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春节，按风俗要到过了大年才算过完。可立春的日子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坐在车上，车窗前闪过的旷野中，晓峰已经能看到少许的鹅黄。“春天快要来了！”晓峰这样想着，心中升起一种莫名地喜悦，是春天的气息？还是因为马上就要回到吕堡而高兴？他无法判断，只感到全身的轻松，全身又劲。
　　春天是复苏的季节，是孕育生命的季节。春天的到来预示着大地将姹紫嫣红，垂柳会带着碧绿的嫩叶在微风中摇摆；槐树会掉下串串洁白的花朵，给人们与香甜；路边朵朵小小的迎春花儿，绽放着鲜黄的颜色，在微风中摇曳，像迎接客人一样向你招着手。大地进入了春耕的农时，耕牛将拖着犁耙，在搅动着的水波中奋力，牛鹭在牛背上悠闲地跳来跳去，在犁铧翻过的厚重泥土中啄食。春天多么美好，想着这即将到来的美景，晓峰自感早些回来太对了。
　　他指着窗外已经化去积雪的大地对身边的玥红说：“你看看这旷野，虽然还是萧索的样子，虽然还荒草遍地，但那些开始出现的鹅黄，已经预示着繁花似锦的春天快要到了！”
　　玥红本来是靠在晓峰怀里的，这时也立起身子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说：“是啊，立春都过去好几天了，大地是该复苏了。”
　　同一排过道那边的许林插嘴说：“别忘了还有倒春寒哦。”
　　晓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倒春寒是上天安排下来的一种考验。过得了倒春寒的物种，就能经得住狂风暴雨，来年必然坚强的地孕育果实。”
　　玥红笑着说：“你哪来这些歪理啊？”
　　和许林同排的巧慧忍不住说：“你还别说，晓峰说的可不是歪理。你们想想，倒春寒虽然是种自然现象，可那几天的冷法真的比冬天还冷，是从骨子里出来的。草也好，秧苗也好，要受不得冻的，就自然死去，活下来的不就都是好的吗？这还真有优胜劣汰的规律在其中呢。”
　　晓峰说：“是这理，自然是这样，人类也同样是这样，优胜劣汰的法则同样适合人类，不能跟着社会前进的步伐，同样也是要被社会淘汰的。”
　　许林逗笑地说：“晓峰现在啊，不但是诗人，还是哲学家了。”
　　玥红一旁护犊般地说道：“咋个，你不服气？”
　　许林摇摇手说：“不敢！我是双拳难敌四手，哪敢和你们俩作对哦。”
　　许林这一说，逗得大家都笑起来。巧慧接口说：“说实在的，不但是你呢，我也得小心点。”
　　听了巧慧的话，玥红脸都憋红了，抗议地说道：“姐！你也欺负我啊？”
　　许林说：“咋那，就许你们两个，我们就不能两个么？”
　　许林话一出口，就觉得口误了，他不安地瞧瞧巧慧，巧慧也微微地有些脸红。“两个”这词，听在她的耳里，即有些别扭，又有些甜蜜。她真希望哪一天自己也能用上“两个”这词，她憧憬着，也寄予着。
　　晓峰却突然开口吟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时的晓峰，许林他们的说笑他一概不知，心中就只憧憬着春天的美景，不自觉地就把岑参的名句读了出来，却搞得玥红他们莫名其妙；哪儿跟哪儿啊，他们一愣，忽又开怀大笑起来。
　　玥红推推晓峰说：“又犯傻啊？”
　　晓峰不理解地说：“我吟错了？”
　　许林赶忙说：“没有，没有，吟对的。”
　　晓峰说：“那……”
　　晓峰这萌宠的样子，一下让许林他们爆笑起来。
　　说说笑笑，新州镇就到了。下得车来四个人刚走出车站，就听到“嗖”的一声从耳边划过，吓得他们赶忙躲到屋檐下。再看时，就看到一帮大小伙追着前面的另一帮大小伙在扔石块；那石块划着曲线，带着风声，往前面那帮小伙头上砸去，前面的也不时借着障碍物还击着后面这些人。许林他们不知就里，也害怕石头砸着自己，就赶快远远地躲开去。来到新州镇的十字路口，看着热闹的街市，他们才松了口气，歇了下来问问路边的老乡。
　　老乡说：“你们不知道啊？”
　　许林他们摇摇头，老乡接着说：“这是我们这地方的风俗，过年都要打‘石头龙’的。”
　　晓峰问道：“怎么还有这样的风俗啊？”
　　老乡说：“你们是外来的吧。”
　　许林接口说：“我们是吕堡的知青。”
　　老乡听了高兴地说：“是你们啊，你们的演出我看过，演的不错哦。”
　　玥红听了也高兴地说：“大爷，他们那是做什么呢？”
　　老乡说：“我们这里有种说法，过年不见血，来年日子不好；见了血，来年就风调雨顺。”
　　许林摇摇头说：“还有这样的说法？”
　　老乡说：“我们这儿啊，过年的规矩多呢，打‘石头龙’、跳花、对山歌，舞板凳龙，样样都必需要做到做好，做好了来年五谷丰登。”
