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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生•活>第十五章 怕了有鬼,痒了有虱

第十五章 怕了有鬼,痒了有虱

作品名称:生•活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19-10-21 22:34:53      字数:7845

  三神经怀揣着半斤油条,在瞎子张大英雄回去的路上找了个避风有日头的地方呼呼哈哈地睡了一个晌午,午饭就干咽了那半斤油条,噎得脖子伸了几伸也没敢离开去找口水喝,惟恐稍有大意就错过了瞎子张大英雄。可是,他瞪着两眼鳖瞅蛋一样盯着那条路,天都瞎黑儿了也没见瞎子张大英雄的影子。这个瞎子咋的了?该不会让公社给扣住关黑屋了吧。那倒不会,胖老头殷秘书都那样怕他,胖老头殷秘书的口气里也能感觉出来公社书记也不敢把瞎子张大英雄咋的一回事儿。难道是瞎子张大英雄长出两个膀子从天上飞过去了?这个也不可能。整个晚晌这条路上除了过去一辆小鳖车,也没过往几个人。小鳖车都是大干部的坐骑,他一个瞎子怕是没那个屁股坐这个东西。他不停地在心里折腾着琢磨瞎子张大英雄会不会留在公社还没有回来,要是这样,自己就该回公社看个清楚,这瞎黑儿的时辰,也一准没人能看清自己。想到这儿,他起身拍了拍屁股。就往驴堆集公社去了。
  到了公社的院子门口,三神经不敢往里进了。公社的院子里已经很清冷了,阎罗殿一样往外透着一股子阴气,黑森森的瘆人,他感觉脊梁骨都出出溜溜地冒凉气了。要是自己这样不知深浅地进去了,让人给逮住说自己搞破坏,那帽子就能把自己压得一辈子也别想抬头了。他在公社院子门口踅摸了一阵,心里的疑惑更大了,要是瞎子张大英雄还在这个院子里,一准这个院子里不会这样平静。正当他没边没沿儿地瞎琢磨这个事儿时候,公社的院子里出来了一位不算很胖的家伙。起初,三神经还以为是胖老头殷秘书,就忙躲到旁边的路上蹲了下来,扭着头仔细一打量,这个家伙要比胖老头殷秘书个子要高,并且比殷秘书年轻。
  三神经见不是胖老头殷秘书,就站起身来上前打了个招呼打听瞎子张大英雄。
  从公社大院出来的家伙先是一惊,没好气儿地怪罪说:“黑灯瞎火的,你吓人呀!”
  “我是老英雄张瞎子的一个远门侄儿,今天一大早他就一个人摸索着来公社了,到现在还没回去。我这不是担心,收工回来就赶来看看了。”三神经哈哈着脸色笑着讨好似的说。
  “不会吧,下午公社书记亲自开着小车把这位老英雄送回去了,怎么会还没到家呢?”这个家伙给三神经的话弄得迷糊了,挠着脑门子自言自语似的说。
  “公社书记亲自开鳖车送的呀!那就是我跟他们走差道儿了。谢谢你这个同志了,我这就赶回去了。”说完,三神经岔开两腿撒丫子就跑开了,他也担心自己说得多了会露馅儿。
  三神经这样给狗撵了一样跑了一阵才慢慢停下来。他咋的也没有琢磨到晚晌那辆小鳖车里会坐着瞎子张大英雄。瞎子张大英雄这棵摇钱树没了,自己就是这样的命吧。也怪自己当时没把瞎子张大英雄当回事儿,以为他是吹牛皮扯大谎,自己要是用心想想,也就不会自以为聪明错过这棵摇钱树了。他很懊悔地往前走了一段,这个时候去哪儿呀,好多的人家也都该上床睡觉了,有谁还会忙了一大天累个半死瞎黑熬着洋油灯闲扯淡呢?再说了,一家人一年就那二斤洋油票,平日里谁舍得没事儿点着洋油灯熬夜闲扯!
