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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作品名称:道澧沅      作者:五一      发布时间:2019-09-18 10:09:46      字数:6658

  胡家在常德寻得的房子坐落于大兴街75号,两层楼的几间木板房围着一爿窄小的院子,院子中间一口井,临街的二楼窗户处一排美人靠背向街面,坐在靠椅上侧头便可以望见外面长长的街道。新家自然不能和临澧老家的大宅院相比,倒也清净舒适,老爷、太太的称谓再也没人叫了,变成了街坊邻居嘴里的胡家爷爷、胡家奶奶。
  胡家奶奶努力适应着新的身份、新的环境,过着城里人生活,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夫妻不用再过两地分居的生活了,胡家爷爷再也不用在外奔波了,每天早上按时去文教科上班,下班后按时回家和家人一起吃饭。
  达垣如愿考上省立四中读高中,霈璎则去了武汉读师范专科学校,二女婿邹钟燮在沈阳安顿下来后把娘和妻子接了去,第二年生了儿子一凡。唯有大女婿陈隽在临澧干部军事知训班没呆几天,适应不了严格的军事化管理,擅自跑回了家,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雲璎气得和他大吵了一架,不再理他,岳丈知晓后也只能摇头叹息,这女婿真是稀泥巴糊不上墙。
  
  于是身为文教科科长的胡开材又为大女儿雲璎做出了另一项重大安排:重新读书。
  “如今解放了,少奶奶的日子是做不成了,今后都要靠劳动吃饭,最好有一份正式的稳定的工作。常德师范专科学校收归国有了,正在招生,你去报考,读几年书,将来做一名教师蛮好的。”
  “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两个孩子的妈。”雲璎为难地说。
  “你确实有困难,但是没办法啊,得为将来考虑。”
  “我去读书了,娃儿怎么办?大的五岁了,奶奶可以帮着带,小的才一岁,奶奶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带两个娃奈不何的。这一旦开始读了就是好几年,又不是一天两天。”雲璎道。
  “小的就送人吧。”爹爹果断道,“你那同学周树进成家后一直没有孩子,正想收养一个,他现在是乡里的干部,条件还不错,家里两老也盼望着抱孙子,不会亏待孩子的。”
  听说把孩子送人,雲璎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胡开材看着流泪的女儿,心里也疼,却不得不劝说:“自己亲生的娃,肯定是舍不得的。但是新社会女性必须得自立自强,你自己现在不站立起来,以后生活就会逼得你趴下。”
  雲璎点点头。她从小娇生惯养,懒散惰学,如今二十多岁了,生了两个孩子,丢了课本多年,却又要返回学校去读书,困难可想而知,但是她一直信任爹爹,相信爹爹的安排不会有错。
  
  一个绵绵阴雨天,达垣打着伞护送大姐雲璎和襁褓中的小侄子默儿去周家。一路上,雲璎都不说话,达垣只有小心翼翼地举着伞,默默地跟着。
  “大姐,你抱了这么久,让我抱一会儿吧。我们俩换着抱。”达垣知道长时间抱着娃是很累的。
  雲璎拉了一下娃儿的披风,把儿子抱得更紧了:“不要紧,我抱得起。”
  达垣无奈,只得继续小心翼翼地打着伞,默默地跟着。雨下得更大了。
  到了周家,全家人都很高兴,争着抢着要抱娃儿。
  周树进对老同学雲璎道:“你放心好了,我们会把默儿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的。”
  周家爷爷也赶忙表态:“主子落难,托孤与我们,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的。”
  周树进白了爹一眼:“新社会了,莫讲这么些陈腐的话。”
  “不是这么个理吗?老爷对你那么好,旧时就带着你,现在又因为跟着他干,才做了共产党的干部。什么社会都得讲个理,讲个良心。”
  “是是是,是这么个理,但也不能乱讲话,乱讲话只会给雲璎一家添更多的麻烦。”
  雲璎见周家人都喜欢娃儿,树进媳妇艾叶也生得一副善良朴实的模样,稍稍安心。她强忍着泪水交待一些抚养细节后,对艾叶道:“那我就把默儿交给你们了。艾叶妹子,帮我好好照顾娃儿……”说罢转身夺门而出,大哭着冲进一片滂沱大雨之中。
  达垣也赶忙举着伞追了出去,身后传来默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三年艰辛的学校生活,雲璎终于咬着牙熬了出来,毕业后分配到卫门口小学教书。学校就在大兴街的丁字口处,离爹娘家很近,只需过一条街,几步之遥,雲璎和爹娘都很满意。
  安顿下来后,雲璎回了一趟临澧婆家,把儿子晞孟接来了常德。婆家虽然舍不得,但终究拗不过儿媳妇,毕竟孙子在常德成长总比在临澧好,最后还是让儿媳妇给带走了。甚至,雲璎还去了一趟周树进家,想把小儿子也接回来;但周家爷爷奶奶疼默儿疼得不得了,坚决不肯放人。爹爹知晓后还把雲璎臭骂了一顿,“落难时把娃送人,境况稍微好一点了就想要回来,哪有这个道理?叫周家人怎么想?”
  雲璎从此便打消了念头,一心一意地抚养大儿子晞孟。
  
