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这一天就在人们热闹的劳动场面中过去了，吃完晚饭，玥红邀约着巧慧过来给晓峰送饭。杨老爹在晒坝上收拢着稻粒，晓峰就坐在窝棚的门口，只是草墩换成了厚厚一层的稻草垫；他正舒舒服服地躺着，脸向着深蓝的天空，愉悦地看着那被落日映红得如火烧般艳红的晚霞。
　　“送飞鸟以极目，怨夕阳之西斜。”李白老了，他害怕每一天的夕阳。晓峰这样想。我呢？才十六岁，我的日子多着呢。正想得开心，看到玥红和巧慧，晓峰赶忙撑起身子说：“巧慧你也来啊！”
　　巧慧装着嗔怪地说：“还不是为你，玥红要过来给你送饭，天黑了她怕，就把我抓来陪她了。”
　　晓峰说：“对不起啊。”
　　巧慧说：“谁稀罕！”
　　她说着就跟着玥红去帮着杨老爹去收谷子。
　　杨老爹见了忙说：“不用不用，我一会就完了，你们累了一天，也该早点回去歇着。”
　　巧慧说：“老爹，你年纪一大把，早该歇着了，这些事就让我们年轻人帮你做吧。”
　　杨老爹听了笑着说：“娃儿会说话。”
　　没过多久，玥红和巧慧说说笑笑地就帮杨老爹把稻粒拢起来，再用脱了粒的谷把把稻粒盖上。
　　活做完回到窝棚前，杨老爹给玥红和巧慧各倒了一碗水递到她们手上后说：“喝完这碗水你们也该回去了，要不天黑了，你们看不见路呢。”
　　玥红说：“没关系的，我们带有电筒。”
　　杨老爹说：“那也不行，女孩儿家哪有走夜路的。”
　　巧慧一旁紧张地问道：“老爹听你这样说，是不是这里有狼啊？”
　　杨老爹笑了说：“女娃儿想到哪里去了，这里哪来的狼啊，野狗倒是有的，只是现在都在大山那边，不会出来的。”杨老爹说着，还用手指指不远的雷公山。
　　晓峰问道：“那要什么时候才出来呢？”
　　杨老爹说：“要等到冬天，冬天山里没吃的了，才会出来到这边找吃的。”
　　玥红一旁说：“那还有什么怕的。”
　　杨老爹说：“话虽这样说，你们还是早点回去的好，要不支书他们见不到你们回去，也会着急的。”
　　巧慧和玥红想想也是，两个女娃大晚上还没回到家，支书们不急才怪，于是说：“那我们回去了。”
　　说完玥红又对晓峰说：“你在这可要听老爹的话哦。”
　　巧慧一旁笑着说：“看你唠叨的，不放心你就在这里守着，我可是要走的。”
　　她说着就站起身来往寨子的方向走去，搞的玥红一边嘴里说着走、走，一边赶忙追了上去。没多久公路那边的田坝间就亮起一道光柱，晓峰就一直看着、看着，直到那光柱消失在夜幕中。
　　
　　玥红追上巧慧后说：“我们明天把许林他们也叫来。”
　　巧慧取笑说：“呵呵，还真对你的晓峰不放心啊，还说心里没有。”
　　玥红红着脸说：“你想哪去了，我是说杨老爹年纪这样大，晓峰虽然在那里，又帮不上忙，我们帮帮老爹也应该吧。”
　　巧慧说：“照你这样说，还真的该帮帮老爹。好的，明天就把许林他们也叫上，别给他偷懒的机会！”
　　她说到这里又关心地说：“我看你最近好像真的放不下晓峰，是不是已经有点喜欢他了啊？”
　　对于巧慧说的事，这两天玥红也反复地想过多次，可就是没想明白。她也知道自己最近特别想亲近晓峰，就想时时地关心他，帮助他，这到底是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巧慧很认真，玥红知道她是关心自己，于是说：“你说的这事，我也认真想过，可就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认真地想去照顾他，帮他。”