  眼看就要谷雨的天气还是有些凉,特别是这夜间,虽说不像清明以前那样有些冷,但要过些日子进了立夏,这样的凉气才会慢慢退去。三神经走在这样黑漆漆的路上,路旁的村子像很大的怪物一样在这轻吹的风里发出一种让人听不见却能心里感觉到的声音。忽然,一个黑影子噌地一下从他的身边蹿过去,吓得他立马一个激灵。他拍了拍胸脯,心里叫了一声“娘”,然后才敢瞅着那个黑影子瞅,原来是一条狗。他心里又是一阵骂,弯腰从地上摸到一个坷垃头子向那条已经蹿得很远的狗扔了过去。
  三神经站在那儿,瞅着那条根本瞅不见的狗骂了一声“娘滴个X”,然后才抬起步子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忽地发现自己竟然正走在朝着老鸹窝的方向。这个发现让他马上就停下了步子,老鸹窝咋的暂时也不能回,虽说现在心里有些想相好的女人。这时候要是回了老鸹窝,明儿一早就会有人知道了,那样的话自己就再也出不了村子了,马老二他们几个一准会追问自己这两天去哪儿了,也一准会逼着自己出工下地干活。想到这儿他又转回身子,朝着驴堆集的方向去了。
  驴堆集是一个古老的镇子,据说已经经历了好几个朝代了,好像地方志上也有记载,当年岳飞北上抗辽的时候,曾经经过驴堆集,并且在驴堆集歇马几天休整兵卒。后来到了元朝时,为了南下金陵,朝廷派一名重臣领兵五千,也在驴堆集歇马整兵,不过当时这里的人们仍然称这些兵卒叫“鞑子兵”。再后来,朱元璋为躲追杀,在驴堆集这个地方也避过险难,相传离驴堆集不远的地方有一眼井叫“扳倒井”,说是朱元璋逃难到此又饿又渴,发现这眼井之后,朱元璋也无可奈何,因为没有从井里提水的家伙什儿。朱元璋长叹一声,说这井要是能扳倒了多好啊,井能扳倒了就能喝到水了。朱元璋叹完这一声,这眼井里竟然有一个声音回答了朱元璋,说这眼井他朱元璋能够扳倒。朱元璋很纳闷,就试了试,果真把这眼井扳倒了喝个痛快,打那之后这眼井就叫“扳倒井”了。到了满清时康熙大兴“文字狱”,很多文人秀才为避灾祸躲进驴堆集,倒是安然无恙了。但是,由于驴堆集这个地方太过偏僻,虽说历朝历代都是镇子,现在仍是一个镇子。那些有学问有见识的人说过,就是再过五百年驴堆集也不会成为啥子县城之类的大地方,因为这儿的地形地势决定了这儿的格局。虽说驴堆集成不了大地方,可这个地方十里八村的也没有啥子集镇,每逢双头的日子,十里八村的老少爷们儿们就会潮涌着往驴堆集赶,到供销社里凭着手里的洋油票打上二斤洋油,娘们儿们还会在供销社掏出些布票扯上几尺鞋面布,会省钱过日子的人家还不忘花上两毛钱给孩子捎回几块水果糖,或者给孩子从几家小饭店里买回二斤油条啥的。然后这些老少爷们儿们拎着这些从供销社买出来的东西,在街道上串个热闹走几个来回,暂时忘了生产队催着出工的铃声,暂时忘了每天累得半死的委屈。
  三神经重新回到驴堆集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他在街道上走了几个来回,又担心会有人把他当做坏人给抓起来送到公社里去,最后他又回到瘸腿胖孙子的铺子前。
  瘸腿胖孙子的铺子也在关着门,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答话。他心里也清楚,瘸腿胖孙子的铺子里没有床铺,胖孙子也不在铺子里歇着,这敲门也只是自己给自己壮个胆儿,好要别人知道自己不是坏人,尽管这个时候并没有啥人。他在瘸腿胖孙子的铺子门前站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决定去了瘸腿胖孙子的住处窝憋一夜,然后就朝着瘸腿胖孙子的家去了。可是,他拐了几个来回,黒乎塌塌小路互相交咬着,他竟然没有找到去瘸腿胖孙子那儿的路。
