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二节被蒙在鼓里的村民
作品名称:大地飞歌(中部) 作者:淇奇 发布时间:2019-09-27 10:12:38 字数:7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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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靠甸村,不乏有消息灵通人士,早已探听或获知到,有关那块土地命运前途的信息了。但村民只是随听听随说说随议议而已,都宁愿信其无,不愿信其有的没在心里激起什么大的波澜。他们很相信政府,很相信干部,政府没派干部对他们公开讲说的事,就等于没有的事。他们不愿把没眼儿的事,道听途说的事,捕风捉影的事,当作无中生有的事,而使之陷入庸人自扰的境地。
他们的心很平静,他们的心间容量很小,寻常生活中的烦心事已够他们接应不暇了,他们哪还有闲心操持,这到处传的沸沸扬扬各种天下奇谈怪论呢?要听,要信这每天都有不重样的“庸人扰之为烦耳”的各种传闻各种小道消息,可真够他们受的,真够他们消化的,真够他们烦心恼心的。所以,知道信息的人传是传了,说是说了,但村民谁也没有过甚计较,加挂在心里,单等乡政府派下的干部或村干部对他们宣布说。只要乡干部村干部不对他们公开宣告说,他们就不相信这是事实。再说,他们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差别呢?知道了,除陡然一惊,徒添些烦恼,心生气愤,相互发一通激烈议论外,又不能扭转乾坤干预朝政,又能有什么所谋、所图呢?又能跟谁去说跟谁去理论呢?他们坚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的处事哲理,不知道,还倒好,能落得个心肠平静一身轻。
然而,作为代表基层政府行使公权力的干部,被村民仰慕、恭敬为掌控一切权力、法律的能人、强人、铁(贴)人、神人的;被村民尊称为是其衣食父母的父母官的;被村民认为能为他们造福,谋来幸福的;被村民希冀、厚望为手托平衡器,是公平正义化身的牛、候、蔡不仅忙的没顾上,就连牵头负责该项目的洪,和承揽该项目的朱等,也忙的没顾上,甚至连担任村支书,吃住都在靠甸村的郜,也忙的没顾上。当然,要让身为开发商的闫、汪去做,去说,更等于嘴上抹石灰——白说。他们只关心、只在乎他们的利益、权力,哪有闲心去管村民是死是活啊?与其是说,等于与虎谋皮一样难。直到义顺国际商贸城的巨型广告在银屏上打出来了,在交通要口竖起来了的之前之后,谁也没去村里与村民某一面,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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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村民们在赶年集时,途径必经的交通路口,或十字路口看到巨幅广告,才恍然大悟,才相信以前传的小道消息是真实的。随之村里的村民一片哗然,犹如炸了窝的蚂蚁,急惶惶忙匆匆纷纷走进走出。有的刚出家门不久,走到路口看到广告,担心气急不过扭头就往回走,也不讲赶年集了;有的在家有事没去赶年集,听赶年集的回来一说,很不相信地立马骑上自行车或电动车,飞快地跑到广告牌前看个究竟;有的开着电动或机动三轮载着一家人去赶年集时,由于车速快没注意广告上写的是什么,在赶完集回来时走到广告牌下见人围着看,以为是什么稀奇也停下车观看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可叫他或她慌了神,就急忙忙开车往回转,男的不等车停稳,就火烧火燎般跳下车往村中跑去;有的干脆开着三轮车载着一家人和购买的年货,就直接开到有人聚集的地方;有的听见村里乱纷纷热闹一片,以为来了啥西洋景物就坐不住了,随之丢下手中的活路,风风火火地赶往村中人多的地方;有的……
于是,村中心地带就热闹起来了。凡是有村民小组长居住的,或村干部居住的地方,或开有小商铺、卫生室的地方,或村道路口路边,皆是热闹的中心,东一片西一片,南一片北一片的到处都聚满了人。现在村里放电影、唱大戏、起庙会时的热闹景象都不及此,与之相形见浊。能与之相媲美的热闹,唯有土改时、文革时召开大批斗大批判会时的热闹,才能与之不相上下。
围聚在各个议论中心地带的人,不仅仅只有靠甸村里的村民,也有租赁那块土地中一分子,进行经商做生意开作坊办企业的各个个体商户或商家们。他们获知消息后,也不约而同的先后涌向村里,向各自租给他们土地使用的地主主人,打探土地被征的具体消息。后来也随着各自地主主人也参与进热评热议中来。在这热议、热评人围中,当然少不了郜恭利这个人。在那片土地上数他拥居的利益最大,他不关心,谁还会有他最关心呢?
