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天，终于黑了下来。
　　加军的105加榴炮连阵地停歇了。J.M·罗宾汉拿着一罐啤酒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炮弹筒，无奈地摇了摇头。
　　连浩派出一个排到7连阵地上抬重伤员和送弹药，受轻伤的战士坚持不下火线，正在用工兵锹修补白天被炸坏的工事，说是修补工事实际上就是重新再挖一遍，唯一的区别就是昨天在挖土，今天是在挖焦土。
　　连浩拿着报话机：“赵庄！赵庄！我是麦秸河，我是麦秸河，听到请回话，听到请回话。”
　　“赵庄，我是麦秸河，请讲，请讲。”
　　“你能弄清楚灶台的大概方位在什么地方吗？我们准备去砸锅。”
　　“正前方约5里地。”
　　连浩放下话筒对和生说道：“后半夜，我带两个排摸过去，就算炸不掉他们的炮兵阵地，也得弄点粮食回来，兄弟们是在太饿了。”
　　和生板着脸：“敌人吃过夜战的亏，一定防范森严，真要去也是我带队，你留下来。”
　　连浩有些着急地说道：“和叔，你让我去吧，好长时间没有砸窑了，手真痒痒了。”
　　和生也急了：“这不是你副团长干的事儿，我要回不来，你还能指挥队伍和敌人战斗。”
　　俩人正吵着通讯员转头说道：“副团长，团长呼叫你。”
　　连浩带上耳麦拿起话筒，团长当即问道：“连浩，报告三营的伤亡情况。”
　　连浩咬着牙：“伤亡一个连。”
　　“什么？这才第二天，一个营就伤亡了三分之一？”
　　“今天一天，我们打退了敌人三次进攻，敌人来势非常猛，还使用了凝固汽油弹。”
　　“我知道，你们今天打的非常好，非常顽强。告诉同志们，再坚持坚持，我就问你一句话，粮食弹药短时间内还上不来，三营能不能守住主峰阵地？”
　　连浩坚定地说道：“请团长放心，我们营特别能战斗，我们保证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团长厉声道：“我告诉你，连浩，不许耍愣的，我们的任务是掩护三个军进行作战部署，这事关整个志愿军的‘生死存亡’，十天之内你要保证阵地始终在我们手上！”
　　“坚决完成任务！但是，我今天晚上还想组织一次夜袭，搞点粮食。”
　　团长停顿了一下，说道：“只能搞一次，要注意安全，进去之后，不要恋战。发现情况不对，要迅速撤离！”
　　连浩自信地说道：“明白，这种事儿，是我们的拿手好戏。”
　　连浩组织9连1排30多个战士组成的突击队，已经在营部周围集结，连浩给他们凑了20把PPS冲锋枪和3挺PD轻机枪，换过装备，连浩站在队列前方，他大声说道：“同志们，刚才，我们团长表扬了我们，说我们打得非常好，非常顽强。但是我们要在这里守10天，没有吃的，是不行的，现在我命令你们，抓紧时间休息，等待出击命令，下山抢粮！”
　　大家异口同声：“保证完成任务！”
　　凌晨两点，连浩起来后发现突击队不见了。他急忙问通讯员：“人呢？！”
　　通讯员答道：“和营长半个小时前带突击队走了，说是你的命令。”
　　连浩吼道：“为什么不叫醒我？”
　　通讯员委屈地说道：“和营长不让！”
　　连浩气得跺了跺脚，无奈地望着山下美军阵地。
　　夜，依旧那样宁静，静得十分可怕。和生带领突击队已经奔袭到了加军营地附近，和生举起右手，轻轻地向下摆动了两下，示意大家卧倒匍匐前进。一个排的战士开始一点点匍匐前进，和生爬在最前面。突击队匍匐至距离加军岗哨80米处的位置时，一名战士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叮叮当当”响起了金属声，和生一看周围都是被放入石头子的空罐头壳。
　　经历过前几次战役，加军在志愿军那里吃过夜战的亏，得了“夜战恐惧症”，所以一到晚上便十分警觉，设置层层警戒线。加军哨兵听到响声，立即跑入机枪阵地，握紧机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和生当机立断，当即用PPS冲锋枪瞄准哨兵一个点射，一串光点从枪口处飞出直奔加军哨兵，加军哨兵猝不及防，应声倒地。
　　和生起身大喊：“冲进去！冲进去！”
　　六十多名突击队员、站起身朝加军军营冲去，在帐篷内睡觉的加军士兵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惊醒了，他们纷纷跳下床去拿武器，可一切都太晚了，冲在最前面的20名突击队员们看见帐篷，不是用轻机枪和PPS冲锋枪扫射，就是往里丢手榴弹。剩下的10名战士紧随其后，迅速打扫战场搜集粮食弹药。