  达垣高中毕业,到了考大学的时候,他相中了新成立的华中工学院。
  “娘,这是我同学王玉兰,我们打算结伴到武汉报考华中工学院。”
  儿子第一次带女同学到家里来,娘自然是很高兴,但听说去武汉考大学,便有些不乐意了:“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考大学?”
  “全国解放后有的地方开始统一招生了,有的地方还没有,得去学校考试。”达垣解释道,“我还没去北京呢,您以前不是常常说要我们去北京念书吗?”
  娘不做声了。她也不懂什么高校招生规则,遂拉起王玉兰的手拉起了家常,问她家是哪里的,家里几口人,玉兰姑娘一一作答。
  晚上胡开材一回家,达垣娘就急不可待地向老伴汇报,儿子带姑娘回家了。“不过,我可不太中意,家里是乡下的,家境不好,兄弟姐妹又多,我可不希望以后家里来一大堆亲戚,七大姑八大姨的。”
  “你刨别人的家底了?”胡开材笑道,“你才进城几天啊?就看不起乡下人了?”
  “那不同,从前乡下还有富人,而今的乡下只有农民。”
  “从前是封建社会,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地主乡绅都被打倒了。”胡开材拿了一张报纸躺在竹睡椅上看,“再说就是一个同学而已,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就操心些什么?”
  “还要跑到武汉去考什么大学,八成也是她的主意。”
  “华中工学院是所好学校。霈璎现在在武汉工作,也可以有个照应。”霈璎师专毕业后被分配到武汉郊区一所子弟学校教书。
  “霈璎?她自己还是个娃儿呢……”
  “呵呵,在娘眼里娃儿永远都长不大。”
  
  胡达垣和王玉兰结伴来到武汉,顺利地考上了华中工学院。考完试后,霈璎特意请他们到东湖游玩;同游的还有霈璎的对象,一位年轻军官曲玄斌。
  凉风习习,波光粼粼,两对年轻人泛舟湖面。
  “姐,想不到你找了一位解放军叔叔,你们怎么认识的?”达垣好奇地望着姐姐的这位对象,兴致盎然。
  “读大学时,学校和他们部队搞联谊活动,就认识了。”霈璎充满爱意地看了曲玄斌一眼,“他魁梧高大,很容易引人注目。”
  “你姐姐才引人注目呢,长得漂亮,又活泼开朗,是学校的文艺尖子。”
  王玉兰羡慕道:“你们真是郎才女貌。”
  “女貌嘛,是有一点点。”霈璎调皮地望着自己的心上人,“郎才可没有,大文盲一个,哈哈哈……”
  “我是放羊娃出身,家里穷,小时候没读过书。”曲玄斌见达垣露出惊讶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到部队后我努力学文化,好歹也混到了连级干部,不至于是文盲吧?”
  “逗你呢,你那么急干什么?”霈璎咯咯咯地笑了,大家也都笑了,水面上荡漾着年轻而欢乐的笑声。
  
  入校就读后不久,学校进行了体检复查,查出胡达垣同学眼睛有色弱疾病,被退了学。达垣只得收拾行装,返回家乡。临行前,达垣特意征询姐姐:“你谈的对象,家里恐怕不会很满意的,我回家要不要瞒着爹娘?”
  “不用。”霈璎干脆回答,“反正迟早要知道的,你先说反倒可以让他们有个思想准备。”
  只有王玉兰眼泪汪汪的:“达垣,记得给我写信啊!”
  