　　晓峰想想说：“这也算是一种祭祀吧？”
　　老乡说：“算是吧。”
　　一旁的玥红听说有对山歌，一下来了兴趣，插嘴问道：“大爷，对山歌在哪里对呢？”
　　大爷指着出城的路说：“过了桥，河坝里就是。那里啊热闹呢！年轻的小伙、姑娘，都借着对歌找自己喜欢的对象呢。”
　　许林打趣地说：“真的啊，快走，我也去对对，看看哪个漂亮的姑娘看得上我。”
　　他说完拉着晓峰就跑。逗得在后边追着的玥红、巧慧一边追着一边骂道：“癞疙宝想吃天鹅肉，你拉倒吧！”
　　许林也笑着回道：“不管了，想吃总比不想吃好！”
　　他们就这样闹着跑着，才过了桥，玥红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河坝里站着好几个穿着漂亮节日盛装的“黄土坎”的姑娘们，于是招呼也来不及打，就一下冲进了她们人堆里。玥红冷不丁钻了出来，让姑娘们大为惊喜，她们一下就把玥红包围起来，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搞的玥红不知回答谁的话才好。他们正闹着，晓峰、巧慧、许林他们也来到了，大家一看就更高兴了，就连河对岸的小伙子们也顾不得对歌了，一下都围了上来。
　　公社组织的巡回演出，让公社各大队很多的小伙姑娘们都认识玥红他们。见玥红他们来到对歌场，大家都兴奋不予，问这问那，好像久别的朋友，这同样让玥红巧慧他们高兴，许林也赶快从行旅包中拿出糖果分给大家。大家都不认识许林，经玥红和巧慧介绍，大家也才知道了他也是知青。他们正高兴着，突然一声：“姐姐！”让玥红惊喜，她调头一看，正看到玲玲从坡上冲了下来；赶快迎了上去，一把把玲玲抱在怀里，就狠狠地在玲玲脸颊上亲了一口，高兴得玲玲嘎嘎嘎地笑起来。
　　高兴之余玥红才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呢？阿妈呢？”
　　玲玲指指身后的坡上说：“在那呢！”
　　顺着玲玲指的方向，玥红才看到韦幺妹正站在坡上笑着等着他们。于是就抱着玲玲走向韦幺妹，巧慧他们也就跟了上来。才走得步，身后的姑娘小伙们就大地喊道：“来寨子里玩啊！”
　　玥红巧慧他们又急忙转身答道：“好的，有时间我们一定来玩！”
　　他们回答着爬上坡顶，来到韦幺妹的身边。晓峰就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就你们娘俩啊，鹏哥呢？”
　　韦幺妹答道：“寨子里四爷家盖新房呢，帮忙去了。”
　　玥红说：“姐，你们来镇里玩？”
　　韦幺妹答道：“是啊，玲玲非要来看对歌，我就带她来了，好巧地就遇到你们了。”她说道这里又继续说道，“玲玲这两天老念挂你们，老问我姐姐们怎么还不来啊？”
　　玥红听了，轻轻地在玲玲脸上亲了一下问道：“想姐姐了？”
　　玲玲嘟着嘴点点头说：“姐姐不来，玲玲不高兴了。”
　　玲玲这一说，逗得巧慧他们全笑起来，晓峰说道：“玲玲，你猜猜，哥哥和姐姐给你买了什么？”
　　玲玲还真歪着头想了想说：“水果糖！”
　　韦幺妹听了笑着怜爱地轻轻打了玲玲一下说：“没出息，就知道吃！”
　　玲玲撒娇地说道：“人家不知道嘛。”
　　玥红看着玲玲那可爱的样子说：“姐姐呀给玲玲买了花裙子，买了好多小人书，还有好多好多糖果哦。”
　　玲玲一听高兴地笑道：“真的呀！”
　　玥红肯定地点点头，玲玲高兴得一下就在玥红脸上亲了一口说：“姐姐真好。”
　　玲玲这样一说，逗得大家都笑起来。看着玲玲可爱的样子，巧慧也说：“我也给玲玲买了好多东西。”
　　一旁的许林生怕落后地说道：“哥哥也买了好多东西。”
　　玲玲说：“我不认识你，我不要你的！”
　　她这一说，都得大家都笑起来。韦幺妹故做生气地说：“玲玲不许这样说，他也是哥哥！”
　　玲玲看着玥红问道：“是的啊？”
　　玥红点点头指着许林说：“他也是哥哥。”
　　玲玲歪着头看着许林说：“那我就要了。”
　　玲玲这认真的样子，逗得大家都笑起来。一旁的巧慧忍不住了，伸手从玥红怀里把玲玲抱了过来说：“玲玲好聪明，姐姐也好喜欢玲玲哦。”她说着就在玲玲脸颊上亲了一口，逗得玲玲咕咕咕咕地笑个不停。
　　他们说着笑着走着，到了“黄土坎”的路口，韦幺妹说：“去家吧，在我那吃饭，住一晚上。”
　　玥红为难地看看巧慧，巧慧想想说：“住吧，反正还没回队里报到，早一天晚一天也无所谓。”
　　这一晚，韦幺妹家好热闹，支书来了，寨子里的小伙姑娘们也来了。韦幺妹家的火塘，到很晚都在熊熊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