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1）

　　1175山坡上外日
　　丁香在山坡上挎着满满的一筐草，一边走，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水，她慢慢地爬上了山梁，来到一棵野杏树下，将筐子放下，疲惫地站在树下，背靠着树干，凝望着远方，半晌，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双手抱着树干，脸颊紧紧地贴着它，沉思着。
　　
　　1176满意家里内日
　　万翠莲听着儿子的哭诉，心如刀割，她一边看着儿子，一边死死地攥着他的手，哽咽着：“好，妈答应你，满意……”
　　满良从门里进来，他看见母亲和哥哥，这个样子，也很心酸。为了改变这种气氛，他便走到炕栏前，对着母亲：“妈，你看你，这是咋了？哭哭啼啼的，别这样，啊？妈？”
　　满意见满良回来，便揩了下眼泪：“满良，也没什么，我也就是和咱妈，拉拉闲话。你看，我也就这样了，我想，就是放开让我活，怕也活不了几年，因此，满良啊，咱爸咱妈，以后呀，就只能交给你，靠你孝敬了……咱们家的一切，也都交给你了……”
　　满良也强装笑脸：“哥，你看你，这是干啥哩？生离死别似的，没那么严重，你放心，什么也别怕，一切都有我呢……”
　　
　　1177山梁上杏树下外日
　　山梁上一片寂静，偶尔的声音，就是对面的崖畔上或是沟洼里传来的拦羊汉那吆喝声或者是那悠扬动听的信天游。
　　丁香直直地站在杏树跟前，两只手紧紧地拥抱着树干，她慢慢地仰着头，闭着眼睛，喃喃地向杏树倾诉着心中的痛苦和悲伤：“杏树啊，杏树，我向你诉说的话你能听见吗？我心中的苦楚你能知道吗？如果你听见我的话，如果你能知道我心中的苦和痛的话，请你不要告诉世界上的任何人，因为……因为我不愿让我心中的苦和痛让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知道……”说着，她便轻声地抽泣起来。
　　
　　1178满意家里内夜
　　满意躺在炕上，他慢慢地将那块床单，盖在自己身上。
　　丁香也疲惫地躺在满意身边，默默无语。
　　满意轻轻地扭过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哎，想啥哩？香子。”
　　丁香微微侧着身子，将一只手伸过来，搭在他身上：“也没想什么……”
　　满意忽然神秘一笑：“香子，其实……我还有一样本事，我想你大概……还不知道吧？”
　　丁香嫣然一笑：“嗨，你还有啥本事哩，我还能不知道？”
　　“真的，你不相信？”满意装做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她，“我不过一直没有用罢了。”
　　丁香淡淡一笑：“什么本事？”
　　满意：“看麻衣相……”
　　丁香一听，“咯咯”地笑了起来：“嗨，你看你，从来都不会开玩笑，咋今天把我当小娃娃逗哩？”
　　
　　1179白树山家里内夜
　　白树山和万翠莲躺在褥子上，身上盖着薄单子。
　　万翠莲长长叹口气：“唉，娃娃呀从小到大，也没享过什么福，不论什么事，他总是替别人想，从来也没把自己……”
　　白树山接过话茬，叹着气：“唉，再好也没办法，人常说，好人不寿长，癞蛤蟆一千年……”
　　万翠莲忽然抽泣起来：“我越想越伤心，我娃的命就这么苦？”
　　白树山见她哭了，便转过身来，伸出胳膊将她揽过来，拥在怀里，柔声地：“不要哭，一个人一个命嘛，谁也斗不过命。”
　　
　　1180满意家里内夜
　　满意见丁香笑着根本不相信自己，便煞有介事地：“哎，香子，真的我以前学过麻衣相，只是后来，我觉得这些，也没多少人相信……再说，我也年轻轻的，不爱给人算卦看命什么的，所以也就从来没看过，不信，我来给你看一下，你看怎样？”
　　丁香一骨碌爬了起来，疑惑地看着他：“真的？我还是不信……不过，你就是从来不开玩笑嘛，今天说的就像真的一样，让人二心不定。”
　　满意：“咋，你还不信？把手伸过来——”
　　丁香一边疑惑地笑着，一边不由地伸出了手。
　　满意：“错了，男左女右嘛，怎样？还在行吧？”
　　
　　1181省城丁海春风家口外外夜
　　在外间，春风正站在炉子旁，动作娴熟地往锅里揪面片。
　　葡萄也匆匆地从门口走了出来，径直来到炉子旁，从按板上拿起一块面：“我也给咱们揪吧。”说着，就往锅里揪了起来。