  三神经渐渐觉得两腿都有些酸软了,他咋的也记不起来一大早和瘸腿胖孙子走的是哪条路了。他挠了挠头,一屁股在一个柴垛旁坐下来,靠着柴垛喘了口气,心里竟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附近不知谁家的狗叫了几声,然后就啥子声音也没了。他抱了抱膀子,夜晚的凉气显得比刚才重了不少,虽说两个膀子抱得紧了,他还是止不住打了两个寒颤。这样坐下去到天明还不把自己凉得伸腿翘瓢了呀!他很不情愿地挪动屁股,开始在柴垛下面掏动柴草。只要能掏出一个窝洞来,自己把身子往里面一藏,这个夜晚就能凑合过去了。正当他掏得起劲儿,忽地一个哆索,不知是啥子柴草上的刺儿一下子扎着他的右手的中指。他缩回手,中指放到嘴里吸了吸,然后向地上吐了一口,心里那个别扭,这人要是不走运呀,放屁都砸脚后跟!不走运归不走运,但这个夜得对付过去吧。他又咬了咬手指,小心着继续在柴垛上掏窝儿。就这样他在这个柴垛里掏了一个窝洞儿,然后头朝着外面蜷缩着身子倒退着藏到了这个窝洞儿里,顿时他也感觉到身子一下子暖和了不少。能得劲儿一会儿就是一会儿吧,迷迷糊糊地他就这样蜷缩在这个柴垛里睡着了。可能是晌午干吃了半斤油条没有往肚子里灌水,这个时候他竟然觉得老天下起雨来。他连忙张开嘴,仰头接着天上落下的雨水。可是,不知咋的了,今儿的雨水竟然热乎乎的还有些像盐水。他皱了皱眉,一股子雨水竟会拐弯抹角地哧进他的鼻孔里了。他止不住打了个很响的哈欠,那条正抬腿撒尿的狗咋的也没有想到它是正在往一个人的脸上撒尿,给吓得嘎嘎唧唧叫唤着一溜烟儿蹿跑了。这条狗的叫声让三神经马上清醒过来,他娘的,哪儿是天下雨,给狗泚了一脸尿。他抬起袖子把脸上的狗尿给抹了抹,一肚子的恶心地伸着脖子干呕了几下,也没能呕出啥子东西来。他睁开眼看了看天,见天色还没有亮的意思,又把头往里面缩了又缩,虽然担心再有啥子淘气的公狗抬腿又往脸上撒尿,但是,太困的缘故还是让他很快就合上眼睡去了。
  他刚合上眼不大会儿,就觉得有啥东西又顺着裤腿钻进了自己的裤裆里,蝎子?不会,自从地里使唤上了棉花药以后,蝎子这东西就越来越少,现在基本上看不见了。该不会是臭屁虫吧?他心里一惊,万一是臭屁虫,它在裤裆里放两个臭屁,那就有自己受的了。臭屁虫这东西可厉害了,它的臭屁有毒,呲到人的身上,就会像火烧了一样疼,还会突突噜噜地烂上一长绺子。抹啥东西都不容易好起来。想到这儿,他一个蹶弓从柴草垛里蹿出来,三下五除二地解开裤腰带,抽风似的拽着裤腰抖搂起来。抖搂了半天,也没见啥子动静,要是真的是臭屁虫,自己那一蹶弓就会招惹得它放屁了,自己这样抖搂了半天的裤腰也不见啥子动静,想必不会是臭屁虫。柴草垛里那种叫做蚰蜒的虫子很多,冒充蜈蚣似的长了很多的腿,整个身子软不邋遢地经不起折腾,说不定自己这样来回抖搂裤腰,也该把这东西抖搂得散架了。他刚叠巴着系好自己的大腰裤子,忽地裤裆里的那个地方一阵火烧火燎地疼,天呀,真的是臭屁虫进去了!他又急忙解开裤腰带,褪下裤子呼呼啦啦地抖搂了裤腰又抖搂裤腿,但给臭屁虫用屁呲的地方此时像着了火一样。臭屁虫屁呲的地方手抓不得挠不得,只能这样呲牙咧嘴地忍着。
  三神经抖搂了半天的裤腰裤腿,仍担心没能把臭屁虫抖搂出去,就弯下腰翻着裤子来回地找。可是,夜还很黑,啥子也看不见。翻了半天,钻到裤裆里的臭屁虫还没有弄个明白,上身的两个胳肢窝又鼓鼓弄弄地痒,好多天没有坐下来捉身上的虱子了,两个胳肢窝里的虱子也该结成蛋蛋儿了。他腾出一只手,往一个胳肢窝里狠命地嗤嗤啦啦地了一阵,这一阵的,舒坦。他换了一只手又了另一个胳肢窝。赶在天明,应该找个暖和的地方逮身上的虱子了。想到这儿,他为第二天有了安排感觉到了一股子的踏实。