　　巧慧说：“真是这样？”
　　“真是这样。”玥红肯定地说。
　　“那好办。”巧慧说。
　　玥红说：“怎么办？”
　　巧慧说：“顺其自然呗，走一步是一步。”
　　玥红想想说：“也只能是这样了。”
　　她们就这样说着聊着，没多久就回到支书家。见支书还在堂屋里和几个队长说事情，玥红就上前对支书说：“我们回来了。”
　　支书笑着说：“回来就好，去洗洗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玥红点点头走了，一队的队长说：“他们去哪儿了？”
　　支书说：“去晒坝上帮杨老爹拢稻粒。”
　　二队的队长詹旺说：“呵，这女娃儿还行，懂得帮助人了。”
　　支书笑笑说：“这批孩子大多数都还是好的，虽说是城里的娃，思想却很单纯，只要好好引导，经后会是我们大队的骨干力量。”
　　队长们也纷纷说：“是这样的，这几天我们队里的那些知青表现都很不错。”
　　第二天吃完晚饭，玥红对还吃着饭的支书说：“今晚我把许林他们也叫去帮老爹，有许林在，你们就不用等我们了，我们会安全回来的。”支书点点头后，玥红就走了。
　　看着玥红的背影，杨婶一旁说：“这帮孩子还行，会知道自己找活干了。”
　　支书说：“是啊，别看我们队的这几个知青，除许林外，一个个都瘦瘦小小，可干起活来都是不要命的那种。”
　　杨婶说：“是啊，现在队里的人们对他们也挺好挺关心的。”
　　支书说：“现在我最担心就是晓峰这孩子，才来队里没几天，就受到各种的波折，我怕他吃不消呢。”
　　杨婶说：“晓峰这孩子最小，也最单薄。不过也不用担心，我看他啊也是个犟种，只要他伤好了，他不会落后那几个娃儿。”
　　支书说：“话是这样说，可他的工作最不好安排，年纪小，个子矮不说，还是个左刮刮，真让人头痛。”
　　杨婶说：“队里的活多的是，他不能和男劳力们一起干，可以把他安排和女人们一起啊。”
　　支书笑了说：“我就怕他想不通，怎么说他总是个男人。”
　　杨婶也笑了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女人们会有女人们的办法；再说我也看出来了，玥红对他挺好的。”
　　支书说：“玥红这孩子挺不错，是棵好苗子，好好培养，将来会有大用处的。”
　　杨婶说：“巧慧也不错，虽说话不多，干起活来挺实在。”
　　支书说：“许林这孩子，你别看他一天大咧咧的，其实啊这几个知青中和大家混得最熟的就算他了。”
　　支书和杨婶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玥红他们这时却已经到了晒坝上。算是玥红和巧慧抓得紧，再晚一点，许林就又跑到五队去找海琼了。
　　晓峰看到他们全都来了，满心高兴地说：“你们都来了啊。”
　　海琼不满地说：“还不是被你那玥红姐姐抓夫来的！”
　　巧慧一边幸灾乐祸地说：“你别不高兴，早就该抓你们的夫了。”
　　许林和玥红没直接来窝棚这边，看到杨老爹在晒坝上忙，就一起走过去，许林伸手去要老爹手上的耙子：“老爹，你歇着吧，我们来的人多，一会就干完了。”
　　杨老爹笑着说：“你们这些娃儿，累了一天还不去歇着，跑这儿来抢我的活。”
　　玥红说：“老爹，你年纪大，本来就该你歇着的，我们年轻，我们来做，一会就做完。”
　　他们说着，巧慧和海琼也过来了，大家七手八脚，拢的用耙子把稻粒拢起来，盖的用草帘盖，不一会儿大小两堆稻粒就全拢好盖好。