聚在村民小组长家,或村干部家门口附近的人,是想向小组长、或村干部打听了解清楚事情的一来二去,或来龙去脉,或问个所以然,问个究竟,问个为什么……聚在路口道边的,或聚在小商铺、村卫生室门前的,是消息灵通的多少知道一二的村民,在向不知情的村民述说所听到的零星信息,和自己的理解、感悟。说的激烈,说的激动,说的嘴溢白沫唾沫星子四溅,不知详情的村民听的垂耳聚神聆听。随之群情激动,就七嘴八舌地一声高一声低地进行大议论、大争辩、大讨论,讨论个是非曲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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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众花齐放如一片花海,哪知哪支开的最艳最美最香最亮丽啊?要想知道哪支开的最好,最漂亮,还是要单选一支弯腰俯首亲吻它,才知它开的是否是最香最艳的啊。在这里,单说一说郜家昌知道那块土地被征用的信息后,又被激发出了什么样的激动表现。
这天,不仅这天,而是在这赶年集的这些天中,郜家昌都一直在忙活着赶年集卖菜的活路。这些天,他家每天都像过大年起五更似的,在黎明前的四五点钟,天正是处在将明未明的黎黑之时,正是人睡的最香甜的时候,他家已是灯火通明了。他家人新的一天劳作、忙碌,就由此拉开了序幕。他老伴早起,是为了给一家人烧早茶做早饭。他早起是为了把昨天傍晚已摘去枯叶,洗掉泥土摊凉着的蔬菜,归置起来装到三轮车上,准备着吃了饭拉上它,占个好摊位去出售。孙女郜菁早起,是为了助把力把蔬菜运到集市上,也是为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在路途上不发生意外,而后,回来该干啥干啥,该上班上班。他的大儿子、大儿媳妇早起来,是为了归置打扫他的小饭店,准备着新一天迎来送往的开张。他的二儿子,二儿媳妇住在别处宅邸,也同样起的这么早,他们也是为了赶年集出售从沿海地带贩卖来的海鲜或干货商品。等一家人都出发了,家里就只剩下他的老伴在家边守门边带小一点儿的孙子孙女。
郜家昌自每天一大早从家里出来,就一直守在摊位上,不管时间长时间短,不把拉来的蔬菜卖光买净,他是不收摊回家的。所以村里、家里无论发生任何事体,他皆无从知晓,皆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卖他的蔬菜。等他知道事体的发生,那也是黄瓜菜早已凉定了,只剩下焉不拉几的软不拉几的少姿缺色的摊坨在一起的残羹剩饭了。
这天,小半下午时分,在他骑着卖空了蔬菜的电动三轮车,慢悠悠地往家转回,路过必经的岔路口时,也被不知什么时候冷不丁地竖立起来的大红巨幅广告吸引住了眼球,就停下车走近前瞅了瞅。他虽然识字不多,但巨幅广告上的那几个大字他还是认得的(他在年轻时曾上过扫盲速成班),可却释读不懂这里面的真正含义,也看不懂上面画着的景观图。转身扭脸想找个熟人问问,广告牌下人影稀,皆是匆匆过客,愣是瞅不见有一个过客因好奇而停下脚步近前细读之,皆是顺便抬头一瞅,随后回目继续赶路。他看不懂广告,广告也没能钻到他心眼里,存住在他心里,他当作没看到似的,随着扭头转身往家转之势,也就把广告抛于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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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转回到家,下车推开虚掩着的铁大门时,正在院中择菜整理蔬菜的老伴见他回转来,止说了声,“回来啦,饿了吧?赶紧洗洗快吃饭吧。”她不等他回答,忙丢下手中的活路,扭身走进灶屋。她知道他这时已经是很饿了,唯有动作麻利地掀开锅盖端出煨在锅里的饭菜给他吃,才是最好的最贴切的慰藉。她也知道他很疼钱,不爱乱花钱,就连饿了,也不舍得在集市上买只烧饼填填肚子。所以,她把饭菜早早的做好了煨在锅里,单单等他无论啥光景回来,都能吃上一口热饭菜。
