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大早，东边山顶上的云层就翻出鱼肚白，朝阳红着圆圆的笑脸，使劲地挤出云层，把带着温暖的阳光传递给已经寒冷已久的大地。鸟儿撒欢地在天空中穿梭，牛们啃着田埂边的野草，不时抬起头来对着天空嗷嗷地叫上几声。背阴的地方仍旧很冷，冷湿气流搅合着阳光带来的温暖，不服输的在大地间奔走，带来的仍是寒冷的颤栗。阳光下，玲玲家的竹楼染上一层金黄，让竹楼更加地耀眼夺目，那反射的霞光，又让林荫中的竹林沐浴在光亮中。
　　一大早起来，玲玲就又缠上了玥红，她穿着玥红给她买来的裙子；不等洗过脸刷过牙，她就跑到玥红和巧慧的房中叫嚷起来：“姐姐，快起来啊，今天出太阳了。”
　　玥红和巧慧是早就醒了的，看到玲玲跑进屋里，就又闭上眼睛装着睡着的样子，等着玲玲来拉他们。
　　玲玲还真以为玥红她们没醒，走到床边就使劲地揉搓着玥红。玥红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一下撑起身子就把玲玲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后，又在玲玲脸上使劲地亲了一口说：“玲玲起得好早啊。”
　　一旁的巧慧也趁机伸过手来，一边在玲玲的肩膀窝处哈着，一边装着生气地样子说：“鬼玲玲，人家想多睡一会都不行吗？”
　　玲玲嘎嘎地笑着说：“就是不准！阿妈说的起得早身体好。”
　　她这样一说逗得玥红和巧慧都笑起来，懒床是不可能了，她们也就穿上衣服下了床，走出屋来就看到晓峰和许林都已经在走廊上晒太阳。
　　玥红走近说：“今天阳光真好啊。”
　　晓峰说：“是啊，好像是为我们回吕堡准备的一样。”
　　许林笑着说：“就你会联想，太阳还会受你支配？”
　　巧慧一旁梳着头说道：“太阳倒是不会受谁支配，不过今天的太阳还真的好，暖暖地，晒得人真舒服。”
　　韦幺妹笑着走过来说道：“好久没出太阳了，再不出太阳晒晒，家里的东西都要发霉了。”
　　玥红说道：“是啊，一二十天的阴雨绵绵，人都闷的发慌，太阳一出，心情都好多了。”
　　不知从哪钻出来玲玲大声地嚷道：“阿妈，肚子都饿了，还不吃早饭啊？”
　　韦幺妹才想起来说：“你看我，本来是来叫你们去洗漱的，一聊起来又忘记了。快去洗漱些，准备吃早饭了。”
　　许林也不客气，问道：“姐，做什么吃啊？”
　　韦幺妹笑着说：“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许林一听来了兴趣，说：“真的？”
　　韦幺妹说：“我们农家，好的没有，寨子里有的我们家都有。”
　　许林说：“那我就要吃甜酒鸡蛋！”
　　一旁的玥红说：“别不知足啊，有得吃就好，还挑三拣四的。”
　　晓峰也接口说：“姐，别听他的，你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韦幺妹笑着说：“甜酒鸡蛋倒是没有，甜酒是有的。”
　　巧慧想想说：“是甜酒粑吧。”
　　韦幺妹笑了说：“就是甜酒粑，怎样，爱吃吗？”
　　许林赶忙说：“爱吃爱吃，回城里这些天还真没吃过吃甜酒粑呢。”
　　一旁的晓峰赶忙插嘴说：“姐，我那碗少放点甜酒。”
　　韦幺妹笑着说：“知道你不喝酒，没给你放甜酒呢。”
　　她说着转身就走了。玥红赶忙追上去说：“我帮你。”
　　韦幺妹说：“不用了，去洗洗吧，甜酒粑马上就好。”
　　晓峰也跟了进来问道：“阿姐，友鹏哥呢？”
　　“他啊，早就走了。”韦幺妹答道。
　　“这样早？”晓峰问道。
　　“是啊，时间不等人，眼看着春耕就要到了，四爷家的竹楼才建得一半，急人哦。”