　　
　　时间还早，清凉的夜风和那刚爬起来的大半个红月亮，让视角中的田野和远山都浸在朦胧中。乡下的夜晚是那样的美丽而又沉静，让大家都眷恋着不愿就此离去。许林和海琼早就等不及了，两人跑到一边去，坐在一个高坎上就说起悄悄话来，巧慧和玥红跟着杨老爹回到窝棚前。
　　晓峰见了说：“这样快就干完了啊？”
　　杨老爹说：“你们年轻人手脚麻利，搞得我都插不上手。”
　　玥红和巧慧听了哈哈笑着说：“本来就该我们干嘛，你老歇着才是对的。”
　　杨老爹知道说不过这几个年轻人，就没再说什么，自己点了杆烟就到一边抽去了。玥红走到晓峰面前蹬下问道：“你的腿今天怎样了，好点没？”
　　晓峰说：“好多了，今天我试了试，能稍微地使点力了。”
　　玥红说：“那就好，不过你还是不要使力太猛，把伤口崩开不是好玩的。”
　　她说着又靠近了晓峰一点说：“你把裤腿挽起来，我看看伤口怎样？”
　　晓峰照做了，电筒的光照下，玥红仔细的瞧着，她用手按按伤口边说：“是好多了，肿消了，就等着结疤长出新肉就好了。”
　　她说着站起身掉头看时，巧慧也不知什么时候跑不见了，她喊了一声，就见巧慧躲在许林和海琼坐的高坎下的阴影中向她招手。她笑笑，知道巧慧是在偷听许林和海琼说话。搞恶作剧她不想，也好想多陪陪晓峰，就重新坐回晓峰的身边问道：“晚上睡觉怕不怕？”
　　晓峰说：“不怕！”
　　“有没有蚊子？”玥红问。
　　晓峰说：“原来还以为晚上蚊子一定很多，不知怎么搞的反而一个蚊子都没有。”
　　玥红说：“真的？”
　　晓峰肯定地点点头说：“你要不信你问老爹。”
　　玥红笑着说：“我还想明晚来的时候给你带盒万精油来呢，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晓峰听玥红这一说，惊喜地问道：“你们明晚还来？”
　　玥红说：“是啊，只要这里的稻粒没收完，我们就要来。”
　　玥红嘴上是这样说，其实心中想的却也是想过来多陪陪晓峰。他们俩说着就听得海琼大声嚷嚷道：“巧慧，你不得好死，人家说话你也偷听！”
　　调头看去，海琼和巧慧追追打打往窝棚这边跑来，许林则慢悠悠在后边跟着。玥红知道是巧慧的行径败露才惹得海琼生气，也懒得管她们。她和晓峰也聊得差不多了，就站起身说：“我们准备走了。”
　　晓峰说：“就不多坐一会？”
　　玥红：“又来了啊。”
　　晓峰听了她这口气，没敢再吭声，好一会才说：“那你们走吧，反正明天你们还要来得。”
　　玥红这才笑着说：“这不就对了，搞得黏黏糊糊的做什么。”
　　她说着就往公路边走去，临了还掉头对杨老爹和晓峰挥挥手。许林几个也跟着挥挥手跟了上去。等他们走远了，杨老爹才说：“睡吧，时间也差不多了。”说着，杨老爹就钻进了窝棚，不一会就传出了鼾声。
　　晓峰还不想睡，听着杨老爹那一阵一阵的鼾声，心中想到：杨老爹是真累了，年纪大了，不经磨。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那深远的夜空，月亮已经来到头顶，不时会有一只两只的萤火虫从眼前飞过，蚯蚓的鸣叫越来越远。深秋了，仲夏晚上那种热闹已经不再，田野间显得很空旷，冷清。晓峰感觉有点凉，费力地站起身来准备回到窝棚里去。油灯已经被杨老爹吹灭，好在还有月光照在窝棚门口一块不大的地方，让他能摸索着走到地铺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