“爷爷,您今天咋回来的这么早啊?菜好卖吗?菜价好吗?”郜菁因时处年根,村里人都沉寖在过大年购年货的快乐之中,而无心顾及其他,所以这几天比较赋闲。她才有时间坐在自己的居室里,趴在电脑桌前集思广益的构思她所钟爱的诗词。她听见爷爷回来了,就快声快语边连声问着爷爷,边站起来从屋里跑出来。她爷爷边爽朗答应着“好好好,今个啥都好啊!”边停放车。“今个,咋个好法呀?”“买青菜的人见多了,菜价也一下子蹿跳好高,比平常高上一两倍。”“是吗?那敢情好,您可卖个好价钱了。”“是的是的,这一车能顶往常的两三车的价钱。”她见爷爷放好车准备到院中的水龙头跟前去洗漱,又忙说,“爷爷,那水凉,你先别洗,等我给你倒些热水来。”她说着就转身跑进堂屋,拎出一只热水瓶,又快速地走出来走到水龙头下放着的盆子边,拔掉瓶塞就往水盆里倾注热水,而后拧开水龙头放些凉水掺和在一起,又蹲下伸手试了试水温后,才叫爷爷去洗。“爷爷,您洗吧。这样洗,您会舒服些。”
她奶奶不等她爷爷洗漱完毕,就右手端一碗冒着热气的羊肉粉条烩白菜,菜上头搁两个馍,左手端一碗热稀饭从灶屋里出来,走到他身后等着。郜菁见之忙伸手接下一碗端着。他从水盆里捧了一捧水在脸上抹拉抹拉几下,又捧了一捧水又抹拉抹拉几下算是把脸洗了,然后站直身子从横拉的为了晾晒衣被的铁丝上拽下手巾擦了擦,而后把手巾往肩膀上一搭,伸出两手接下祖孙俩端着的饭菜,随之转身蹲在堂屋门口旁边,把菜碗稀饭碗都放在面前的地上,左手拿馍,右手捏筷子地不抬头地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郜菁见之很关心的说:“爷爷,外面天冷,有风,您还是到屋里坐在桌边吃吧?”
她爷爷边吃边说:“不碍事,不碍事,习惯啦,这样就好。你赶紧上屋里忙你的去吧。”
郜菁见劝说不动爷爷,也不再坚持,只好转身拎起热水瓶走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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郜家昌正津津有味地大口大口地吃着喝着,他二儿子跟前的小儿子,他的小孙子,一个七八岁学龄儿童,因放寒假有玩的时间,这才从外面疯玩了一歇,满头汗殷殷地衣扣不整地疯够了,疯累了,跑回来了。他见之忙招呼他到他跟前,“洋洋,来来来,到爷爷跟前来。”
“爷爷,我渴了。”洋洋来到爷爷跟前说。
“渴了,来喝口热稀饭吧。”他端起稀饭碗递给小孙子说。
“嗯,爷爷,我不喝……”
“那你喝啥?”
“洋洋,快来到奶奶这,别打搅你爷爷吃饭。来,奶奶给你倒茶喝。”洋洋的奶奶边说边从灶屋里出来,而后走到他们爷孙跟前,伸手抚住洋洋的小脑袋,边摩挲边用劲把洋洋推离开。
“不不不,我不喝茶,我喝可乐,我喝可乐……”洋洋执拗地大声争辩说。
“洋洋乖,洋洋听话,喝那太凉,会生病得感冒的……你忘啦,前几天,你就因为喝了可乐,太凉,发了好几天烧……”
“不吗,不吗,我就喝可乐,我就喝可乐……”
“洋洋,咱不喝可乐,咱喝热茶。奶奶在茶里给你冲上些果汁……”
“奶奶,您别惯他。来,把他交给我,我来对付他。”郜菁响亮地说着从屋里走出来。而后伸手抓住洋洋的小肩膀,一把把他拉进堂屋里茶几边厉声地说:“你给我老老实实地站好!小不点儿的反了你,给你啥你喝啥,不准挑肥拣瘦……”她边说边从后墙边的条几上拿起果汁冲剂往一只空玻璃杯里倒进些许,而后拎起热水瓶往杯里冲到了半杯热水,随之递给洋洋。“给,就喝这。”洋洋绷着小嘴,赌气不吭声地耍小性子执拗不接。郜菁见状也不多说,只说了声,“不喝是吧?那你就渴着吧!”她说罢,随之把杯子往茶几上猛地一搁,转身离开洋洋走进里间,把洋洋一个人凉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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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洋在茶几边执拗了好一会儿,见无人走到他跟前去安抚他,就扭头找奶奶,奶奶已离开门前到别处去忙其他的了。再转身看爷爷,爷爷虽在身边不远,却隔着墙看不见。他见无望,只好无可奈何地慢慢地端起茶杯,嘬嘴伸到杯子边舔了一下,感觉味道还不赖,就端着杯子走出门口来到爷爷跟前,伴着爷爷吃饭来喝这杯不想喝而口喝的饮品。
