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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外才不足,内才有余

作品名称:撼世冷电      作者:寒鸿      发布时间:2019-10-02 17:16:14      字数:5454

  所里集资建房的方案公布后,叫好声一片。一室技术组组长韩东几乎是第一个递交了申请。他是技术骨干,又是无房户,无论以何种身份,他都有资格集资。90平米的两房两厅,八万来块钱,他完全可以承受。要知道,以80所二环内的地段,这样一套房按市价值三十多万呢!
  晚上,韩东失眠了,当然不是因为焦虑,而是因为兴奋。孩子睡熟后,他搂着老婆激动地说:“我韩东进所十年了,人也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可至今仍拖家带口地挤在单身楼里,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每想到这一点,我这心里就跟刀割似的!现在好了,所里搞集资建房了,我是技术骨干,不但可以集资,而且还可优先选房!咱家不是有八万块钱存款吗?拿出来集!等房子建好还得一两年,这一两年咱们就攒点钱装修。唉,房子这块心病总算可以去掉喽!”
  老婆也感叹道:“是呀,熬了这么多年,总算盼到天亮了!”
  “天还没有亮,这一两年还属于黎明前的黑暗!老婆,你就再忍耐两年吧!”
  “没什么。一个人有了盼头,忍耐力就会大大增强。以前我老为房子的事跟你吵架,想想真不应该!”
  韩东老婆性格和韩东差不多,很急躁,也很泼辣。因为没房子,日子过得不顺心,两口子磕磕绊绊的,没少吵架。
  韩东歉疚地说:“都怪你老公没本事,害你住不上套房。你和我吵架,我一点都不怪你!”
  老婆头枕在他胸前,温存地说:“我老公不是没本事,而是怀才不遇。不过,那也是以前,现在黄副所长和池主任不是很器重你吗?让你做项目,当技术组长!老公,你时来运转了,这次集资建房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
  韩东在老婆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感奋地说:“不错,我时来运转了,咱们家也时来运转了;面包已经有了,房子也很快就有了!老婆,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次日上班,又忍不住和池恒聊起了这个话题。池恒也写了一份申请,他是中干,也是骨干,可申请集120平米的三房一厅。池恒的爱人是银行职工,他们现在住的就是银行分的福利房,当然,产权已被他们买下。由于已从爱人单位买了房子,池恒一直没能从80所买到福利房,这次集资摆明了是照顾骨干、中层和无房户,三种身份他占了两种,所里没有理由拒绝他的申请,他对这次集到房子抱有很大的希望。
  韩东和池恒主要在谈论都有谁会参加这次集资。中层及高工里面师谨、房镇、程谧、况建伟和俞峻都够条件,肯定会集三房一厅。师谨虽是研高,但因职称评得晚,评上研高时已经没有120平米的大套了,至今仍住在七十多平米的中套里。房镇和程谧的房子也不大,只有八十几个平方,程谧的爱人是所里的质量处处长,夫妻俩都是中干。更有资格集大房子;况建伟和俞峻属于所长说的“新提的副主任”,住着五十几平米的小套,他俩早就盼着换大房子了。另外,勤自励和马保毅够资格,但他们不一定会集。勤自励是因为老婆长年瘫痪,家里困难,没有钱集。马保毅呢,去年已经买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商品房,住得已经很宽敞了,不会再折腾了。
  技术骨干里面,章小青在工大有爱人分的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房子,估计会放弃集资。再就是舒慧,虽是副处长,但因是女性,职称又是工程师,因此没有资格参加集资。80所规定,女职工只有高级工程师以上的技术骨干和单亲妈妈,才可考虑分房。
  池恒和韩东正在实验室说着话,康茂廷忽然推门走了进来,笑着说:“池主任,能和你谈谈吗?”
