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欧阳若岫再次走进编辑室，是在两天后。
　　
　　这也是欧阳若岫第二次跨进市委大楼。第一次经过门卫的时候，她有些忐忑，毕竟这幢建筑对她来说充满神秘。门卫有些欣赏地多看她几眼，询问她是哪个单位的到哪个部门找谁之后才放行，并提示她宣传部在三楼。
　　
　　这次来到市委大院门前，她停住脚步，正要靠近一侧的门卫室，没想到，里面的门卫竟朝她摆摆手，那是准予放行的手势。
　　
　　她迟疑一下进了大院。她想可能还是上次那个门卫，也可能不是，她不可能记住一个门卫的相貌。这种宽容而礼貌的待遇，让她感到舒畅。她快活地想，或许美丽也是一张通行证。
　　
　　其实，市委大楼的门卫，主要职责是阻止上访人员、闲杂人员以及可疑人员入内，对于各基层单位正常办事人员的来往，并不阻拦和盘诘。当然这也并不排除门卫因欧阳若岫的美丽而放行。
　　
　　在人们的心目中，美丽往往与善良结伴而行，坏的、丑的东西似乎与美丽无关。
　　
　　任何人都不会阻遏、拒绝美丽。门卫也不例外。
　　
　　这几天，欧阳若岫把全部精力放在整理那份材料上，这是她上任后第一次独立整理经验材料，因此格外重视。她将历年关于“三八”红旗车组的相关材料都收集起来，然后伏在桌上阅读、筛选、汇总，形成一份新的出自于她的事迹材料。她想通过这份材料证实自己的能力，因为一直有人怀疑她的能力。她知道有种顽固的逻辑存在于人们的思维之中，那就是：美丽的女人往往是低能的女人。甚至有些名人也这样认为。
　　
　　材料完成之后，她又逐字逐句地推敲、修改、润色，力求完美。
　　
　　追求完美是她的性格。直到自己再也发现不出什么问题后，才在昨天午后交给章敏芝。
　　
　　三千余字的材料，章敏芝很快浏览一遍，表示很满意，同意报送市委宣传部。之后，章敏芝又压低声音责怪欧阳若岫不该送那两箱海刀鱼，不要把上下级关系想得过于复杂，把她当成大姐姐就可以了。欧阳若岫也顺势说，那就是送给姐姐品尝的。
　　
　　章敏芝仍然目送欧阳若岫离开办公室，眼神有些迷惘。
　　
　　她想，这两箱刀鱼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一种笼络，还是一种靠近？章敏芝觉得应该是后者。看来这个欧阳若岫很不简单，不仅聪明，而且敏感，心细如丝。如果纳入自己的阵营，肯定能帮到自己，不过，要是不买自己的帐，也肯定是个极其危险的敌人。
　　
　　章敏芝始终认为，女人的危险不是来自于男人，而是其他女人。尤其是那些更为优秀的女人。
　　
　　几天里，欧阳若岫点灯熬夜孜孜不倦的敬业精神，也深深感动了丈夫洛志伟。
　　
　　他心疼地拍着妻子的屁股说：“知道如此辛苦，当时何必争强好胜地非要当这个宣传部长呢！”
　　
　　他的意思似乎是说她罪有应得。这可能是欧阳若岫总是责怪他不会说话的缘故。
　　
　　欧阳若岫甩开他的手说：“你懂什么？为自己的爱好而幸苦这是一种乐趣。懂吗？这就叫乐在其中！”一边说一边躺着继续看材料。
　　
　　洛志伟只好讪讪然自己睡觉。
　　
　　在他看来，目前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快乐就是打麻将。所以麻将属于娱乐，工作就是奋斗，奋斗就是贪婪，贪婪就要幸苦，幸苦怎么能够快乐呢？
　　
　　他在自己的逻辑中睡了。
　　
　　在妻子第一次去编辑室校对的那个晚上，吃过晚饭，他百无聊赖地问她对市委机关的感觉如何。他的一个老乡在市委政研室工作，他曾去过几次市委大楼。
　　
　　欧阳若岫平淡地说：“没啥，看似神秘。实则寻常。”她从包里拿出一叠材料。
　　
