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作品名称:乡土 作者:古月执忆 发布时间:2019-09-10 12:49:23 字数:3236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秋收工作接近了尾声。晓峰的脚也完全好了,晒坝上的稻粒收完后,晓峰就和杨老爹一起回到了寨子里,回到了自己住的小楼。虽然被安排在学校门口的晒坝上和女人们一起扬谷子堆草垛,晓峰也干得很欢。晚上没事,玥红、巧慧、还有许林、海琼隔三岔五都会聚到他的小楼上一起聊天;或者趁着歇工的日子,到处走走到处看看;或者相约着到新州镇买些生活用品,洗洗澡、看看电影。生活内容的增加,生活形式变得丰富多彩,让他们渐渐地忘记了自己最初的身份,日子也过得开心起来。
吕堡大多数的知青经过这秋收工作的洗礼,已经锻炼出来。他们和老乡们混熟了,拉起家常来也有了共同话语。他们找到了伴,在知青中有了自己知心的朋友。他们不再感到孤独,那种曾今有过被抛弃的感觉,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他们生活得自由自在,没有压力,没有紧迫感。他们像一群汇入大海的鱼,自由地在这片大海中遨游;他们又像空中的飞鸟,展翅翱翔在这片湛蓝的天空。应该说他们已经初步接受了这里,接受了吕堡,也接受了现实中自己社会地位的转换。他们不再是一个个孤独的自我,而是一个群体中的一员,在他们的心目中,吕堡渐渐地成了他们的第二故乡。
这一天吃完晚饭,晓峰闲得无事就邀约着玥红、巧慧去找许林和海琼,准备到夜间的田间地头走走,看看这收割后的旷野,看看月光下农村的夜色。可是他们去晚了,许林早就不在,应该是去找海琼了。他们知道许林和海琼的关系,也就懒得再找。三个人慢慢地散步在月色中的田埂上,一边欣赏着夜空中高挂的月亮,一边聊着下到生产队以后的感受。不知不觉就离开寨子有了一段距离。
突然间老远处传来秀秀的呼喊:“玥红姐、巧慧姐、晓峰哥哥,你们在哪里啊!许林哥哥出事了,你们快回来啊!”
秀秀一遍又一遍焦急地呼喊,终于传到了晓峰、玥红、巧慧的耳中,听得他们心中一颤,赶忙大声地答应着就急急地往回跑。许林到底出什么事?他们不得而知,心中也焦急万分。他们顾不得脚下的坑洼,也顾得刺丛的钩挂,只急急地奔跑着;不时也会因为田埂上一块石头的绊阻而一个趔趄,爬起来又匆匆地往寨子里跑。才到得寨子边,就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吵吵闹闹,走近了才看清是知青们在闹事。
只听得他们大声地吼道:“许林和海琼犯了什么法,值得你们对他们五花大绑吗?”
“不行,今天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上公社,到县里!”
听到这些,晓峰和玥红、巧慧都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他们再也顾不得了,使劲地推开身边的人群就往里钻。什么样的大错会让生产队把许林和海琼五花大绑地绑起来呢?他们还没搞清楚,但也完全不相信许林和海琼身上会出什么重大的错误。使劲地分开围着的人群,挤到了里面,晓峰他们才看清许林和海琼真的被五花大绑地绑在一起,被几个手拿长枪的民兵们看守着。许林满脸不服气地高昂着头,海琼则痛哭流滴。看到这场面,晓峰有些诧异。在晓峰看来,被捆绑的人必定是坏人,这是他从过去看过的电影中得到的知识,也是现实生活中,看到那些在政治运动中被批斗被判刑的“坏人”才有的待遇。
要说许林和海琼是坏人,晓峰绝不相信。他和许林从小学到中学都在一起,不单是一个年级,还是一个班。就晓峰对许林的了解,许林虽然有些古灵精怪,虽然会出些坏点子作弄别人,但是他的这些小缺点绝对是和那些反党、反人民的反革命言行是不沾边的。而在生活作风上,在道德品质这一块,将近头十年的相处,许林就没犯过什么事。而对于海琼,虽然认识没几天,可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孩,她能做出什么样的惊人之举呢?更重要的是他们这批人虽然出生都不是很好,可要当知青,必要的政审还是有的,如果许林和海琼有什么原则上的大问题,如今也不可能和他们走到一起。
有了这种看法想法,晓峰基本上已经排除了对许林和海琼的怀疑,而对于民兵们的做法产生了气愤,但他还是忍住气向在场的民兵问到:“他们两个做了什么,你们为什么把他们捆起来?”