　　晓峰说：“昨晚人多，都没和友鹏哥好好说说话，一大早就有不见人了。”
　　韦幺妹听了笑着说：“这有什么呢，只要你心中有友鹏哥，拉家常的机会多着呢。”
　　晓峰听了说：“也是。”
　　他说完就回到堂屋里，这时堂屋中已经很热闹，阿爹起来了正坐在火塘边烤火，玲玲则死缠着玥红打闹过不停。
　　韦幺妹走进堂屋后对玲玲说道：“人来疯啊，也不知道让姐姐们清静一下。”
　　玲玲憋着嘴说：“就不嘛，一会姐姐们走了，就没人跟我玩了。”
　　韦幺妹一愣，说：“你们要走？”
　　玥红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啊，我们准备吃了早饭就走了。”
　　韦幺妹说：“就不多住几天？”
　　巧慧一边接口说：“不住了，回到队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事要做呢。”
　　“那也得等吃了午饭再走啊，吕堡离这里也不多远。”
　　玥红说：“就是啊，隔得也不远，以后我们常来不就行了吗？何况晓峰还是友鹏哥的‘老根’呢。”
　　听了玥红们的话，阿爹一旁插嘴道：“让他们去吧，早晚都要走的，只要以后常来就好。”
　　韦幺妹听阿爹这样说，也就不啃声了，她递过一碗碗的甜酒粑。许林接在手中就打声地嚷道：“好香！”说着也不顾及烫不烫嘴，就大口的吃起来。甜酒粑才刚入口，他又豁着嘴大喊：“烫，烫！”
　　这一来满堂屋的人们都笑起来，玥红笑着说：“饿鬼似的，不烫你烫谁！”
　　巧慧也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活该！”
　　晓峰端着韦幺妹给他的没有甜酒的甜酒粑，慢慢地喝着香甜的红糖水说：“吃糯食做的东西，得慢慢来，糯食粘牙，粘上牙不烫你才怪。”
　　看着晓峰老学究的样子，玥红和巧慧都笑得弯了腰。一旁的玲玲看得莫名其妙，嚷嚷道：“姐姐！你们笑什么啊？”
　　玥红搂过玲玲说：“笑你晓峰哥哥冒傻气呗。”
　　“哦，晓峰哥哥傻，晓峰哥哥傻！”玲玲高兴起来，拍着双手又跳又闹逗得满堂大笑。
　　吃完早饭，玥红们就准备走了，临行时，晓峰和玥红走到阿爹面前说：“阿爹，我们走了，你老要好好的哦。”
　　阿爹挥挥手说：“走吧，有时间就过来。”
　　巧慧也走到韦幺妹身边说：“姐，我们走了。”
　　韦幺妹拉着巧慧的双手不舍地说道：“多住几天嘛，年都还没过完，生产队里没什么事的。”
　　许林说：“姐，你不知道，巧慧现在是队里小学的老师了，他回去还得备备课，做做准备呢。”
　　韦幺妹一听，高兴的说道：“真的？那太好了，过两年我把玲玲送到你们那儿读书去！”
　　玲聆听阿妈这样说，又高兴地跳起来，说：“好啊，好啊，那以后就和姐姐们天天在一起了！”
　　玥红看着玲玲怜爱的样子，轻轻摸着她的头说：“那姐姐走了，你要乖哦。”
　　玲玲一听马上就翘起嘴来说：“不嘛，我要和姐姐一起去！”
　　韦幺妹一旁说：“玲玲，别闹！”
　　玲玲看到阿妈不准，眼圈里就马上装满泪水。玥红看着也为难，她看看韦幺妹，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姐，要不我带她去玩两天？”
　　韦幺妹说：“这样好吗？”
　　一旁的巧慧马上说：“这有什么不好，我们支书家秀秀也大玲玲不多少，玲玲去了，保证玩得开心。”
　　韦幺妹也好为难，她看看阿爹，阿爹说：“她要去就去吧，过两天你去接回来不就得了。”
　　玲玲也不等韦幺妹搭话，就跑到阿爷身边，在阿爷胡子拉碴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阿爷最好！”