  胡开材先是接到了儿子的信,正打算去武汉的学校跑一趟,还未动身,儿子达垣就回来了。胡开材皱着眉头问:“到底怎么回事?色弱又不是什么严重的疾病,你也不是学的特殊专业,学校有什么理由退了你?”
  “可能是家庭成份的原因。”达垣低下了头。
  “你的家庭成份是‘干部’啊。”胡开材道。
  “我在表格上是填的干部,但是面试时他们又问了我祖上三代,我就回答说是地主。”达垣嗫嚅着,“我是不是说错了?”
  “你没有错。”胡开材笃定地说,“成份不好就被剥夺了接受教育的权利,那是他们的错。”随即又叹了口气,“既然都回来了,那就算了吧,不读了,明年再考别的大学。”
  娘也在一旁安慰道:“就是,你这么聪明,还怕读不上一个大学?明年就考个长沙的学校,离家近。”
  爹娘问起霈璎的情况,达垣回答三姐挺好的,工作顺利;又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三姐处了个对象。娘一听就饶有兴趣地问这问那,达垣隐瞒了曲玄斌是个从小没读什么书的放羊娃,只说是部队上的,北方人,长得高大英俊,性格豪爽。
  达垣一边向爹娘汇报,一边偷偷观察着爹娘。娘对这一丁点信息似乎很不满足,埋怨儿子怎么不多打听一些情况;而爹虽没发表任何意见,却也是竖着耳朵听着。
  “这丫头怎么找个当兵的?”娘不停念叨着,又牵挂起远在异乡的二女儿来,“也不晓得二丫头现在怎么样?”
  “头两天不是给你念过霓璎的信么?”胡开材道,“她在夜校读了职业培训班,也安排了工作,又怀上了第二胎,姑爷、婆婆和儿子一凡也都挺好的……”
  “唉,信里面都是管好的说。”娘道,“不晓得这回怀的是男是女,如果再生个丫头就好了。”
  “要不,让达垣看看他二姐去,顺便到沈阳玩一玩,散散心,免得老是闷在家里不开心。”胡开材提议,转向达垣道,“男儿也该出去多走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长长见识,达垣可愿意?”
  “愿意愿意。”达垣高兴应允。
  
  正说话间,大姑爷陈隽来了,提着大包小包的乡下土特产。岳母接过大大小小的包,问道:“你去学校看雲璎了吗?”
  “去了,她不让我进门。”
  “还是不理睬你?”岳母道,“这丫头一直都挺好的脾气,怎么对你就这么犟呢?”
  “她说要离婚。”
  “离什么婚呀?丢死人。”岳母拉下了脸,“莫急,回头我帮你说说她。”
  胡开材问陈隽:“你父母可还安康?商铺经营可还好?”
  “他们都挺好的,就是想孙儿。”陈隽道,“商铺呢,被公私合营了,成了合作社,我也在合作社里给安排了工作。”停顿了片刻,陈隽又道,“我现在是合作社的职工,随雲璎到常德来生活似乎是不现实的,我们的关系恐怕更难得愈合了。”
  两老无语。
  娘吩咐达垣:“大毛,你去学校把你大姐和外甥叫来。”
  达垣答应着出门,小毛听说接晞孟,也蹦蹦跳跳地跟在哥哥后面。不一会儿,兄弟俩就把外甥晞孟接了来。
  “大姐不肯来,只把晞孟接来了。”达垣汇报。
  陈隽见到儿子高兴地伸开双臂:“晞孟,想爹爹了没?”
  晞孟径直走向桌子,翻着桌上的包裹:“有什么好东西?我要吃。”
  外祖母拍了一下他的小手:“怎么这么没礼貌?快叫你爹啊。”边从纸包里拿出一块米泡糖递给他。
  晞孟敷衍地叫了一声“爹”,抱着米泡糖啃了起来。陈隽欣喜地在一旁“哎哎”地答应。
  外祖母摇摇头,叹道:“这屁娃儿,看你妈把你惯侍的。”
  胡开材也皱着眉道:“你不是一样也惯侍他?”
  