　　“对啊，我也是这种感觉，空气沉闷，绝不如基层热闹随便。”
　　
　　“不过，那份静谧，那份悠然，倒是令人向往。”
　　
　　欧阳若岫的观点与他相左。
　　
　　“人怎么样？”洛志伟整理自己的手包，漫不经心地随意问。
　　
　　“正常呗，不过素质毕竟不一样，待人随和、客气、有礼貌，没有那种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做派。”
　　
　　“用那么多词干什么？”他有些诧异。
　　
　　“我生气呗！”欧阳若岫努努嘴。
　　
　　她想到公司里那些领导终绷着脸一副自我尊贵的凛然样子，不免忿忿然。
　　
　　洛志伟大概意识到她想到了什么，便说：“其实，领导越大越平易近人，只有小人得志才咋咋呼呼，不知天高地厚呢。”
　　
　　他有点安慰她的意思。
　　
　　“你收拾包做什么？不去接女儿？”她瞥了他一眼。
　　
　　“嘿嘿，跟周经理约好了，晚上玩一会儿。女儿说今晚不回来，在姥姥家住。”他谄媚地笑。
　　
　　“也好，你去吧，我也静心看材料，”
　　
　　“是啊，我这也是想给你创造一个安静的空间嘛。”
　　
　　“算了，别太晚了啊！”
　　
　　“嗯。”洛志伟答应着就已经出了门。
　　
　　欧阳若岫轻轻叹了口气，为丈夫不能在工作上给予自己任何帮助而感到失望。
　　
　　欧阳若岫坐在女儿的书桌前，失神看着眼前一摞材料。不知为什么竟想到了下午那个坐在自己对面的沙主任。
　　
　　个子不高，嗓音沙哑，有点老气横秋的样子，对自己居然有些忐忑，有些无措。哼，难道美丽也恐怖吗？匪夷所思！但这总比那些像剥人衣服那般贪婪攫取的尖利目光要好。
　　
　　不过，这个沙主任倒有些男人气质，鬓角的胡须居然又宽又浓重，还有那头长发有点飘逸，有点艺术气息。总之，不像机关干部，更像一个文人，并不令人讨厌。
　　
　　欧阳若岫善于观察人。她不会注视某个人尤其是男人，她用一种余光瞥得几个片段即可归纳出对这个人的大致评价，这似乎是所有美丽女人的一种特异功能。而她也只是在自己心中进行评价，或者偶尔也将评价结果告知丈夫，作为洛志伟在交结人方面的参考。而在社会和单位，她从不评论或评价任何人，包括男人也包括女人。
　　
　　那晚，她一直工作到丈夫回来。
　　
　　第二次走进编辑室的门，她依旧谨慎，但少了一些忐忑。
　　
　　沙默正伏在办公桌上，一叠厚厚的打印的稿样堆在桌角。
　　
　　他抬起头，朝欧阳若岫笑笑，“哦，是欧阳部长，请坐，稍等片刻！”
　　
　　欧阳若岫也回以浅淡一笑，便坐在沙默对面的椅子上。
　　
　　沙默十分投入地埋头改稿，一张稿样纸飘落地面，沙默并不知晓，她犹豫片刻，就起身拾起来，目光迅速一瞥，然后轻轻放在沙默桌角那叠纸上。只那短瞬的一瞥，心中立刻泛起一阵波澜。
　　
　　沙默抬起头没有说话，朝她微微颔首，又继续工作。
　　
　　欧阳若岫望向窗外。春天了，上午的阳光照进窗扇，略微有些耀眼，但给人一种舒适温暖的感觉。经过中心广场的年轻女人中，已经有不少罩上一条飘逸的裙子，让城市有了一种活力。欧阳若岫有些羡慕她们，羡慕她们的年轻和美丽。结婚前自己也是紧紧跟随季节的变化而迫不及待地更换装束，让自己与季节同时开始新一轮的美丽。
　　
　　那是一种惬意的美丽，醉人的美丽，自由自在的美丽。
　　
　　欧阳若岫嘴角牵着一缕阳光和笑意，凝眸望着窗外，有些陶醉。
　　
　　沙默改完一页稿样，一抬头，蓦然发现欧阳若岫沐浴在阳光中的侧身居然十分迷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那是一帧美丽少妇注视窗外春光的朦胧画像，他不禁沉浸在眼前这种美的意境之中。
　　