　　玲玲卖萌的样子又逗得一屋的人笑起来，韦幺妹笑着说：“就你们惯她，行吧，就两天！”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接着又说道，“玲玲，听着！就只准玩两天，到时我来接你，去了不准闹姐姐们，你要不听话，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玲玲听了说：“玲玲会听话的，不会闹姐姐的。”
　　走下玲玲家的竹楼，太阳已经三竿高了，玥红他们和阿爹、韦幺妹道别后，就牵着玲玲慢慢地走出“黄土坎”。一路上，黄土坎的老乡们都不断地和他们打招呼，那热情劲，简直就像一家人一样，这让玥红们好高兴，他们简直就觉得“黄土坎”也是他们又一个家。
　　
　　世间万物，被阳光的一晒，就都暖暖的，吕堡也一样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中。走在路上，玥红他们不断地和三三俩俩的去镇上的老乡们打着招呼，有吕堡的，也有其他生产队的，只不过吕堡的就多了一句：“回来了啊！”他们自然笑着回答回来了。这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却让玥红他们有了快到家的感觉。才到国道和进入吕堡的岔路口，吕堡就清晰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大家都激动起来，看着不远处的吕堡，就指指点点起来，这屋顶是谁家的，那门洞后边又住着那些人。他们议论着，感觉好像离开吕堡已经好久，一种久违的情感悠然生起，是亲切，也有急迫。
　　他们加快了脚步，迎着零星的鞭炮声，回应着一路走来的社员们的问候，脚终于踏在学校门前的晒坝上了。那一刻他们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有了到家的感觉。玥红一眼就看到了秀秀，她正准备喊的时候，巧慧却制止了她。秀秀正在晒坝上和几个同龄的小孩玩着丢沙包的游戏，看她那痴迷的样子，连玥红他们回来都不知道。许林也顽皮起来，他向大家打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就悄悄走到秀秀身后，凑到秀秀耳边就不轻不重的“嗨”了一声，吓得秀秀猛地转过身来，才看到玥红他们全站在自己面前。
　　“玥红姐，你们回来了啊。”
　　秀秀好惊喜，一下就扑了上来，搞得玥红手忙脚乱地伸手赶忙把秀秀接住搂在怀里说：“爸妈呢？”
　　秀秀高兴地说道：“在家呢，昨晚爸妈还说起你们，说再过几天你们就回来了。”
　　一旁的巧慧故作生气地说：“你爸妈说我们还有几天才回来，所以你就不想我们了吧。”
　　秀秀说：“才不呢，我都想去城里找你们了，只是爸妈不准，没人带我去嘛。”
　　秀秀说着，露出一脸的委屈，看着秀秀一脸的委屈，玥红才赶忙说：“巧慧姐是逗你的，你别生气哦。”
　　巧慧、玥红她们和秀秀说着话，一旁紧挨着玥红身子的玲玲忍不住悄悄拉了一下玥红的袖口，还用手悄悄指了指秀秀；一旁的玥红低头看到了，笑着把她拉到秀秀面前说：“秀秀，她叫玲玲，‘黄土坎’的，”她有对玲玲说，“玲玲，她叫秀秀，比你大，你要叫姐姐。”
　　秀秀一见高兴得拉着玲玲的手说：“走，去我家，我给你烧粑粑吃。”
　　也不等玥红他们说话，秀秀就高兴地拉着玲玲往家跑，看得玥红巧慧他们都在后面笑起来。玲玲这两天有人陪了，玥红这样想，也跟着大家的脚步，往支书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