其中一个民兵说:“这不关我们的事,是连长叫捆的。”
另一个民兵说:“你问问他们做了什么,伤风败俗,死不要脸,你们还好意思在这儿闹!”
听了民兵的话,晓峰仍旧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向许林问道:“许林你老实说,你们做了什么?”
许林听了晓峰的问话,不满地说:“你也不相信我们?”
晓峰赶忙说:“不是,我是不知道到是怎么回事才这样问你,你说清楚我们也好和队里说。”
许林说:“我们什么也没做,就坐在田埂上聊天,海琼靠着我。”
晓峰说:“就这样?”
许林说:“就是这样!”
晓峰说:“没说假话?”
许林不满地答道:“你要不信,就问问他们!”
话说到里,晓峰才向民兵们发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其中一个民兵说:“就是这样的,没错!男女私会在我们这里就是伤风败俗。因为你们是知青,我们才一忍再忍,直到今天实在看不下去了,我们才按照队长的吩咐抓他们的;要是寨子里的人,我们早就不客气了。”
他这话一出,立马引起围着的知青们的公愤。大家哄闹到:“不客气,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敢打人?”
“打了!你们敢怎样。”其中一个民兵说着就举起枪托要想往许林头上砸。
“助手!”
突然一声怒吼从人群外传来,随着吼声杨支书和部分生产队的干部们分开众人走进圈子。当看清许林和海琼被五花大绑的样子,他气得脸青面黑,青筋直跳,一个耳光就猛搧在准备拿枪托砸许林的那个民兵的脸上说:“砸啊,你怎么不砸!”
杨支书和村干部们突然出现在现场,这让民兵们吓了一大跳,被打的民兵更是委屈地争辩说:“我们是按照杨队长的吩咐做的,我们又没错。”
一旁的知青们听了又哄闹起来:“你说没错,那你说说他们犯了什么法,值得你们用这样的手段对服他们!”
“不行,今天要没个答复,我们马上就上公社、上县里,我们就不信光天化日下就找不到一个说理的地方!”
知青们群情激奋,毕竟他们都是城里的孩子,又都有一定的知识,学过一些简单的法规,脑子里多少有一些法制观念的,他们的闹事多少都有点道理。
看着这无法控制的场面,杨支书也顾不了许多,大声地吼道:“还不给我解开!”
杨支书的命令,民兵们不敢违拗,乖乖地七手八脚,就把许林和海琼身上的绳子去掉。海琼痛哭着瘫坐在地上,许林则想挥手去打那个想打他的民兵。
杨支书吼道:“还闹得不够吗?回去,不准再闹!”
杨支书的做法起到了关键的作用,眼看要失控的场面被支书控制了,问题得到初步的解决。杨支书让给许林和海琼解开绳子的态度,起码地说明他对许林和海琼还是有一个基本判断,对民兵们的做法也很鲜明地给予了否认。可知青们还是不服,他们就想要个说法,就想问许林犯了哪家法。
看着群情激愤的知青们,杨支书不便多说什么,他知道这事要闹大了不好收拾,只得采起拖延的办法说:“这事我得回去了解一下,如果真的是民兵们做错了,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会让民兵连长在全体知青面前赔礼道歉。”
话说到这里,知青们才发觉民兵连长没有跟着支书过来,他躲起来了吗?还是支书没让他过来……不过支书有了这样的表态,知青们也不好再闹下去。毕竟杨支书是大队支书,是这个寨子最高的领导,知青们自己要在这儿长期地生活下去,不能和大队的干部们闹翻,这个道理他们很清楚。支书都这样说了,大家还能说什么呢?一场纠纷就这样暂时地平息,虽然知青们还是没有得到百分之百的满意答复,但也只有见好就收。
中国五千年的文明从未间断过,这当中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儒家的学说都被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所赏识所利用。儒学中的诸多主张如“君为臣刚,父为子纲”,如“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如“弟子规,女儿经”;还有“男女有别”等等诸多观念通过他们的门生,他们的支持者,通过建学,通过科举,潜移默化地教化和规范了人民大众的思想行为,并把这些东西深度地融入了人们的生活、人们的行为。
虽说解放后,国家重点宣传的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但是固化在人们心头的东西要得到改变,那过程必定是漫长的。特别是从来与农耕经济为主的中国广大农村,那种封闭,那种保守要想在短时间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善,完全是一种痴人说梦,一种不现实和不可能。也因为如此,吕堡在六十年代,在知情到来后还出现“私会”这样的闹剧也就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