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智训童军

　　大家呆在店里什么都不做，除了念经之外，避免引起人家的怀疑。时不时关注大安和小安的思想变化，并进行引导。
　　大安反问：“难道这么多年，真的是我们错了？”
　　玄奘说：“错不错，看看你自己的心就知道了。心平气和，说明你没有陷入仇恨之中；暴躁蛮狠，说明你充满无尽的欲望与怨恨。”
　　大安说：“听了你的话，我时不时想想，倒真的有些心态平和。以往总是坐卧不安，总觉得没有做好事情，怕首领指责。”
　　玄奘说：“你已有所悟，这是进步，小安呢？”
　　小安说：“我也是。”
　　玄奘正色地说：“人分三种，一种是高尚的，一种是中庸的，最后一种是卑劣的。高尚的人，思想境界很高，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肯牺牲自我，大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势，受人爱戴，被人视为保护神，即便死了，仿佛还活在身边；中庸的人，大多数，他们辛苦劳作，养活自己，被欺负大都忍辱偷生，他们往往心存些善良，但往往又有些自私自利；卑劣的人，他们往往要么是杀人越货的强盗、恶霸，要么是奸诈的贪官污吏、土豪等等，自己不劳动，通过暴力，或者剥削来掠夺别人的财产，达到自己能生活在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世界里，这些人往往被大多数人责骂，甚至仇恨。”
　　他们点点头。
　　玄奘问：“你们想做哪类人？”
　　他们迟疑了一下，说：“我们做不到高尚，但至少不想做坏人，不想害别人。”
　　玄奘说：“好，要的就是这句话。望你们保持与山贼们的接触，不要暴露我们的目的。在适当的时候，能给我们一点协助，以免更多无辜的人受害。”
　　他们点头表示愿意。
　　陶昌单独跟玄奘在一起时，问：“大师，第三种人，您说的是等等，是不是还有更可恶的人？”
　　玄奘说：“可恶称不上，却是最大的剥削者。”
　　陶昌好奇地问：“谁？”
　　玄奘悄悄地在他耳朵边说：“国王啊！”
　　陶昌问：“为什么？”
　　玄奘说：“他不劳动，得到了天下的一切。吃的，穿的，不是他创造的，是人家的，但他拥有的比谁都多。”
　　陶昌说：“倒是，为什么不说呢？”
　　玄奘说：“敏感词语，少说为妙。”
　　陶昌点点头，说：“有道理。”
　　过了几天，那位老态龙钟的老宫女真的来这家客店，她与店主寒暄几句，购买了一些红枣，又询问了玄奘关于一些佛经的释疑。
　　玄奘问：“大姐，最近宫内忙么？”
　　老宫女答：“宫内灰尘遍地，不干净，打扫不完。”
　　玄奘问：“若大王觉得扫庭院难干净，贫僧愿助一臂之力！”
　　她摇摇头，说：“自己的，自己最清楚。”
　　言罢离去。
　　第二次过来，她在玄奘旁咳嗽一下，衣襟里掉下了一个香粉盒，而后朝玄奘使个眼色，走了。
　　玄奘看周边无人，拾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王家草场，红条胡杨，等候狩猎。”
　　玄奘和陶昌早早等在画有红布记号的胡杨树旁，裴阿靡支带着一批人在追逐一只黄羊，他最快，后来跳下马，跑到那棵胡杨树这里。侍卫没发觉，继续追逐。裴阿靡支假装受伤，让玄奘帮他治疗，顺便交谈。
　　裴阿靡支说：“城内有部分山贼的势力，在左右着这里的形势。这次出来是找个借口，与你商议剿匪的事。”
　　玄奘说：“杀掉敢言剿匪的僧人，他们在警告大王。”
　　裴阿靡支说：“我之所以不愿多言，就是顾忌这事，没想到他们还是动手了。”
