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集（3）

　　1988楼牌村孟氏诊所三病室内夜
　　病室的几个患者此时看起来都比较安静。
　　晓晓躺在床上静静地睡着。
　　丁海躺在与晓晓仅半米之遥的另一张床上，一动不动地挺着。
　　（画外音）：“每当晚上睡觉和晓晓上厕所，是丁海陪护她治病来的最让他尴尬或不好意思的两件事。虽然在他心里是一方净土，可在别人眼里，实在难以说清——瓜田李下难辟嫌啊。而对于丁海来说，他也不想去想这些事，别人怎么看他不管，只要自己心里无鬼，只要晓晓的病能痊愈，就是他最大的欣慰。”
　　晓晓突然翻了一下身，面朝丁海侧过身来，并且还将一只胳膊一条腿伸过来搭在他身上。
　　丁海一动不动地，大气也不敢出，过了会，稳定了，他才伸出手轻轻地将她的胳膊和腿慢慢地拿开。
　　
　　1989门诊部内夜
　　门诊部里静悄悄的。
　　孟医生爬在桌子上慢慢地翻阅着一些患者的病历。
　　女护士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打瞌睡。忽然，她一个激灵猛地醒了，她迷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然后对着孟医生：“爸，十点半了，看没啥事你先休息去吧……”
　　孟医生直起身来，抬头看了下钟，未置可否地：“嗯……”
　　
　　1990丁海春风家内夜
　　夜深人静，葡萄躺在床上已进入梦乡。
　　盼盼也躺在她身边，静静地睡着。
　　春风躺在儿子一侧，紧闭着双眼，迷迷糊糊，半醒半睡。在她心里，正在思念着丁海，忽然，她似乎听到了丁海在呼唤着她，随即，她被带到一个梦幻的世界——
　　
　　1991（梦境）黄土洼山里外日
　　春风站在高高的崖畔上，望着眼前那高低不平的山峦和纵横交错的沟壑，她一时心旷神怡，竟不由地脱口唱了起来——
　　“妹妹在高高的崖畔上站，
　　照不见哥哥我心里头酸。
　　今儿个你又到哪哒价串？
　　该不是去把别的妹子看？”
　　春风刚刚唱完，忽然，丁海在对面的山梁上神奇地出现了，并且，一边向她招手，一边开口和着她唱了起来——
　　“哥哥我在这圪梁梁上站，
　　隔着沟偷偷地把妹子看。
　　再俊的女娃娃咱不稀罕，
　　就是看不够妹那张圆圆的，红红的，吸人圪处处的脸蛋蛋。”
　　春风突然听到丁海的歌声，又远远地看到他那亲切的身影，一下激动的泪流满面，便一边向他招手，一边向他大声地喊道：“海子哥，快过来——我等着你那——”
　　突然，盼盼的一阵哭声瞬间搅扰了她的美梦。
　　
　　1992孟氏诊所三病室内夜
　　病房里静静的。似乎所有的患者和陪护人们都已进入了梦乡。
　　突然，睡在靠边上的那个男患者一骨碌从床上溜了下来，然后快步地向门口走去。
　　家属A在迷糊中猝然被身边那异样响声惊醒，她立刻伸出手在身边摸了下——空的，不禁大吃一惊，便本能地：“啊——”一声惊叫。随即，一翻身冲下了床。
　　一声惊叫，打破了寂静的夜晚，把所有的人都惊了起来。
　　
　　1993丁海春风家内夜
　　葡萄，盼盼，春风三个人正在甜甜地睡着。
　　盼盼忽然一边哭了起来，一边手乱抓，脚乱蹬，向春风转过身来。
　　春风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她赶紧一把搂住儿子，一边安抚着，一边呼唤着：“哦，盼娃，咋了？妈妈在这儿，不哭，跟妈妈，跟妈妈……”
　　
　　1994孟氏诊所三病室内夜
　　丁海一骨碌坐了起来，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到底是发生了啥事。
　　那患者已将门打开，半个身子已跨出了门，另一半身子被家属A死死抱住，一边拼命地往回拽，一边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啊呀，你那去嘛……快回来——快回来——”
　　丁海见这阵势，连鞋也顾不得穿，三步并两步赶过了去，一把抓住他，猛地朝里拽了一下，然后，立刻将身子探在门口，挡住他的去路，同时，使劲地往回推。边推边喝道：“快往回走，这会了你还去哪里？”
　　其他两个家属，也已跑了过来帮忙。
　　家属B：“我看，要不行，让护士来给打一针镇静药，不然，恐怕今晚他还要折腾……”
　　
　　1995门诊部内夜
　　护士拿着器械，跟着家属B一起从门诊部走了出来。
　　
　　1996丁海春风家内夜
　　春风在深夜梦中被儿子惊喜，就再也睡不着了。她一只胳膊揽着儿子在她身边睡着，她却躺在枕头上，睁着双眼，毫无睡意了，于是，便情不自禁的又回想起刚才那一段梦境，可惜（心语）（画外音）：“在临近幸福的时刻……唉——”这样想着，她又禁不住热泪盈眶，便轻轻地将揽着儿子的胳膊慢慢地抽了回来，然后，她转过身去，拉着被子轻轻地盖在头上，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1997孟氏诊所三病室内晨
　　家属Ａ乘她男人还在睡觉，她便拿着扫除轻轻地扫地。
　　家属Ｃ端着半碗汤药轻轻地放在小橱柜上，准备给媳妇喝。
　　丁海端着一盆洗脸水从门里进来。他将洗脸水盆放在凳子上，然后，转过身朝着家属Ｃ：“哦，你们准备给喂药？好！咱们来吧。”说着，他就向那里走去。
