不用。大家都很忙。不能因为我耽误了所里的工作。”
  钟祺安慰说:“勤主任,你只管安心养病,不要想得太多。你会好起来的!”
  勤自励笑了笑,无限憧憬地说:“承你吉言,所长。等我的病好了,我还继续搞我的斯特林制冷机,为80所争光!”
  钟祺握着他的手,含着泪说:“好,我期待着这一天!”
  勤自励又问:“高副所长,低温工程部情况怎么样?”
  高远说:“挺好的。博士把各项工作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你不用担心。”
  勤自励欣慰地笑了:“博士是一个难得的斯特林人才,你们要重用他!”
  钟祺点头说:“你放心,我们会对他委以重任的。”
  勤自励又说:“所长,我想托你办件事。”
  “你说。”
  “我已经住院一个多月了,家里人估计也已经起了疑心。这件事瞒不下去了,那就公开吧,我也无所谓了!所长,就麻烦你把我的病告诉我老婆吧!”
  “好,我去说。相信小夏一定会勇敢地面对这一切的!”
  第二天是星期六,钟祺特地让所办安排了一辆面包车,开到勤自励家楼下。他仍是和高远、黄汉麟一道,上楼拜访夏秋月。
  见到三位所领导,坐在轮椅上的夏秋月显得有些慌乱,忙叫勤小玉倒茶、拿吃的。钟祺他们一坐下,夏秋月就焦急地问:“钟所长,我们家勤自励出差走了一个多月了,一个电话也没给家里打过。打他的手机也关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钟祺缓缓地说:“小夏,我们来正是和你说这个事的。勤主任他不是出差了,而是生病住院了,目前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夏秋月脑袋“嗡”了一下,失声说:“勤自励住院了?不可能!他生病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娘儿俩呢?”
  钟祺说:“因为他病得很重!他怕你们母女俩着急,所以没敢告诉你们。”
  夏秋月瞪大眼睛,喃喃道:“病得很重?有多重?”
  “我爸爸他得了什么病啊?”勤小玉也提心吊胆地问。
  钟祺狠狠心,说:“小夏,你一定要挺住!勤主任他是•••骨癌晚期!”
  “啊!”夏秋月眼前一黑,登时晕了过去。
  “爸爸!”勤小玉哀叫一声,忽见妈妈晕倒,又大声哭喊:“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钟祺忙说:“高远,汉麟,快送医院!”
  黄汉麟应声将夏秋月背起来,高远收起轮椅;钟祺和勤小玉跟在后面,一行人下楼钻进面包车,心急火燎地朝医院赶去。
  钟祺安排面包车原本就是要送夏秋月、勤小玉母女去医院与勤自励相见的,现在夏秋月晕倒了,那就更要去医院了。
  在医生的输液抢救下,夏秋月很快就苏醒过来。她流着泪,哀哀地哭道:“天塌下来了,天塌下来了!这可怎么办?勤自励走了,我们娘儿俩该怎么活啊?”
  勤小玉哭着说:“妈,你别难过,爸爸他还活着,就在这幢楼里。你别哭了,我们过去看看他吧!”
  钟祺说:“小夏,你一定要坚强!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勤主任的病也不是不没希望治好!”
  高远说:“是啊,人生存的意志是很顽强的,小夏,首先你不能垮!你要鼓励小勤好好活下去!”
  黄汉麟说:“小夏,小勤此刻正需要你的帮助和鼓励。以前,他是你的主心骨,现在倒过来了,你是他的主心骨!你要是垮了,他肯定也支持不住!”
  夏秋月止住泪,哽咽道:“你们说得对,我一定要坚强,我不能垮!他在哪儿,快推我过去看他!”
  大家把夏秋月抱上轮椅,推着她来到勤自励的病房。见到病床上的丈夫,夏秋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抓住他的手,大声哭道:“自励,你曾经是那么坚强,身体就像铁打的一样,现在怎么也躺下了?我苦命的自励啊!”
  勤小玉也伏在床边哭道:“爸爸,你很难受是吧?你一定要忍住!你要好好活下去,以后小玉天天来服侍你!”
  勤自励搂住妻女,泪流满面道:“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们一定要挺住,癌症有什么可怕的?我根本就不在乎!”
  这个苦难的家庭终于团聚了!一家三口抱头痛哭。钟祺他们三个以及在场的医生护士眼睛都湿了。走出病房,钟祺说:“勤自励一辈子埋头搞科研,是把技术好手,是80所的功臣!可是他们一家太不幸了,命运如此坎坷!他如果走了,我想,夏秋月养老以及勤小玉上大学的学费用全部由80所承担。高远,汉麟,你们俩有没有意见?”
  高远和黄汉麟连连摇头:“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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