　　春风见她来帮忙，对着她：“哦，也不多了，用不着你沾一次手。”
　　葡萄：“姐，要不先给大哥捞一碗，他吃了还要忙，咱们有时间慢慢再吃。”
　　春风手里拿着一块面，犹豫地：“哦，对，先让他吃。”
　　丁海从门里走了出来，见她两在揪面片：“啊呀，你们好长时间没揪面片，啊？”
　　春风：“哦，就是，以前常是切面条。”
　　葡萄一手端着一碗面，一手拿着皂隶，对着丁海：“大哥，你快点吃，你吃了还要出摊去。”
　　丁海一边接着碗，一边不屑地：“没事，广场离这里不远，误不了。”
　　
　　1182某广场夜市外夜
　　广场夜市灯火通明，逛夜市的人络绎不绝。广场一边的摊位密密麻麻。
　　丁海的摊位摆在其中，有两个顾客正蹲他摊位前挑选着货物。
　　忽然，有些顾客慌慌张张地从他摊位前走过去，同时，边走边提醒着人们：“赶快走，马上要下雨呢。”
　　一时间，人们立刻紧张起来，纷纷仰起头来看着天空：“啊呀，真的，看那黑压压的乌云。”顿时，人们匆匆地散了开来。
　　丁海也不由地刚仰起头来，便惊慌地：“啊呀，赶快——”还没等他喊完，“轰隆隆——”一声雷声，响了起来。他和所有的摊贩一样，惊慌失措地收拾起摊位来，却为时已晚，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所有的摊贩，几乎都成了‘落汤鸡’。
　　
　　1183丁海春风家外间内夜
　　春风站在外间的地上，心急如焚地望着窗外那夹杂着电闪雷鸣的瓢泼大雨，喃喃自语：“啊呀，老天呀，你黑天半夜，就是雷，就是雨，让大哥他咋办呀？他……”
　　站在她身边的葡萄，也忧心忡忡地叹口气：“唉，天变一时辰，大哥他雨披和塑料布都带着，应该问题不大。”
　　春风无奈地：“没办法嘛，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1184黄土洼满意家里内夜
　　满意捏着丁香的手，装模作样地：“你看，对对的，你从现在往前，我也就不说了，我要说，你肯定说，我是事后诸葛亮，所以，就不说了，我就说你以后……”
　　丁香笑着：“那当然嘛，以前的话，所有的人都知道，谁能说不对？那你就说我以后，让我看看你这个算命先生本事到底怎样？”
　　满意看看她：“我说了，你要是不相信呢？”
　　丁香笑着看着他：“哎呀，你要是说的对了，我咋能不信呢？”
　　满意一本正经地：“那好……我给说……你以后嘛……要一天比一天好，真的，尤其是你……以后的婚姻……”
　　丁香一听他这样说，“倏”地一下抽回了手，脸也突然变色：“算了，我不跟你说了……胡说啥哩？”
　　
　　1185白树山家内夜
　　白树山和万翠莲躺在被窝里。
　　万翠莲哭丧着脸：“我真是看见娃娃太可怜了，你说他，年轻轻的就……要是老天有眼，还不如让我去把娃娃抵回来，让我去受那罪去……”说着，她禁不住抽泣起来。
　　白树山一边安抚着万翠莲，一边轻声地：“你别太伤心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一碗水倒在地上，再也揽不起来，这就是命啊。”
　　
　　1186满意家内夜
　　满意见丁香突然生气了，便无奈地：“你看，我说你不相信嘛，你……”
　　丁香气呼呼地：“那你胡说八道嘛……什么以后的婚姻，那我现在这是什么？”
　　满意看着丁香，笑着说：“哎，你看你这脾气，你慢慢听我说嘛……你听也没听我的解释，你就……”
　　丁香赌气地：“那好，我看你咋给我解释，你说……”
　　满意：“那好，听我解释……不过，香子，你不理解的地方，决不能生气，再说，我也要说的你心服口服……”
　　丁香：“你说吧，我不生气……”
　　
　　1187满良家里内夜
　　满良躺在炕上，望着屋顶，默默地想着心事，他耳边不断回响着哥哥的声音——
　　满意（画外音）：“满良啊，以后咱爸咱妈，就交给你，靠你孝敬了……”
　　满意（画外音）：“咱们家的一切，就交给你了……我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满良慢慢爬起来，从枕头旁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塞进嘴里，然后，右手拿着打火机，在即将打火的一刹那，突然停住了，接着，便一动不动沉思起来。
　　
　　1188满意家里内夜
　　丁香依偎着满意，喃喃地：“你说的话，也有你的道理，可我，也实在不想骗自己。”