　　似乎意识到正被人注视，敏感的欧阳若岫倏然转身，看到了沙默沉醉注视自己的样子，脸腮蓦然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被一个男人凝视，她并不感到意外，问题是现在这种凝视没有贪婪，没有攫取，没有欲望，而是一种痴呆失神的状态，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一种精神游移的状态。
　　
　　欧阳若岫感到诧异，也感到羞赧。她不知该怎样来破除这种窘境，回归正常自然的氛围。
　　
　　沙默的失神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在欧阳若岫转身的同时，他的意识也很快归于正常。见欧阳若岫脸颊羞红有些难堪的表情，他自知明显失态。
　　
　　“哦——呵呵，早春的阳光恬然舒适，看来，欧阳部长很喜欢春天？”他尴尬而故作平静地说。
　　
　　欧阳若岫心里笑了起来，她没想到他会以这种美妙的语言和美好的心境来掩饰他的难堪。她觉得很有趣，很有情调。
　　
　　“是的，女人都喜欢春天。”
　　
　　她觉得自己的回答也很文艺。
　　
　　“是啊，刚才看你凝神的样子，很像一幅图画，不由得想起了一幅欧洲的的油画。”
　　
　　沙默如实陈述，只是强调了美的图画，并没有涉及画中美的人。
　　
　　“是吗？沙主任善于从生活寻常中就能发现美好的东西，真是品位高雅！”
　　
　　对于沙默坦诚直率地提及对自己的那种凝视，欧阳若岫更是惊讶，也更为佩服。他等于直接告诉自己，那种凝视不是针对具体的人，甚至不是针对一个美丽的女人，而是针对一幅美丽的画作抑或图景，所以，不值得大惊小怪，也不值得尴尬难堪，更不值得浮想联翩。
　　
　　不知为什么，沙默这种委婉而巧妙的解释居然让欧阳若岫有些失望，有些怅然。自己的美丽就这样被他轻巧地删除，她觉得有些委屈，有些想掉眼泪。
　　
　　难道他就不能再加上一句“画中的人也很美丽”吗？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他又怎么能这样说呢？
　　
　　“呵呵，看来欧阳部长的审美水平非同一般啊！”
　　
　　沙默赞美一句，结束了这个话题，因为他已经把自己从尴尬的境地成功地解救出来，没必要再继续卖弄高雅。
　　
　　“那份材料带来了吧？”他接着问。
　　
　　“是，在这里！”
　　
　　欧阳若岫对戛然而止的话题还有些留恋，但也意识到自己与沙默还没有达到畅所欲言淋漓尽致的地步讨论美的问题，浅尝辄止不失为一种保持相互距离和关系的好办法。
　　
　　于是，她带着一种淡淡的遗憾，从挎包里拿出那份材料递给沙默。
　　
　　“沙主任，忙呢？”
　　
　　一个瘦高的男人推开半掩的门扇走进编辑室。
　　
　　沙默侧脸见是高风，便说，“我哪里有你清闲，文明办主任下来，有什么指示？”
　　
　　欧阳若岫见有人来，便礼貌起身，沙默又指指欧阳若岫，“这是公交公司欧阳部长，来校稿，”又对欧阳若岫说，“文明办高主任！”
　　
　　高风对欧阳若岫笑笑说，“见过。见过！”
　　
　　“高主任好！”欧阳若岫微微欠身。
　　
　　本来还准备握手的高风见对方没有伸手的意思，便抬手龙拢头发，以掩饰尴尬。
　　
　　这时沙默发现，欧阳若岫居然显得比身高一米八几的高风还要高一些。
　　
　　“有事？”沙默问。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下来给你祝贺的。”高风在门旁单人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祝贺？祝贺什么？”沙默问。
　　