　　J.M·罗宾汉被远处的爆炸声惊醒，一开始他有些惊慌，但当他从枪声判断出志愿军最多只是小分队时便镇定了下来，他命令一名少校迅速组织部队反击：必须干掉这支突入进来的志愿军小分队。
　　加军从四面八方向小分队冲来，突击队周围的枪声也越来越密集，从刚开始M1步枪和汤普森冲锋枪的声音，逐渐开始有M1919重机枪和M2重机枪的声音，漆黑的夜空，被照明弹点亮，恍如白昼。
　　和生靠着一辆吉普车，朝着密集围上来的敌人打了半梭子子弹，他高喊道：“携带粮食弹药的人赶紧先撤，留下一个班掩护！把轻机枪都带走！”突击队员们听到这话就开始边打。一边顺着原路后撤。
　　加军眼看着突击队撤退，便想冲锋追击，可还没站起来冲两步，就被PPS冲锋枪的持续火力给压的趴在了地上。5分钟后，和生看到突击队已经离他们很远了，便想着撤退，可身后已经响起了枪声，和生心里暗道：不好！
　　和生很清楚，他们被包围了。
　　加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火力密集度越来越大，手雷开始在附近爆炸，从投掷的距离判断，敌人已经到了鼻子尖底下。远处响起了坦克的轰鸣声，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辆谢尔曼坦克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内，坦克前端的一挺重机枪开始疯狂地朝和生他们扫射，突击队员们被重机枪压制住了。
　　和生大喊：“快，把手榴弹集中起来，把眼前这个铁王八炸了！”
　　剩余的5名突击队员们开始把身上剩余的手榴弹拽了下来，往和生身边扔，和生把六枚手榴弹捆成一团：“兄弟们，咱们黄泉路上见！”
　　突击队员们纷纷举枪朝坦克进行压制射击，两名突击队员直接被重机枪打翻，和生趁着机会拉开手榴弹引信冲了出去，直接钻进了坦克底下。“轰”地一声巨响，谢尔曼坦克被炸瘫了，和生消失在了烟雾中……
　　连浩带着一个排在山脚下接应小分队，对面爆豆一般的枪声和各种火力的声音让他很担心，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他们只能被动地焦急等待。
　　许久，夜又恢复了寂静，连浩更加焦急了起来。
　　不一会，终于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很重的喘息声，连浩拉开枪栓冲着对面喊道：“站住，口令！”
　　“长江，回令！”
　　“黄河！”
　　连浩急切地迎着突击队走了过去，截住了一名战士问道：“教导员呢？”
　　“教导员为了掩护我们，在后面打阻击。”战士回答完后便接着往前走。
　　连浩看着战士们一个一个地从他面前走过，他在依旧看着远方，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他依然抱着希望。
　　黑暗中又出现了两个黑影，这是两名在突击队后方负责殿后的战士，连浩看着两名战士，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教导员呢？他是不是受伤了？”
　　一个战士没有忍住放声大哭起来：“教导员他们没突出来！”
　　连浩抱着头蹲在地上，过了好大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朝阵地走去。
　　连浩回到营部，看着眼前缴获的压缩饼干和罐头，心里的滋味难以形容，这点粮食对于现有的二百多人算是杯水车薪，但以眼下的形势而言却是救命的口粮。
　　这些粮食以排为单位分发了下去，到每个战士嘴里也就是一两口，一两口就能让战士们支撑着迎接明天的战斗。
　　拂晓。
　　美军的飞机，加军重炮和坦克将成吨成吨的炮弹扔在了阵地上，加军步兵以连为单位，在轻重机枪和迫击炮的掩护下，气势汹汹地发起了冲锋。
　　在把敌人放近之后，七连阵地上响起了机枪、步枪和手榴弹的声音，面前的敌人被打残撤退，后续的部队又蜂拥而上，激战持续了半个小时才将敌人击退。
　　趁着战斗间隙，赵小虎拿着报话机喊道：“营长，营长，我们弹药快见底儿了！”
　　连浩在报话机那头问：“你们还有多少人？”
　　赵小虎看了看周围，简单清点了一下人数：“能拿枪的还有一个班，剩下的都是重伤员。”
　　连浩：“好，我现在就派三排支援你们！”
　　赵小虎焦急地喊道：“来不及了，我让吴敏才去取。”
　　连浩停顿了一下：“好！好！”
　　赵小虎放下耳机和话筒，大喊：“吴敏才，吴敏才！”