  汽车、火车、轮船,颠簸数日后,达垣辗转来到了沈阳,二姐霓璎、姐夫邹钟燮喜气洋洋地带着儿子一凡来接站。“一凡,这就是舅舅,大舅舅。”霓璎拉着儿子催促道,“快叫大舅舅啊。”
  一凡胆怯地躲在妈妈后面只探出半个头,半天才蔫蔫地叫了一声“大舅舅”。
  “姐,你挺着个大肚子还来接我干什么?”达垣道,“有姐夫来就行了,实际上我自己也能找去你家的。”
  姐夫邹钟燮笑道:“娘家人跑这么远来看我们,她都兴奋好几天了,岂能不来接你?再说沈阳城市大,大型工厂多,我们厂在郊区,不好找。”
  果然达垣跟着姐夫一家换乘了几路公交车,才到达郊区一家工厂,又在厂区里走了很久才到宿舍区,穿过筒子楼黑魆魆的长走廊,最后到了姐姐家。邹钟燮的母亲邹老太太正在走廊里搭的灶台边洗菜。
  “娘,这是我弟弟达垣。”霓璎一边介绍一边接过婆婆手里的活儿。
  邹老太太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达垣:“我认得,县长老爷、县长老爷……”
  邹钟燮连忙把娘往屋里推:“娘,快进屋。”一边歉意地对达垣道,“自从我爹去世后,我娘就一直这样,糊里糊涂的。”
  达垣茫然地望了望二姐,霓璎冲他撇了撇嘴,招呼道:“都进屋吧,一凡,带舅舅屋里坐。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开饭了,一家人围坐小桌子,邹钟燮拿出一瓶酒:“喝点当地的老龙口吧?”
  达垣摇摇头:“我不会喝酒。”
  邹老太太仍是直勾勾的眼神:“田也没了,人也没了,还喝什么酒?”
  “娘,你少说两句。”夫妻俩不约而同地制止着娘。
  邹老太太突然手指着霓璎惊恐尖叫:“妖精!快把这害人的妖精赶出去!我不要田,我不要地,我不要当富农。”
  “够了!”霓璎忍不住吼了起来,“少到这里装神弄鬼的,好像是我害了你们。我哪里害你们了?你搞清楚,公爹当初挨批斗可不是因为富农成份,他是作为‘恶霸坏分子’拉去批斗的。还不是平时在乡里挑是拱非的事做多了,不得人心,到头来怨我头上来了?富农算什么?我叔叔还是地主呢,也没见上吊。”
  “你也少说两句吧。”邹钟燮皱起眉头。
  “我就要说,平日里就整天指桑骂槐,今天还在我娘家人面前胡说八道。”霓璎越说越气,“当初我陪嫁田地时,我爹资助你读书时,你们家怎么不嫌弃?怎么没说不要?现在倒好,我又读夜校又上班、又做家务又带娃,给你们做牛做马,还要动不动怄这个气……”
  说罢霓璎掀开门帘冲进里屋呜呜哭了起来。邹老太太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邹钟燮颓然地抱着头,一凡吓得缩在一边,达垣赶忙把一凡紧紧搂在怀里。
  
  良久,邹钟燮抹了一把脸:“吃饭吧,饭还是要吃的。”又进屋叫霓璎。霓璎不肯出来,只好返回外屋,招呼达垣,“我们先吃吧,你姐说她等会儿再吃。”
  邹老太太把孙子牵到走廊里给他喂饭。邹钟燮倒了一杯酒:“你真的不喝一点?”
  “不喝,喝酒我硬是学不会。”达垣道,“我姐经常和你母亲吵架么?”
  “唉,这不能怪她。”邹钟燮点点头,“我娘当年亲眼目睹了我爹吊死时的惨状,精神上受了刺激,一直疯疯癫癫的,总是找你姐的茬,我也没办法……”
  邹钟燮痛苦地抿了一口酒:“成份不好,在单位上也受歧视,唉,谁都不容易啊……”
  索然无味地吃完了饭,收拾停当后,邹钟燮用条凳、木板在外屋为达垣搭了一个临时简易床。
  