　　“两件喜事呦，第一，听说你的又月诗集马上问世，这是第一喜；第二嘛，又提升了半格，这是第二喜，看看什么时候请我喝酒啊？”
　　
　　高风一边说，一边抖着翘起的腿脚。
　　
　　“说什么呢，这诗集还没付印呢，另外，正处调也没什么稀罕，步你后尘。”沙默摆摆手，他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不稀罕？你没看见好些人都红着眼睛呢，有你的，真人不露相啊！”他面色神秘朝沙默会意地点点头。
　　
　　沙默明白，那是高风对他有市委副书记撑腰背景的羡慕和讨好。最近几天，部里似乎都清楚了这次沙默出人意料晋为正处级调研员的内幕，虽然每个人都满脸堆笑表示祝贺，但从他们的眼眸中，沙默看得出嫉妒与羡慕的神色。有些甚至隐藏着某种怒火。毕竟，副处实职再加上正处虚职，等于一个人占了两个干部指标，这不能不让人眼红。
　　
　　沙默也理解国部长的处境，他不能不透露某些信息给部内其他领导，以消除大家对这次调整的不解甚至误解。既然是上面领导亲自点将，人们也就不会把埋怨的目标对准部领导了，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消弭部内的不满情绪。
　　
　　处于这种情形之中，沙默十分尴尬。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总有一种对不住大家的感觉。
　　
　　“算了，你这里也忙，我先上去，别忘了请我喝酒！”
　　
　　高风坐了片刻，见没有什么意思，又有基层干部在，说话不方便，便起身朝欧阳若岫点点头，又朝沙默摆摆手，推门而出。
　　
　　沙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这才低头迅疾浏览一遍材料，然后点点头问：“你写的？”他边问边看着欧阳若岫。
　　
　　“哦，是的，确切说是我根据之前的一些材料重新整理的。”她对沙默的这种问法有点不悦，似乎有某种质疑的意味。
　　
　　“很好啊，行文规范，用词准确，内容丰富，是下了一番功夫，比以前那几个材料都要详实丰满。”
　　
　　“谢谢沙主任夸奖，我还有些不自信呢？”
　　
　　出于谦虚，欧阳若岫说了一句违心的话。
　　
　　“确实不错，应该自信，可以自信，”沙默笑着鼓励她，“不过，我提一点小小的建议，你看看是否合适。”
　　
　　“哦，那里？您说。”欧阳若岫觉得再坐在椅子上，有些不尊重对方的意味，便起身站到沙默桌子的一侧。
　　
　　那股清淡的香味蓦然朝沙默袭来，沙默居然情不自禁地猛吸了一下，但又觉得这个女人在身边不自然，就有些慌张地说：“你坐吧！”
　　
　　“我坐乏了站一会儿，沙主任，您说！”
　　
　　沙默表述了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整个材料中每个典型的事例都很详尽，但这是个集体典型，如果面面俱到平分秋色，就冲淡了突出典型的意义和价值。你可以深入一步思考，如果在此基础上重点突出其中党员组长的带头作用和精神风貌，就会显得有层次，有主次，有深度，有力度，典型就更有说服力、感染力。”
　　
　　沙默把材料递给欧阳若岫，又补充说：“这是我个人理解，不一定准确，仅供欧阳部长参考。”
　　
　　“沙主任真是高屋建瓴，一语中的，我也感觉有些缺乏力度，可还没想到在哪方面下手，现在可是茅塞顿开！”
　　
　　欧阳若岫由衷地赞誉。
　　
　　她双手接过材料，手指竟压到了沙默的手，一种奇妙的热度传递过来，沙默的手也并没有马上放开材料，似乎迟疑片刻才缓缓抽离。
　　
　　欧阳若岫红了脸，她不知道那是自己抑或他的刻意，还是两人的一种无意。