　　玄奘说：“岂止他，贫僧也差点丢掉性命，幸好有徒弟相助。”
　　裴阿靡支说：“连累大师了。”
　　玄奘说：“大王过虑了，为免受山贼之害，贫僧甘愿为民除害。”
　　裴阿靡支问：“谢谢大师，您有什么高见？”
　　玄奘说：“大王应将家里打扫一下了，方可迎接客人。所有人不值得信任，要重建一个队伍。可以建立一支童子军，让您的儿子指挥。以孩子带人玩耍、狩猎为借口，训练成一支能征善战的队伍。广泛发动孩子，利用批评与自我批评，将什么不好的事都抖落出来，借以清除与山贼有联系的人，一次性肃清内贼。只有这样才能一心一意团结城内所有人，与山贼决一死战。”
　　裴阿靡支问：“第二步，如何操作？”
　　陶昌说：“大王，中原有个计谋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对付匪盗，需要正面大造攻伐声势，背后另辟蹊径，给予奇袭。否则如以往剿匪，总以失败告终。”
　　裴阿靡支觉得新奇，说：“这计谋与众不同，你再详细说说。”
　　陶昌说：“匪在暗处，我在明处，平时剿匪，他们对我们的行动一清二楚，而我们茫然不晓。因此，侧面的攻击以暗为主调，以暗对暗才有胜算。如果他们依旧在暗处，我们没有便宜好占。但如果我们派入奸细，将对方侦探得一清二楚，则他们变成明处，我们成暗处。想怎么下手，可随心所欲。”
　　裴阿靡支说：“有理。”
　　陶昌说：“匪巢建在山巅，地形陡峭，直接正面攻击，他们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正面攻击只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侧面才是主攻的方向。这帮匪盗骁勇善战，阴险狡诈，我们一定要沉着细心，将他们一网打尽，彻底消除后患。否则，匪盗意识到侧面攻击之危，将提高警惕，再次剿匪将极其困难。”
　　玄奘说：“大王，说到这里，需强调保密性。盗贼的耳线遍布城内外，我们一定要搞得神不知鬼不觉。”
　　裴阿靡支说：“行，这个秘密就局限在我们三人。”
　　玄奘说：“要彻底消除匪患，有个非常重要的前提，那就是给不想做山贼的一条谋生之路。”
　　裴阿靡支问：“给他们谋生之路，给什么路，如何给，给了之后如何有效果？”
　　玄奘说：“出家人讲究四大皆空，大王毕竟不是出家人，需要管理江山，难以四大皆空，但应有所偏向。”
　　裴阿靡支聪慧地领悟出意思，问：“您要我牺牲一下什么利益吧？”
　　玄奘说：“正是。贫僧说了，大王切莫责怪，只当我不曾说过。”
　　裴阿靡支说：“这里无他人，尽管说，不妨事。”
　　玄奘说：“王家草场，水多草盛，占而不用。若切割大半给流寇放牧用，可解流寇的生计之困。”
　　裴阿靡支说：“原来大师在打这个主意，这个草场是先辈用生命打拼过来的，以它奠定了本族人的兴旺之基。后来依靠它招兵买马，创建疏勒国。坐拥疏勒国江山后，草场成为了王族兴旺的象征。如果要捐献出来，得问问王族的长辈、同辈，不然会被指责，甚至影响我的王位。”
　　玄奘说：“大王所虑甚是，但若江山稳固，社会安定，您的王位不是更为稳固。对于王族里的人，宜召集起来商议，让大家知晓大王的苦心。丢掉一颗西瓜子，得到的将是一个个甜美可口的西瓜。”
　　这句话打动了他，玄奘看到他的面色变化，趁热打铁说：“大王是信佛之人，佛家以慈悲为怀。若能仁慈于国民，国民定当想念大王的好，争做善民，从而国泰民安。”
　　裴阿靡支说：“好，就依高僧之言。”
　　回到客栈，大安说：“有人问僧人行踪，我说在四处求佛念经，没什么特别之处，他们已放弃了刺杀计划。”
　　玄奘说：“好，你们的改变千万别让他们知晓，要一如往常。必要时，打探一些他们内部的进展，便于我们进一步的行动开展。”