　　吴敏才听到赵小虎喊他，他用手捂着肚子一步一拐地走到了赵小虎的身边，赵小虎看着吴敏才捂着肚子，鲜血已经将整只手和衣服裤子染红，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涌血，吴敏才颤抖地说：“让炮弹皮咬了一口，什么事排长？”
　　赵小虎回过神儿：“没事儿，赶紧休息一下吧！”
　　十分钟后，加军开始集中火炮猛烈轰击七连阵地，除了一部分炮火封锁主峰阵地和七连阵地联系外，其主要火力都集中在了七连阵地，处于山腰间的七连阵地被炮火彻底覆盖。
　　经过炮火覆盖，敌人一个连的步兵又发起了攻击。加军以为七连阵地上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战术动作，直着腰板就上来了，在逐渐接近七连阵地时，突然遭到了手榴弹和轻机枪的轰击和扫射，前排的七八个人顿时被打翻在地。
　　短暂地还击，七连的阵地上陷入了寂静。这时候加军已经发现我军阵地上的弹药已经消耗光了，他们派出了一个排，开始一点一点往阵地上摸。赵小虎的眼睛被炸瞎了，他竖着耳朵已经听到加军的冲锋的喊叫声越来越近了。
　　赵小虎大喊：“敏才！敏才！”
　　吴敏才的一条腿被炸断了，他侧着身爬到了赵小虎身边，看到满头是血的赵小虎汇报道：“排长，我的腿给炸飞了！”
　　赵小虎咬着牙说：“敏才，我眼睛看不见了，还有武器弹药吗？”
　　吴敏才在从怀里掏出一枚RPG43反坦克手榴弹，从口袋里又摸出三颗子弹说道：“排长，还剩下一枚手榴弹，三发子弹。”
　　“好，好，还能干他妈了逼一下！”赵小虎兴奋地说道。
　　这时连浩在主峰阵地上看的一清二楚，他焦急地拿起报话机喊道：“七连阵地，七连阵地，还有人吗？还有人吗？”
　　赵小虎拿起话筒，压低声音：“我是赵小虎，营长，向我们这里开炮吧。”
　　赵小虎放下话筒，对吴敏才说道：“敏才！你爬到我背上来，子弹不多，先把刺刀上上，看准了打。”
　　“好！”吴敏才艰难地爬到了赵小虎的背上。
　　“敏才，敌人距离我们还有多远？每10米报告一次！”
　　“30米！”
　　“20米！”
　　“10米！”
　　“冲啊，杀啊！！”
　　赵小虎背着吴敏才猛跃出战壕，朝着敌群冲了出来。冲锋时，吴敏才毫不犹豫不断地扣动扳机，拉着枪栓，一声接着一声，三发子弹打完，吴敏才扔掉步枪，从怀里掏出手榴弹，拽出导火索递到赵小虎手里大喊：“排长！右边人多！”赵小虎把吴敏才往地上一扔，拼命朝右边跑去！
　　敌人被赵小虎和吴敏才的举动惊呆了，当看到赵小虎手中握着的RPG43反坦克手榴弹正在噗哧噗哧地往外冒白烟，这才惊醒过来，纷纷举枪射击或转身逃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声裂天崩的巨响，五、六个加军当场被炸得血肉横飞。
　　“操你妈了个蛋！”连浩看着刚刚山下发生的一幕，破口大骂道。
　　他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拿着耳麦喊道：“赵庄，赵庄，7号目标，炮火覆盖，快，快！”
　　我军炮兵当即打出了两轮齐射，刚刚占领阵地的加军正在狂呼乱叫，突然遭到炮火打击，顿时被炸得丢盔弃甲，如鸟兽散一般，丢下尸体和伤员跌跌撞撞地朝山下逃命。
　　敌方炮兵也迅速做出了反应，炮兵阵地立即组织炮火反击，我军炮火被压制后，加军为巩固战果，迅速派了一个连朝朴达峰主峰阵地发起了攻击。
　　J.M·罗宾汉在山下用高倍望远镜看着朴达峰主峰阵地，从美军司令部发来的情报来看，山的背面至少有志愿军三个军在运动。“联合国军”司令部命令加拿大25旅必须要抓住时机，在短时间内突破朴达峰，完成对中国军队进行战术合围。J.M·罗宾汉心中暗道：中国军队就像一只老虎，要趁着他精疲力竭时给他致命一击，不然下次再遇到时，他会把自己撕碎。想到这里，他不禁用力紧握双拳。
　　加军炮兵群50多门火炮向朴达峰主峰阵地猛烈轰击，加军2个连在火炮掩护下向主峰阵地发起攻击，8连按照近战打法，把敌人放到最近距离，突然开火，用手榴弹和步、机枪给予敌人大量杀伤，击退敌人，紧接着作为第二梯队的又一个连攻了上来，又被8连打退了。
　　战斗进行的十分激烈，8连正副连长相继负伤，排长开始代理连长职务，班长开始代理排长职务。有的战士身负重伤也不肯离开阵地，继续坚持战斗。有的战士右臂负伤，就用左手端枪射击。有的战士子弹打光了，就抡起枪托砸冲上阵地的敌人。8连一天打退敌人5次进攻，在粮弹耗尽的生死关头，连浩带着9连3排赶来支援，战士们把敌人放近了，跃出战壕和敌人近身肉搏，在勇猛的反击之下，将敌击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