　　
　　他们约定，三天后欧阳若岫把改后的材料送来。沙默特意叮嘱她，如果自己不在，就挂他的手机。并把手机号码告诉了欧阳若岫。
　　
　　在门前离开时，欧阳若岫突然伸出自己的手说：“谢谢沙主任！”
　　
　　沙默有些不解地注视着她，但还是惶遽伸出自己的手，把那只微凉的小手握在掌中，那手柔软温顺，他握的短促、轻柔。
　　
　　她走了，沙默有些迷惘地坐在沙发上，那只出人意料伸出的女人的手让他有些受宠若惊，更有些迷惑。这时，欧阳若岫又转回来，从半掩的门隙之间探进她的脸庞。
　　
　　“沙主任，材料还要不要给领导看？”她问。
　　
　　“哦，之前他们看过吗？”
　　
　　欧阳若岫点点头。
　　
　　“看看也无妨，哦，对了，改动之处不要说是我提示的，就说你自己思考的吧！”
　　
　　欧阳若岫没有马上理解沙默的用意，但还是在疑惑中优雅地点点头。
　　
　　走出市委大楼，欧阳若岫对自己的行为开始质疑。
　　
　　她讨厌与男人握手，唯有在工作交往中不得不如此时，才会违心地伸出手，而且是被动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十分爱洁净，更主要的原因在于不愿与陌生男人有某种肌肤上的接触。当然，这也源于一次偶然的事件。
　　
　　在她做幼儿园园长期间，市教委幼教处一位处长下基层搞调研，中午招待的酒桌上，欧阳若岫出于工作考虑不得不陪着喝了一杯酒。那位处长对幼儿园大加称赞，同时也不断赞美欧阳若岫，那张丢失了领导尊严而明显讨好的笑脸，让欧阳若岫格外不安。她隐约感到这个中年男人对自己有种企图。果然，告辞时，这位处长居然拉住欧阳若岫的手说，他的妻子也是幼儿教师，他很喜欢幼儿教师，尤其是像欧阳若岫这样出色的幼儿教师。他那与众不同的握手力度和长度在表述一些什么，欧阳若岫自然清清楚楚。但她不好意思陡然抽回自己的手，得罪这位领导。尽管依旧陪着笑脸，可心里充满了厌恶，之后把自己的手洗了又洗。不久，这位处长还特意打电话来找欧阳若岫，说是邀请她陪同他参加朋友的聚宴，其用意不言而明。欧阳若岫有些生硬地拒绝了他，她说，我从不接受任何陌生男人的宴请。那人才知趣而退，不再骚扰。
　　
　　可今天自己居然那么主动地与另一个陌生男人握手，一反常态，为什么会这样，简直是一种低贱。
　　
　　但她并不为自己感到羞耻和沮丧。就因为他是个机关干部，似乎不尽然。那张掉落的校对书样的扉页，清清楚楚印着：作者：又月。他是个诗人，一个笔名叫做又月的诗人？似乎这才是她忘情伸出手的主要原因。
　　
　　欧阳若岫不仅自己喜欢文艺，偶尔也写点什么散文诗歌类的文字，也喜欢阅读散文诗歌，她在地方报刊上常常看到又月这个笔名。她喜欢这个人的诗，有点淡淡的忧郁味道。她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偶然的机会里遇到了又月，这让她多少有些诧异和激动。
　　
　　她还清晰记得他的那句诗：
　　
　　当痛的时候/我无动于衷/当爱的时候/却想哭/泪流满面
　　
　　她曾在闲暇之时胡思乱想，这个诗人应该是怎样一个男人呢？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定是个饱经沧桑的男人。她由此还推断，这个男人一定胡须浓重。在她看来，一个没有胡须的男人，至少不能算作一个完全的男人。没想到，居然猜中了。一个情感丰富，意志坚强鬓发浓密飘逸的男人就坐在她的对面。那时，她真想问问他：为谁而哭。
　　
　　所以，现在欧阳若岫有些兴奋，她抿着嘴唇微笑着走在街上。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