郜家昌见洋洋蹲到他跟前,随之用筷子从菜碗里挑捡出一块羊肉,夹着伸到洋洋嘴边说:“洋洋,来,吃块肉。”
洋洋闻着有点儿带膻气,把头向一边一扭说:“爷爷,我不吃。一股子膻气……”
“你不吃,我可吃啦?别一会儿嘴馋了哭着要,来吃吧。”他说着,又往前递了递。
“爷爷,您吃,您吃……”洋洋快要把头扭到背后上躲着说。
他见孙子真的不想吃,也只好作罢,往下就自顾自的吃喝起来。洋洋边喝水边端详起爷爷吃饭时的嘴动。他见爷爷吃饭时的嘴动,跟他人的不一样,就问:“爷爷,您吃饭时,咋跟扁嘴一样呀,不嚼?”
“爷爷,不是牙掉了,缺少牙齿,才这样吗。”
“爷爷,那您的牙齿是咋掉的呢?是干活累掉的吗?”
“是,也不是。嗨,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爷爷,您天天种菜、卖菜,累不累呀?”
“累呀,咋不累啊。”
“那,到明年,您就好了,您就不用累了,您就享福了。”
“咋会呢?”
“明年,您那块地,就被占用了,您就种不成菜了……”
“啥——啊——咯、咯、咯……”他嘴里正努力地用几个残留的牙齿和牙床,在舌头的搅拌下把塞满一口的馍菜,或碾磨碎,或挤扁成便于吞咽的团团,要往喉咙里吞咽,还没完全吞下之时,他听到小孙子这么说,惊得他猛一抬头暴瞪着一双疑惑的眼看向洋洋问。结果“啥”字没发出全音,却变成了“啊”字音,“啊”字音没拉长,又急促的变成“咯、咯、咯”的咳嗽声。他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把个脸脖子憋个通红,才咯出卡在喉咙里的食物。而后,又大声的问小孙子,“啥,你说啥?再说一遍。”
在爷爷的喉咙被卡着时,洋洋被吓的圆睁着惊恐的小眼,嘴里不住地喊着“爷爷,爷爷,爷爷……”忙从地上爬起,双脚不由自主往后退。他以为爷爷听了他不该说的话,而恼怒起来要打他似的叫他着急惊惶。
“爷,爷爷,过了,过了年,您,您那块地,那块地,就被占,占用了……”洋洋余惊未定地嗫嚅着打结的口儿重复着说。
“你是听谁说的!?被谁占了!?”他已意识到他的举动他的大声吓着了孙子,遂努力地降下声音的问。但这声音激荡在洋洋那柔嫩的耳膜上,还是感觉有点儿粗声大气高嗓门的,吓的洋洋不自主的又往后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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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老头子,你跟孙子使那么高的腔干啥?小孩子,他知道个啥……”在一旁整理蔬菜的郜菁奶奶责怪着老伴说。她的话还没说完,郜菁的话就从屋里传了出来。
“洋洋,洋洋,你咋惹着爷爷啦?”郜菁在屋里听见爷爷的咳嗽,听见爷爷的高声,就连忙边从屋里跑出来边问。
“姐姐……啊——啊——”洋洋听到姐姐的声音,似乎感觉来了救星,忙转身跑到郜菁身边。他只喊了一声姐姐,随之很委屈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洋洋,你哭啥?别哭了,别哭了……有啥事,跟姐姐说说。”
“姐,我,我,我只跟爷爷说,说,说他那块地,那块地,过了年,过了年,就被占了。爷爷他,爷爷他,爷爷他,可就恼,恼起来了……”洋洋很委屈地停不住哭泣,提着气打着喷吃说。
“菁菁,洋洋的话,是真的吗?”他不等洋洋断断续续地向姐姐诉说完,就气不打一处来地停下吃饭,随之仰着头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郜菁问。
郜菁先肯定地向爷爷点了点头,而后不无否定的说:“爷爷,是真的,这是真的。”
“老天爷呀,难道说,那块地,我真的种不成了吗?”他大声咆哮着,随之仰头看向天。
“爷爷,您别生气,您要看开点儿……”
他冲着天仰望了一下,而后一扭头又看向郜菁说:“菁儿,这事,你早就知道?”