  “当然。”池恒拖过两把椅子。“康副所长请坐。”
  康茂廷落座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放在实验台上。池恒瞟了一眼,见是自己的那份集资申请,就有点明白康茂廷的来意了。
  果然,康茂廷带着商量的口吻说:“是这样,池主任。针对中层和副高的120平米的三房一厅只有二十套,可我们收到的集资申请却有二十五份,显然不够分配。钟所长叫我来做做你的工作,看你能不能发扬风格,退出集资,把名额让给其他的老高工。”
  池恒迟疑地说:“我是有资格集资的,所长为什么会让我退出?”
  康茂廷道:“有两个原因。第一,你是党员,又是干部;第二,你老婆银行已经以成本价卖给了你们一套七十多平米的房子,等于你已经享受到了国家福利分房的待遇。所以我们希望你放弃这次集资。”
  池恒说:“你这第二个原因我不赞成。在我们这座城市,夫妻双方都买到单位福利房的太多了!我为什么就不能从80所买一套福利房?我是正职室主任,又是技术骨干,论贡献,我也该享受所里的福利房待遇!”
  康茂廷尴尬地笑道:“论贡献,池主任的确应该享受所里的福利房待遇。但我们希望池主任发挥党员干部的先锋模范作用,公而忘私,损己利人,让出这次集资资格。”
  池恒思忖片刻,叹了口气说:“你先把高帽子给我戴上了,我也没法摘下来了!让就让吧,我不参加这次集资就是了!”说着拿起自己的那份申请,撕成碎片,丢进字纸篓里。
  康茂廷高兴地说:“钟所长真是好眼力,他就说你会放弃的,还真被他说中了!行,池主任,我替那位用你让出的名额集资的老高工谢谢你了!”说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这时,待在一旁的韩东忍不住问道:“康副所长,我的那份申请你见到了吗?该没什么问题吧?”
  康茂廷笑道:“韩东是吧?你当然没有问题,钟所长还特地关照过你呢!你不但能集到房子,还能挑个好层次。行,你们忙着,我走了。”
  审查了一天的集资申请,跑了几个处室了解情况,做通了池恒等几个不太符合集资条件的年轻人的工作,康茂廷感觉很累,晚饭后,跟老婆蒋玉芝打了声招呼,径直来到同院的情妇苏黛眉家里,休息他那疲惫的身体。
  事先通过电话,孩子被黛眉送到外婆家去了。两人宽衣上床,温存了许久。身体满足之后,茂廷脸朝下趴在床上,黛眉半跪起身子,双手给他按摩。按着按着,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康茂廷的第一个反应是妻子带着所纪委的人捉奸来了!他慌忙跳下床来,一边穿着裤子一边问黛眉,屋里何处可以藏身?黛眉瞪眼看着他,忍不住掩嘴大笑。康茂廷一头雾水,没好气地说:“你笑什么?”
  黛眉咯咯笑道:“你慌什么?我知道是谁来了。你等着,我去开门。”说着穿衣下床,去客厅开门。康茂廷跟出来一看,原来是苏黛眉的前夫满小宝。
  “康书记,没想到是我吧?你受惊了!”满小宝笑嘻嘻地说。
  康茂廷看看他,又看看苏黛眉,满腹狐疑地说:“你们不是离婚了吗?怎么还在来往?”
  “茂廷。”黛眉粉脸含嗔地说。“你想到哪儿去了!小宝不是来找我的,他是来找你的!”
  “是呀,康书记。听黛眉说你今晚要来,我是特地来见你的。”满小宝也连忙解释,又转脸问黛眉。“我是不是来得早了点?”
  苏黛眉“啐”了他一口:“早什么早!你们俩坐,我去倒水。”纤腰一扭,进厨房去了。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康茂廷坐在桌旁,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男主人的姿态道。
  满小宝恭敬如也地说:“康书记,所里不是在搞集资建房吗?我也想参加集资,以无房户的身份集两室两厅的中套。”
  离婚的时候,满小宝把房子让给了苏黛眉,他当然属于无房户。但80所规定,参与集资的男职工必须是已婚,单身不在考虑之列。因此,康茂廷一脸不屑地说:“你单身一个,哪有资格集资?”