  三神经就这样折腾了一阵之后,再也不敢像刚才那样敞着裤脚睡了,他摸索着找了两根干软的山芋秧子把两条裤脚紧紧地往脚脖子上一绑,这下就是再小的臭屁虫,也别想顺着裤腿往裤裆里钻了。绑好两个裤脚之后,他又两手糊拉着把那个窝洞儿下面垫了些柴草,这才小心着重新蜷缩着身子藏进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三神经给一阵呼呼啦啦拽柴的声音给吵醒了,他揉了揉眼,天亮得已经能看见东天升起的日头了,这一夜的折腾,自己连鸡打鸣都没能听见。他躲在柴草垛里没有动静,唯恐弄出声响招人家抱怨。等这家拽完了柴草走了,他才探着头向四周瞅了瞅,见没有啥人注意,一个蹶弓出了那个窝洞儿。钻出那个窝洞儿,他并没有马上就憋着气儿伸懒腰,而是走开了一段距离,他才粗着脖子涨着脸,两手握着拳头向上伸了一个很长的懒腰。伸完懒腰之后,他这才想起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别在夜里折腾着找臭屁虫把那十八块四毛二给折腾得丢了。不对,十八块四毛二花了三毛买了半斤油条,加上自己原来的一毛钱,还应该有十八块二毛二。他摸着衣兜,那些毛票还在,就是不知道那几个钢蹦子儿丢了没。他把手放进衣兜皱起眉疙瘩用心地摸了摸,心里也暗暗地数着,个数也对,看样子是没丢。顿时,他的脸上透出一股子满意,抬腿就要走。可能是裤裆里给臭屁虫用屁呲了的地方这个时候也给他折腾得醒了,一阵火辣辣的疼让他不敢再像刚才那样蹿高一样尥着蹶子走了。他呲牙咧嘴吸溜了两口气,然后才跟让人骟了一样,跨拉着两腿去找瘸腿胖孙子。走了不远,他忽地又觉得这个时候去瘸腿胖孙子那儿不合适,于是,他绕过瘸腿胖孙子的铺子,在另一家油条摊子上花了四毛钱买了半斤油条两碗稀饭,吃了个挺肚子大饱,打着饱嗝一抹嘴儿,又跨拉着两腿离开了。夜里没能睡过困瘾,给狗呲了一脸的尿,又给臭屁虫在裤裆里火烧火燎放了一突噜子的屁,刚睡个踏实,天又亮了,又让人家拽柴给吵醒了。今儿晌午要好好补一觉,然后把身上的虱子给清理清理,好多天没抓这些玩意儿了,这阵子老在身上作怪。三神经这样打定了主意,就朝着远处走去了。
  虽说这阵子夜里还有些凉,但一旦见了日头,暖烘烘的日头就会把这个世界也照得暖烘烘的了,加上三神经刚吃了一肚子的油条和两碗稀饭,又这样跨拉着两腿走了一截子的路,身上也就渐渐地有了些潮乎乎地想出汗了。尽管身上有些热了,他还是小心着不敢闪了汗,这个时候很容易招致风寒,身上的汗经小风一吹,头疼脑热的毛病就会找上身来,秋天要冻,春天要捂,这是几千年传下来的春秋防病的办法。他把身上的衣裳又裹了裹,在一个背风向日头的河坡里坐了下来。他瞅了瞅这个河坡的地势,正准备往下躺,裤裆里给臭屁虫用屁呲过的地方一阵子火烧火燎地疼。他四下看了看,见没啥人在附近走动,就解开裤腰带,低头往裤裆里仔细地瞅了一阵子,立刻他的嘴咧得给用绳子套上八匹马拉了一样,这是啥臭屁虫给呲的呀,咋的还会周边起了黑泡泡儿呢?以前自己也不小心给臭屁虫用屁给呲过,可那不像这样呀,这又会是啥子虫子这样厉害呢?他不敢用手去碰那片儿周边起了黑泡泡儿的地方,唯恐手指头上带了啥子风邪,招惹得会更厉害。他瞅着裤裆里那片给不知道是啥虫子祸害的地方,吸溜着嘴身上哆嗦了两下,然后就要系上裤子准备躺下来睡上一觉,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见裤腰上有几个肥大的虱子在撅着屁股出出溜溜地爬。他瞅着这些虱子,头皮上一阵硌应,头发梢子也支支楞楞地竖了起来。他先是用两只大拇指的指甲咬牙切齿地用力挤了一个最大个儿的虱子,咯嘣一声,两个大拇指的指甲上就给溅满了红彤彤的血。