　　“是！”
　　既然要伪装得没有剿匪的意图，他们便四处游逛城池。
　　高台民居上近十名土陶艺人，吾买尔江兄弟靠着这门手艺谋生。吾买尔江脑子灵活，将土陶转变成工艺品，可以订做，刻上名字，设计制作了许多小型漂亮的土陶，类似于阿拉丁神灯、小烛台、小花瓶，还有各种规格的土陶碗，让人看到后忍不住买一两件带走。
　　霍加说：“说起羊肉，这山上的羊与山下的羊是不一样的，草原上的羊和盐碱滩的羊也是不一样的，在喀什，巴楚、伽师、岳普湖、麦盖提的羊肉味道为上，这几个地方的土地碱性大，羊吃了这里的草后羊肉味道鲜美，很独特。”
　　陶昌、霍加、艾孜木咽着口水，两眼放光看着做羊肉的人。阿迪力江·艾依提把羊收拾完毕后，先把羊腌一下，去腥味，并让特殊调制的配料进入羊肉深处。
　　玄奘说：“我有点事，先走一步，你们逛吧！”
　　陶昌说：“大师平时不让我们吃肉，今天睁一眼闭一眼；特意走开，暗示我们尽情开怀地吃。”
　　艾孜木说：“说得对，我的肚子在嚷了，再不吃点羊肉，对不起肚子了。”
　　霍加摸摸口袋，摇摇头。
　　陶昌说：“不用担心，哥有的是钱，我请客。”
　　陶昌摸着银子，要阿迪力江·艾依提烤全羊，阿迪力江·艾依提放入皮芽子水、盐、孜然等调料。果树园中，烤全羊在阳光下金黄透亮，三个人放开了肚子，边吃抓饭边吃烤肉，又喝酸奶又吃甜瓜再吃西瓜……
　　陶昌躺在座椅上，喊道：“饱啦！饱啦！只是烤肉用木头烤，这沙漠最稀缺的是树木啊。”
　　霍加说：“无论用哪一种果树木烧烤，我们都必须砍老化的枝桠，绝不破坏有生命的果树。”
　　艾孜木说：“即便是山贼，他们也不随便砍树！”
　　陶昌说：“真神奇，十恶不赦的山贼也有点规矩。”
　　霍加说：“赶紧抹抹嘴，不留残余，去找师傅吧！”
　　艾孜木说：“是啊，万一刺客动手，对自己都交待不了。”
　　陶昌说：“走！”
　　他们付了钱，意犹未尽地走。
　　在城市广场上，一个王亲贵族模样的少年带着一些伙伴在肆无忌惮地玩，侍卫们小心翼翼地一旁防卫着，生怕出了闪失。
　　少年跑到玄奘旁边，问：“听说来了一个去天竺取经的唐朝僧人，不会是您吧？”
　　玄奘点点头，问：“殿下，请问如何称呼？”
　　他说：“我是太子裴夷健，听说您懂得很多的佛学。”
　　玄奘说：“殿下，贫僧从小对佛教感兴趣，谁知兴趣变成了一生的追求。”
　　裴夷健说：“大师，我问您，什么是佛？什么是菩萨？父母常念佛，让人奇怪，为什么这么值得念叨呢？”
　　玄奘说：“佛，右边的弗为不公平的意思，左边是人，意思是人应该如何对待不公平，即提醒人应该理性面对一切不公平，觉而不迷。至于菩萨，就是菩提萨陲、智慧有情，这样的人是宇宙最伟大的智者。”
　　裴夷健说：“太高深了呀！”
　　玄奘说：“殿下，慢慢理解，你会充满智慧。”
　　裴夷健说：“谢谢大师，我会慢慢学的。我现在想带着小朋友一起玩耍，你能不能派两位小孩子参加。我将邀请城里所有的孩子一起玩，让每个孩子充满快乐。”
　　玄奘说：“好的，小孩子该多玩玩。我这就叫小朋友过来，让你们玩一些有趣的活动。”
　　玄奘和陶昌等一起回客栈，叮嘱大安小安：“今天，你们玩捉迷藏，在大街小巷四处躲藏，将城里的一切搞得清清楚楚。有什么情况，一定要跟我说清楚，我再安排其他游戏。”
　　一听说玩游戏，这两个孩子积极性倍涨，点点头，就去了。
　　这些孩子四处跑，跑得满头大汗，都不知道劳累。
　　玄奘说：“要得就是这种效果。”
　　陶昌说：“一切都在大师的掌控中。”
　　玄奘说：“不能吹嘘，只是做事都要有法子。”
　　陶昌问：“我们该怎么做？”
　　玄奘说：“仍旧去寺庙念经，或者玩乐，不要搞那种武力的姿态，否则会让人怀疑和警惕。”
　　如此，他们似在浑浑噩噩地生活着，唯有同野鸭一起玩乐，他们很开心。