  达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半夜,霓璎出来摸摸索索的,也没开灯。达垣轻轻唤了声“姐”,霓璎道:“你还没睡着啊?我饿了,起来吃点东西。”
  “饭菜都冷了,我帮你热热吧。”达垣竖起身。
  “不用不用,”霓璎忙说,“又不是冬天,吃点冷的没关系。莫把他们吵醒了。”
  达垣于是坐在床上披着毯子看着姐姐在黑暗中利索地把剩饭剩菜拌在一起扒拉。
  “达垣啊,回去后你可别跟爹娘说这些,免得他们担心。”霓璎道,“其实你来之前,你姐夫和我都约好了的千万莫吵架,他说你是我爹娘派来的侦察兵,可我这火爆脾气还是没忍住……”霓璎笑了。
  达垣可笑不出来:“姐,可苦了你。”他指着脑门说,“你婆婆这儿有问题,你别跟她计较,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她呀,时好时坏的。说她糊涂吧,她偏偏不骂别人,不骂她儿子、孙子,就只骂我;骂我娘家,整天和她呆在一个屋檐下,哪里做得到不往心里去?”
  霓璎吃完饭又在黑暗中摸索着把碗筷洗了:“还好,你姐夫待我不错,儿子也乖,心里还有个盼头。”
  “好了,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霓璎擦干了手,搬了个板凳在达垣床边坐下,“说说你自己吧。小子,谈恋爱了没?或者有心仪的姑娘没?”
  达垣红了脸:“有个高中同学,一起考了武汉的大学。问题是我又被退了学。”
  “那以后她如果留在了武汉,你又没能去武汉,可怎么办?”霓璎道,“别说两地分居,就像我这样背井离乡的,我都不乐意。”
  “沈阳不好么?直辖市呢……”
  “现在不是了,辽宁建省了,成了省辖市。”霓璎道,“管它直辖市、省辖市的,都没我们家乡好,我不乐意呆。有机会我还是想回去,回我的家乡。”
  霓璎呆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仿佛闻见了沅澧岸边稻花香。
  
  达垣回家后自然没有说这些,只说跟着姐夫游览了沈阳的故宫,姐夫邹钟燮博学多识,给他当讲解员,学到了好多历史知识;还说二姐不愧是在大城市里生活了几年,变得洋气多了,还烫了头发,听得大姐雲璎啧啧羡慕。娘则说“烫头了像个鸡窝似的,有什么好看的”,大家哈哈大笑,晞孟仍旧翻着舅舅从沈阳带回来的特产吃食。其乐融融中,达垣无意间看到爹爹向他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无人时,爹爹果然又问起霓璎一家的状况,达垣知道瞒不过爹爹,就老老实实地把一切都汇报了。爹爹听完长叹一声:“当初多陪嫁点田地,也是想让她嫁过去后日子过得好一点儿,没成想是这样的结局。”
  “这不能怪你,也不能怪二姐。”达垣叹了一口气道,“唉,人生是否本就多磨难?”
  “小小年纪怎么就发出这么悲观的言论?即便人生是一场磨难,我们也得扛着,尽量多想想希望之所在吧。”爹爹又问,“还有一事跟你商量,代课老师你可愿意当?九中现在差一名物理老师,我看你物理好,又在家闲着,不如暂时去当代课老师,教教书。”
  “自是愿意,”达垣道,“只是我才高中毕业,就去教中学,怕是胜任不了。”
  “这倒勿需担心,农村学校师资力量薄弱,有的在职教师知识水平还不如你。教学方面嘛,可以边学边做,多向经验丰富的老教师请教。”爹爹道,“只是学校在农村,条件比较差。”
  “那更勿需担心,我能吃苦的。”达垣道。
  于是十八岁的达垣来到九中当了一名代课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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