你喝老子的血,老子要你的命!他在心里这样恶狠狠地对那个已经给他挤死的虱子咒骂着,然后同样咬牙切齿地把另外几个虱子这样消灭了。消灭了裤腰上的这几个虱子,他还余恨不消地又翻着裤腰转了一个大圈儿,把在裤腰上发现的虱子都给咒骂着挤死了。挤死这些虱子之后,他的两个大拇指的指甲已经给血染上了一层厚厚的血迹。他朝着两个大拇指的指甲上吐了两口唾沫,左手大拇指拧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盖儿,右手拧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盖儿,来回这么拧了几下,那层厚厚的血迹就不见了。至于胳肢窝里的虱子,那要等日头上了头顶再与它们算账。那个时候,日头在头顶上照着,四围也都暖和,再脱去上边的衣裳就不会闪汗招病了。想到这儿,他把裤腰一叠,大带子一勒,然后一扭上身从旁边找了个大坷垃往脑袋后面一垫,枕着这个坷垃块儿就睡下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咋的了,三神经竟然醒了。他先是揉了揉眼,又揉了一下顺着嘴角流下来的口水,睁开了两眼。可能是睡得很长时间了,也可能是乍一看太亮堂的光线,他那双眼没能一下子就睁开了,而是眯缝了一会儿,才慢慢看清周围的物景儿。就这样等了老半天,他才抬头看了一下天,想从天上的日头那儿看出时辰来。他在头顶上找了老长的时间,也没能看到日头在啥地方。难道是天晚了?他又看了看西天,这一看,让他差点儿蹦起来,日头已经偏西不少了,自己竟然在这儿睡了大半天?他很不相信地又揉了揉眼,转头来回看了看方向,日头还是偏西不少了。
  正当三神经琢磨着今儿自己咋的会睡了这么久,忽地他瞅见河对岸的路上来了一辆毛驴拉车,毛驴前面还有一个人拽着驴嘴往前跑。他瞅了瞅,咋的那个在前面拽驴的家伙像村子里的副队长赵长脸呀?他狠命地揉揉眼,伸着脖子瞅,还真是赵长脸。这个时候赵长脸扯着驴拉车紧赶着要干啥去?他的心里立马一个疙瘩,这是出啥事儿了?要不咋的这个时候赵长脸这么急慌?他不由得往车子的后面瞅了瞅,车子的后面还一路小跑紧跟着瘦孩子和鸡宿眼。他又往车子上瞅,好像车上躺着一个人。车帮堵住了他的眼光,只能看见车子后面耷拉着两只脚。这是谁?咋的了?他不禁抬手挠起头,皱着眉头在心里胡乱琢磨起来,是村子里有人得了啥子急病,还是有人受了啥子重伤?要是有人得了急病,又会是啥样的急病?要是受伤了,又咋的受的伤?他还没有琢磨明白,赵长脸扯着驴嘴拉着车子往驴堆集去了。
  看着赵长脸他们赶着驴车跑得远了,三神经的心里竟然有点儿空落落的了。驴堆集上去了赵长脸他们,这个晚上自己就不能在驴堆集多逛荡了,万一给他们瞅见就不好了。忽地,他想起了鸡宿眼也跟着去驴堆集了,心里又是一份得意。他毫不犹豫地也朝驴堆集去了。
  三神经跨拉着两腿重新回到驴堆集时,西天的日头已经落下去了,他没有去瘸腿胖孙子那儿,而是径直去了供销社。可是,供销社的门已经给一把大锁紧紧地锁住了。他心里一阵的埋怨,这些供销社里的家伙回去那么早干啥去呀,这想买块香胰子也买不成了!他很丧气地又在供销社的门口转了一会儿,不时地抬头看那把大锁。那把大锁就那样在门鼻子上很紧地挂着。三神经见自己要买块香胰子的打算只能这样放在肚子里了,就离开了供销社,从一个冒着热气的小饭馆里买了两个白面馒头,干啃着就朝着老鸹窝回了。
  老鸹窝离驴堆集有将近二十来里的路,村子里有喜欢抬杠的人说从驴堆集到老鸹窝有二十多里路,反正谁也没有一尺一尺地量过,近二十里就近二十里,二十多里也就二十多里,这不挡吃不挡喝的,谁去较那个真儿!