　　家属Ｃ：“不用你了，老邓，有我们三个（家属Ａ，家属Ｂ）估计能行，你就给她（晓晓）洗脸去，洗好了咱们一会再给她喂（药）。”
　　丁海边走边说：“没事，一会给她洗，喂药重要，喂药时，咱们人多了，他们一般不敢咋抗拒，都顺利地喝了……”
　　
　　1998孟氏诊所外面外晨
　　一辆出租车来到诊所门前缓缓地停下。
　　车门打开，一个瘦高个的男子从车上下来，接着，他就伸手接住从车里下来的一个女人。
　　男子两手紧紧地拉着女人的胳膊，抬起头看了看牌匾，自言地：“哦，对！就这里……”然后他瞥了眼从车上下来的另一个年轻男子，“走吧……”
　　
　　1999丁海春风家里间内晨
　　春风拥抱着盼盼躺在被窝里，静静地睡着。
　　葡萄穿好衣服，轻轻地从床上溜了下去。
　　春风睁开眼，看了葡萄一眼，然后，又舒展了下腰腿，长舒了口气。
　　葡萄似乎感觉到了她醒了，刚下了床，便转过身来看着她，不好意思地：“哎哟，把你吵醒了，姐。”
　　春风不屑地：“没事，我早就醒了，再也没咋睡着……”
　　葡萄看着她，一边用手指着盼盼，一边神秘兮兮地轻声地：“娃没吵醒吧？”说着，她又扮了个鬼脸，哑然失笑起来。
　　春风看了她一眼，轻声地回应道：“娃没有。”说着，她又扭了下脸，重新瞥了儿子一眼。
　　
　　2000孟氏诊所三病室内晨
　　晓晓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神情木然。
　　丁海在脸盆里将毛巾拧了一下，然后，拿着毛巾对着晓晓：“来，晓晓，咱们再洗脸。”说着，他就在她脸上轻轻地揩着。
　　晓晓的头和脸左右躲闪，有些及不情愿地抗拒着。
　　丁海边揩边轻声地：“不要动，给你洗洗脸，啊？听话……”
　　晓晓似乎听懂了丁海的话，便不再抗拒了，一动不动坐着，任由他来给她揩脸揩手。
　　丁海一边给她揩着脸，一边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那年曾经在K市中心医院里晓晓给他洗脸的情形——
　　
　　2001（闪回）K市中心医院病室里内日
　　丁海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纱布。
　　晓晓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腿膝盖轻轻地跨在床边上，手里拿着毛巾，轻轻地给丁海揩擦着眼睛和脸颊,边擦边轻声地嘟囔着：“哎，别动，给你擦一擦，还舒服一点，要不擦，怕把你能憋屈死。”
　　
　　2002（闪回）K市中心医院病房里内早晨
　　丁海背靠着床头坐着，头上缠着纱布。
　　晓晓将脸盆的洗脸水轻轻地放在丁海身边，拉起他的手，将袖子挽上去，然后，将他手慢慢地放在脸盆里，给他轻轻地搓洗起来。
　　
　　2003孟氏诊所三病室内早晨
　　丁海给晓晓擦洗完脸和手后，欣慰地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好了，现在你好好坐着，我给你少泡一口奶粉，喝了过一会再喝药。
　　晓晓听着他的话，突然，烦躁起来，她一把推开他的手，往后挪了一下，赌气地坐在一边。
　　
　　2004孟氏诊所门诊部内日
　　一个新来的女患者正襟危坐地坐在凳子上，胳膊伸在桌子上，由医生给诊脉。
　　患者的两个家属分别站在两边，用手扶着她。
　　孟医生正在聚精会神地静静地给她诊脉。
　　
　　2005丁海春风家里间内日
　　盼盼一个人正在地上拿着玩具玩着。
　　春风手里端着碗走了进来：“来，盼娃，你的蒸蛋蛋好了，快来吃。”
　　盼盼一把扔掉手里的玩具，走了过来：“蛋蛋好了？妈妈？”
　　春风欣慰地：“好了。来，娃坐在凳凳上。”她边说，边蹲了下来，将小碗放在饭桌上，用手扶着儿子坐在凳子上，“哦，盼娃，蛋蛋是妈妈给你喂，还是你自己吃？”
　　盼盼：“妈妈喂。”
　　春风一听：“好，妈妈给你喂。”说着，她就用小勺子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盼盼刚吃了妈妈喂的第一口后，就一把夺过了勺子，自己吃起来。
　　
　　2006孟氏诊所三病室内日
　　这里的人们正在按部就班地干着各自的事。
　　家属C从门里进来，突然对着大家：“喂，我看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吃饭了，咱们再照老规矩，分两班轮流吃……”然后他又看着丁海，“哦，老邓，我看就咱们俩先吃去，一会回来再替他们……”
　　
　　2007楼牌村街道外日
　　丁海和家属C在街道上不紧不慢地向饭馆走着。
　　家属C用手戳了下丁海揶揄地：“哎，老邓，今天吃啥？是不是又啃两个馒头……”
　　丁海侧过头来，看着他，微微一笑：“馒头咋了？馒头也是好东西嘛，不是跟面条一样？”
　　家属C：“老邓，我就不明白，你说你白白地帮人家在这里治病，这钱是人家出，你为什么还这么抠门？抠门的连自己也舍不得吃饱，凭啥饿着肚子给他们省？”
　　
　　2008三病室内日
　　丁海迟疑了一下：“哦，要是你们谁饿了谁先去……”
　　家属C：“哎呀，还谁先饿，你那抠门吃饭，恐怕早就饿了，就咱们俩先去，一会就回来了嘛，还不是都一样？”
　　家属A：“一样，大海，就你俩先去，我和老方停一会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