　　大安小安回来说：“上头过问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可好几天都在这样玩游戏，他们已经不在意了，以为小孩子么，玩点很正常。”
　　玄奘问：“好！有没有问起我们？”
　　大安说：“问了，我说都是信佛的人，心里只有菩萨。”
　　玄奘说：“答得不错。你们这几千孩子对城里都熟悉了么？”
　　他们说：“玩了七天了，什么都熟悉了！”
　　玄奘说：“可以换游戏了，你教裴夷健去草场狩猎。记住，他指向哪里，你们就追逐到哪里，要将什么野兔子啊，野鸡啊什么的，想方设法抓住。”
　　大安问：“听说那有狼群出没。”
　　玄奘说：“初生牛犊不畏虎，不用怕，你们可以练习射箭，射狼。”
　　小安说：“这游戏惊险了，我们从小是这么过来的，感觉回到了以前。”
　　玄奘说：“你们没问题，说不定他们有些害怕，就看你们怎么鼓励他们了。”
　　他们拍拍胸脯说，没问题。
　　这些孩子，练了十四天，个个练得脸黑黑的，身强体壮，动作麻利。
　　玄奘问：“有人关注孩子吗？”
　　大安说：“只有家长，国王，山贼他们觉得这些都是小孩子，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玄奘说：“哦。你们觉得玩得怎么样了？”
　　小安说：“个个熟能生巧了！”
　　玄奘说：“好！你们建议裴夷健到城里来玩，有了一定的臂力和体力，教他们玩爬墙的游戏，在屋顶上玩，可以你追我赶，玩追逐游戏。你们和陶昌、霍加可是比拼过的哦。”
　　他们说：“这好玩！”
　　城里的人看到这些孩子，都说：“这些孩子，真是疯了，不务正业。”
　　他们担心孩子变野，以后难以管教，但也没办法，裴夷健带头，只能发发牢骚。
　　过了七天，玄奘问：“周边的人有什么看法？”
　　大安说：“视若不见，觉得只有一个疯字可以形容。”
　　玄奘说：“疯，这才是我们要的效果。”
　　小安问：“还有什么游戏吗？”
　　玄奘说：“你们已都能爬墙追逐了，该玩抓坏人游戏了。”
　　大安问：“怎么玩法？”
　　玄奘说：“你们预定位置，弄个假人，让裴夷健指挥。裴夷健说活捉坏人，你们就围捕；裴夷健说射杀，你们就乱箭齐射。当然，你们人很多，可以分成几个队，弄几个队长，看哪队速度快，效果好，裴夷健就表扬。这样大家就有积极性，你们看呢？”
　　小安说：“肯定我们哥俩厉害。”
　　玄奘说：“你们比拼一下，分成两个队，看谁厉害。”
　　大安说：“好，比个高低。”
　　每天回来，大安和小安都要争论，谁抓的坏人多。
　　玄奘说：“好啦！假坏人有什么争论的，谁抓真坏人多才算英雄！”
　　他们说：“那就抓真坏人啊！”
　　玄奘说：“你们应该搞清楚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才能去抓真坏人。”
　　他们似懂非懂地听着。
　　玄奘说：“告诉你们一个标准，对百姓们好的，就是好人，对百姓差的，就是坏人。你们自己要问自己哪里是好，哪里是坏的，好的要保持，坏的要抛弃。可以十人一组，看每个人的好事做得对，还是坏事做得多，要表扬好事多的，批评坏事多的。”
　　他们遵命去了，回来说：“想不到自己身上有很多坏习惯，大家一说，就明白了。”
　　玄奘说：“如果都懂了，让大家各自回家七天，留意周边的好事和坏事，七天之后讨论记录看到周边的好事和坏事有哪些，有多少，听到多的，无论好坏都被评为优秀。当然，所知道的，要绝对要保密，谁泄露，谁就是小狗。”
　　他们说：“这感觉是智力游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