  三神经嘴里干啃着馒头跨拉着两腿往回走,他也琢磨不出这样走法要走多久才能回到老鸹窝。走了约摸二里路了,他忽地又问自己,今儿夜里回老鸹窝干啥去?裤裆里的家伙儿给毒虫子招惹得怕是十天半月也好不了,这个时候回村子里也见不了相好。想到这儿,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手里的白面膜给他一下子全塞到嘴里去了。
  正在他琢磨着是不是还要回老鸹窝的时候,迎面过来个人影他也没要注意到。当这个人影走到他的身旁时,他才吓了一惊,抬头瞅了一眼,嘴里咕咕哝哝地说了一句:“吓死人了,走路也没个声响。”
  三神经的这一句咕哝让这个人停下了脚步,并且问了一句:“三神经?你咋地在这儿?”
  这一句问让三神经一身的鸡皮疙瘩,咋的会是马老二呀?他没有马上回话,低下头想躲过马老二。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马老二就在他跟前站着。
  马老二见三神经没有吱声,又问了一句:“这两天去哪儿了?也不回村子。”
  三神经见躲不过去,嘿嘿一笑,说:“毛妮娘不是坐月子了吗,我去一个亲戚家想找个闲散的人去我家帮着照看毛妮娘,不想这给耽搁了,路上给啥子毒虫子咬着裤裆了。”
  马老二听了三神经的话,站在那儿沉默了片刻,说:“回去吧,歇两天好出工,这阵子地里忙了,多个人手就多把儿力。”
  三神经见马老二没有怪罪他,心里就踏实了不少。他讨好似的试探着问麻老二:“马队长,这黑灯瞎火的,你咋的来这儿了呀?”
  “白天赵大牙给生产队刚买回来的那头牤牛给打了,这不,弄到驴堆集公社医院了。趁这个时候我过来看看他给牛打得啥样。”可能是一种习惯了,马老二说话的时候,把手里的东西往上提了提,“晚晌收工的时候,二愣唤了几条狗撵了几只兔子,拎过来给赵大牙补补。”
  “赵大牙给牛打了?这个倒霉蛋!”三神经听说是赵大牙给牛打了,立马就想起来白天看到赵长脸拽着驴嘴小跑的样子,那个架子车上躺着的就是赵大牙呀。
  “这阵子赵大牙是倒霉,疯老婆没了,房子给烧了,这又给牛打了。”马老二听三神经说赵大牙倒霉,心里也疙瘩一下有些疼。
  “我这跟你一块儿去医院看看赵大牙去?”三神经琢磨着这个时候回老鸹窝也没个落脚的地方,家又不愿意回,不如跟着马老二去医院看看赵大牙,一来可以落个人情,二来可以借口明天不用出工了,有可能还会以公事儿,老会计那儿给自己记上一天的工分呢。
  马老二思磨了一阵,也就答应三神经和他一道去医院看赵大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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