  “我不是单身,康书记,我又结婚了。”满小宝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本鲜红的结婚证,推到康茂廷面前。“你看,这是我的结婚证。”
  康茂廷打开那本结婚证,照片上满小宝身边的那个女人三十多岁,长得还挺漂亮,透着一股成熟的风韵。下面打着民政局的钢印,不像是假的。
  康茂廷心里隐隐地掠过一丝嫉妒。这家伙满脸横肉,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咋就那么讨女人喜欢呢?思来想去,只能有一个原因,就是满小宝虽然不学无术,没啥本事,但在某个特定的方面甚讨女人欢心,令女人满意,即所谓外才不足,内才有余。
  苏黛眉端着两杯水走出来,好奇地问:“小宝,你这个新婚老婆是干什么的?”
  “她是市里一家大医院的护士,也离过婚,带着一个女儿。我们是在舞厅认识的。她父母都是机关干部,家里很有钱哦。以后,我可是不缺钱花喽!”满小宝脸上横肉直颤,满是得意之色。
  “恭喜你找了一个有钱的女人,你终于如愿以偿了!”苏黛眉酸溜溜地说。
  “你不也一样吗?”满小宝看着康茂廷笑道。“靠上了康书记这棵大树,以后还有什么好愁的?”
  黛眉睨视康茂廷说:“我和你不一样!我跟着他没名没分的,算什么呀!啥时候腻味了,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我还能咋的?”
  康茂廷被他俩这么一激,豪气直涌,忍不住大声道:“黛眉,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无论将来有多苦,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黛眉坐到茂廷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我相信你,你不会不管我的。茂廷,小宝集资的事就算我的事,你帮他一下吧。”
  康茂廷沉吟道:“这次集资建房的对象主要是技术骨干、管理骨干、老高工及部分无房户。像满小宝这样不在岗的无房户当然不占优势。不过事在人为,我想想办法吧。”
  主管集资建房的康副书记答应想办法,说明这件事十拿九稳,满小宝不禁心花怒放。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双手递过去,笑眯眯地说:“谢谢你,康书记,这是我的申请。”
  康茂廷摆摆手:“明天到办公室给我吧。”
  “也行。”满小宝收起申请,又说:“我这套房子就拜托康书记了。为了表示谢意,我也有件事和你们商量。我老婆见我这个联防队员成天没事干,准备投资让我开一间酒吧。我想拉黛眉入伙。”
  苏黛眉双眉一扬:“开酒吧?这是好事啊!不过,那得要多少钱啊?”
  “我们开一间小酒吧,也要不了多少钱。”满小宝道。“我老婆大概估算了一下,租一个三百平米的店面,,连装修、营具加流动资金最多一百万。我们出八成,八十万;黛眉只要出两成,就是二十万。不知你们俩意下如何?”
  “八十万!”苏黛眉惊讶不置地说。“你老婆家怎么那么有钱?”
  满小宝道:“卖房子呗。他们家有四套房子,又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卖两套房子,老两口再凑个几万块钱就够了。”
  康茂廷听得心里不舒服,冷冷地说:“既然你们这么有钱,一百万你们都出了就是,何必又要黛眉出二十万!”
  满小宝道:“酒吧的收益是按股份分成的,不入股哪分得到钱呢?”
  康茂廷说:“你可以聘用黛眉,给她发工资嘛。”
  满小宝笑道:“我是准备让黛眉来经营这间酒吧,我只负责进货采购和招揽固定客户。不过,工资收入毕竟有限;再说,黛眉有股份在里面,工作只会更尽心。”
  苏黛眉格外动心,看着康茂廷道:“这倒是个好机会,茂廷,你该不会让我在超市干一辈子吧?”
  康茂廷踌躇道:“机会是好机会,可这二十万也不是个小数目啊?我们又没有房子可卖!”