“爷爷,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其实,她早已听汪翰说了。只不过,她没跟爷爷、奶奶,没跟家人提及或流露过此事。她是怕影响他们的爱情,危及他们的爱情,连爱都没的谈了。
“既然,你知道,那你就好好的跟我细说说,这究竟是咋一回事啊?”
“爷爷,我也说不太清楚。只知道,那块地,将会被开发成商贸城、汽车站什么的。好像这事与咱村的郜明亮有关,也可能与汪家有关……”
“他们想一出就一出,想一辙就一辙,心里哪儿还装着咱老百姓呀?还叫老百姓活不活呀?不行,我得去问问他们去!”他气恼地“呼”一声跳将起来,随手把拿着的馍和筷子,一股脑的砸向碗里,把一碗稀饭砸得四流开花嘭溅有一米多高,溅的他一裤腿都是稀饭颗粒,也不管不顾地抬脚就要往外走。
“爷爷,您别去,问也是白问的。事情在那明摆着的呢,问不问,该开发的,还是照样会开发的。”郜菁扯着爷爷的袄襟说。
“不行,我要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我的肺就要会被憋炸……”他执拗地毅然决然甩开郜菁抓着他棉袄的手,气倔倔地往外走。
郜菁忙抬脚连跑了几步,跑到爷爷前头拦住大声说:“爷爷,您要看开点儿,您要学会放开点儿。那块土地,是保不住的!它早早晚晚都会被开发的,它呆的地方太是个地方了。村里不开发,当不住乡里就会开发。乡里不开发,当不住区里就会开发。汪家不主张开发,郜明亮不主张开发,他人就会来投资开发。您若有钱,保不准您也会投资开发的。这只是个时间上的问题。早开发,您接受不了,现在开发,您接受不了,那么晚开发您就会接受了了吗?与其都接受不了,不如学会如何去接受,去享受啊!”
爷爷听见她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很不是滋味。心想,这妮子,人还没嫁过去,心可就飞向那边了,胳膊肘可就往外拧了。他怔怔地看了孙女一眼,火气更加暴躁地大声冲郜菁咆哮道:“接受,接受,你叫我咋接受啊?我这辈子逆来顺受的事还少吗?我们全家本来有二三十亩地的,他们说占就占,占的现在只剩下不到五亩地了。原先我的菜园开在环城路以北的土地上,他说建工厂要占用,我的菜园只有开到环城路所在地的地边上。菜园没开多久,他说要开发扩建环城路,我的菜园只得又要让路到现在这个地方。现在这块地,若是再被占去,你让我上哪里去开菜园啊?你让我上哪里种地呀?你难道让我在锅台上开菜园种地不成?!”他连珠炮冲郜菁说了这么多,说的郜菁也没了底气,也于心不忍再去忤异、悖逆爷爷了。
“爷爷,您先消消气,熄熄火……”
“菁菁,那块地,是你爷爷的命根子,没有了它,他的心就会堵得慌,会没着没落的,你就让他出去问问吧。问问,说不定会解开他心中郁结的疙瘩……”郜菁的奶奶说。
“奶奶,我是怕爷爷,出去跟人家村干部抬杠吵嘴,惹出什么乱子……”其实,她不是怕爷爷会跟村干部吵嘴,而是怕爷爷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跑去人家汪家去问,弄的不好收场,弄的汪翰明天或后天,能不能如期来例行本地的风俗习惯——凡已定亲者,男方在年前,都要行送年礼拜早年的礼节。
“吵吵嘴,有啥呢?都是一庄一坨的,都是爷们伙的,谁也不会计较的,也不会惹出啥乱子来的。说不定,吵吵闹闹,把心中的火气吵出来了,也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