　　满意轻轻地抚摸着丁香的头发：“香子啊，说实在的，我现在成了这样，你对我，或者家里人对我，我真的没办法表达，反正是太好了……”说着，满意另一只手慢慢地将丁香的手握在自己手里，“香子，你对我的这份情，我这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也一定要报答，真的，香子，我不是现在说给你听的……可是香子，你想，不论你们对我再好，再怎样照顾，侍候，可我还是这样，一个比死人多出一口气的废人，瘫子，就是你们尽量让我活着，我也努力好好活，我想，能活上三五年，那也就是老天特别关照了，了不得了……所以，香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应该为你以后考虑啊，你毕竟才二十几岁……”
　　丁香噙着泪水紧紧地攥着满意的手：“别说了，满意哥，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以前……是我不好……对不起你……”
　　
　　1189白树山家内夜
　　白树山和万翠莲两个躺在被窝里。
　　白树山伸出一只胳膊，将哭泣的妻子揽了过来，无奈地叹着气：“别哭了。娃娃这也是他的命，没办法。谁家的儿女还有多余的？”
　　
　　1190满意家里内夜
　　满意摩挲着丁香的手，笑着看着她：“你是我第二个给看过相的人，以前，我没事的时候，给满良也看过，从他面相看出，他也是个好人，真的，他人善良，正着，又有文化，将来也会有出息的，要是谁能跟他一块过……我敢说，一辈子会幸福的……”
　　丁香：“哎呀，你说着这些干啥嘛……”
　　满意苦笑一下：“我也是随便说说，也就是我的亲人，我才这样祝福他们……”说着，他眼里噙着泪水，伤感地喃喃自语，“我这辈子怕是陪不老我的亲人们了……”
　　丁香默默无语地依偎着他，她用手为自己摸了下眼泪，然后，又将手慢慢地伸上去，摸索着在他脸上轻轻地给他摸着泪水。
　　
　　1191省城丁海春风家内日
　　丁海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副生病的样子。
　　春风坐在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啊？海子哥？不想去医院咱们就到前面那个诊所检查一下，看需要打吊针就打两瓶吊针。”
　　丁海微微睁开眼瞥了她一眼：“啊呀，没那么严重，就前晚上淋了一雨，有点发烧感冒嘛，没事，啊？”说着，他将一只手伸向她，“来，坐我跟前，我就好多了……”
　　春风扑哧一笑：“啊呀，这还不容易？”说着，她就爬上了床，来到他身边，笑着轻声地，“只要你病能好，现在需要我干啥都没问题。”
　　
　　1192满意家里内日
　　满意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炕上，手里拿着两张信笺在默默地看着，忽然，他一边看，一边竟轻轻地啜泣起来。
　　（画外音）：“今天，对于满意来说，是个非常特别的日子。准确地说，在他的计划中，今天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日子——为了不再苦害，连累他的亲人们，尤其是丁香，她年纪轻轻，却声称要陪伴他一辈子，凭着他对她的了解和认定，她绝对会说到做到。他实在放不下，也不忍心。于是，他就想到了，只有一条路，才能让所有的人们解脱……她现在手里拿着的，正是她偷偷写好的遗书，在最后的时刻，他想再看一看遗书，看还有什么没有安排妥当的，然后，他就……”
　　万翠莲从门里走了进来，她一边向炕栏走来，一边看着儿子：“哦，满意啊，现在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1193省城丁海春风家内日
　　丁海盯着她微微一笑：“需要你啥？”
　　春风也盯着他笑着：“需要我把衣服全脱了，陪你睡，也没问题。”说着，她羞赧地红着脸，娇羞地一下扑过来，将脸埋在他怀里。
　　丁海一把将她揽住，亲昵地：“谢谢你，我的宝贝。”
　　春风一只手无意触摸到他额头，有些吃惊地：“啊呀——”说着，她一下抬起头来，喃喃自语，“不是吃过退烧药了，咋还……”同时，她将她的脸蛋贴在他额头，须臾，便仰起头来，“还烧的和火盆一样，我给你拿凉水毛巾……”说着，她已一溜烟下床去了。
　　丁海：“啊呀，没事，刚吃过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