  苏黛眉苦笑着说:“反正我是没钱,我存折上只有两万多块钱,离二十万还差得远呢!”
  满小宝道:“指望黛眉肯定不行。康书记,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所领导,连区区二十万也拿不出来吗?”
  康茂廷道:“家里是有点钱,但都在老太婆手里,我总不能因为这个事向她张口吧?我的私房钱倒有七、八万,加上黛眉的那两万,也只有十万;还有十万块钱的缺口。这十万块钱,到哪里去弄呢?”
  苏黛眉巴巴地说:“茂廷,你说过,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我要和我一起面对困难的!”
  康茂廷拍拍她的小手:“放心吧,这十万块钱我来想办法,保你能当上这间酒吧的股东就是了!”
  苏黛眉瞟了满小宝一眼,开心而得意地笑了。
  第二天,满小宝来所里交集资申请时,又问到这个事。康茂廷说:“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当天晚上,康茂廷打电话给承建“低温工程楼”、并已中标承建“低温电子城”的那家建筑公司的汪老板,请他来80所大院附近的一家商务会馆喝咖啡。汪老板五十多岁,身材清瘦,长着一张马脸;穿一件淡紫色的“梦特娇”T恤,腋下夹着一个长方形的真皮小包,一见康茂廷,便快人快语地嚷道:“哎呀康书记,应该我请你喝咖啡,怎么你请起我来了?”
  康茂廷笑脸相迎:“谁请都一样。来,坐,坐吧。”
  服务员端上咖啡,两人边喝边谈。康茂廷道:“低温工程楼顺利交付使用,说明咱们两家合作得很愉快。这次‘低温电子城’这个项目本来是你们中标了,可现在事情又有些变化。”
  “什么变化?”汪老板紧张地问。“不会你们又想包给别人吧?”
  “那倒不是。”康茂廷笑道。“只是所领导中有不同意见,他们怀疑上次招标不真实,说那两家公司是你们找来陪标的。”
  事实真实如此,汪老板傻着两眼,无言以对。
  康茂廷又说:“他们倾向于重新招标,再找两家跟你们旗鼓相当的公司,和你们公平竟争。”
  “那就麻烦了!”汪老板着急地说。“康书记,你不能说服他们不要重新招标吗?以咱俩的交情,以我公司的资质和建筑水平,我们吃下‘低温电子城’,没有任何问题!”
  康茂廷啜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说:“其实呀,所里主管基建的人是我,我可以决定是否重新招标。只是眼下我也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不知汪老板肯不肯帮这个忙?”
  汪老板立刻心领神会,前倾着身子道:“什么麻烦?康书记只管说。”
  康茂廷信口编道:“我老家一个亲戚买房子,管我借十万块钱。你想我们是靠工资吃饭的,哪里拿得出这笔钱?不借吧,又是至亲,借吧,又确实拿不出来。你说烦人不烦人?”
  汪老板豪爽地说:“康书记,你别愁了!不就十万块钱吗?包在我身上!”说着从皮包里拿出支票本,当场签了一张十万元的支票,推到康茂廷面前。
  康茂廷收起支票,眉开眼笑地说:“谢谢你,汪老板。我会力排众议,说服钟所长他们放弃重新招标的想法,保证‘低温电子城’由你承建!”
  汪老板说:“那就拜托康书记了。另外,康书记,你最好给我打一张十万元的欠条。”
  康茂廷脸色一沉:“汪老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汪老板急忙说:“康书记,你别误会。打欠条是为了保险起见。这张欠条你收着,万一这件事泄露出去了,检察院查问起来,你就说这十万块钱是我借给你的,你找人把欠条给我,我给你作证。”
  康茂廷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还是汪老板想得周到,够朋友!好,我会记着打这张欠条的。但这事最好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汪老板点点头:“放心吧,康书记。我是不会说的。”
  喝完咖啡,汪老板抢着埋单,康茂廷怎么也拦不住,只得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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