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第二天清晨，天微微一亮。飞机螺旋桨发出的轰鸣让阵地上所有的人都警觉了起来，一架美军P51螺旋桨战斗机朝着三营阵地飞了过来。
　　“敌机，都快隐蔽！”和生扯着大嗓门喊道。
　　赵小虎一把按倒了身边的吴敏才，说：“在战壕里趴好了。”
　　全营的轻机枪手都端起了机枪，一旦它俯冲下来就想办法搞它一下。但天上这架P51战斗机十分老道，它没有低飞，只是在朴达峰阵地上空盘旋了两圈，就飞走了。
　　赵小虎看着已经飞远的P51战斗机，对吴敏才说道：“赶紧拿锹把战壕再挖深一点，刚才那架飞机是来侦查的，一会儿轰炸机就会来。”
　　十分钟后，天空中响起了隆隆地轰鸣，这是B25轰炸机群发出的声音，飞机在高空中投掷的航弹划过空气发出阵阵刺耳的嘶鸣声，并精准地落在了三营阵地上，赶修了一夜的阵地瞬间就被航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掀了起来，整个朴达峰都在颤抖。战士们都抱着枪张着嘴，在一阵阵颤抖中“听天由命”。
　　飞机炸过后，山下的几个敌军炮群也同时开火，山上的很多大树被凌空炸断，炮击不断持续着，连浩从来没有见过强度这么大的炮火攻击，他想着等炮击结束就组织部队反击，可他往山下一看瞬间就被惊住了。敌人步兵正紧跟着炮兵打出的弹幕徐徐前进，相隔只有二百米，真是艺高人胆大，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打法，遇到强敌了。
　　虽然连浩身经百战，可以前的对手是日本人和国民党部队，日军作战是存在硬伤的，因为日本的军事教育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官都是按照教条训练的，所以他们的指挥层缺乏变通和创造性，士兵在教条主义军官和士官的影响下，打仗虽然勇狠，但也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一套打完，一旦敌人还没有倒下，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多同样的套路再打一遍。打日本人只要摸清了他的“三板斧”的套路就能克敌制胜。日本之所以把自己与西方列强并列，其主要原因是它曾在日俄战争中一举击败了俄国，但从欧洲的标准来衡量，日军陆军只具备三流水准。三流的日军能够在中国耀武扬威，究其原因是因为当时的中国军队更加不入流。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部队虽然部分装备了美械装备但由于种种原因限制一直都没有形成可观的战斗力，而眼前的“联合国军”确是货真价实，是真老虎。
　　连浩冲着报话机喊道：“传我命令，把敌人放到三十米再打！各轻重机枪不要随便暴露位置，打一会儿换一个地方，这炮打的有点邪门！”
　　7连连长在报话机里喊道：“现在我们根本抬不起头！什么都看不见，阵地已经让犁了三遍了！”
　　连浩急切喊道：“你们不要动，我联系三十八军炮团，炮击过后，你们就狠狠地打。”
　　加拿大炮兵的弹幕继续向主峰阵地推移，一个营的步兵已经到了七连的鼻子尖底下，加拿大士兵见志愿军阵地已经夷为平地便有些松懈，准备攻占主峰阵地。
　　连浩拿起报话机喊道：“赵庄！赵庄！我是麦秸河，向6号目标开火！”
　　报话机当即传来：“麦秸河，我是赵庄，收到，收到！”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前进时，突然天空中响起了炮弹划过空气的声音，加军士兵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这股志愿军背后有成建制炮兵支援。两个营共54门60毫米迫击炮同时发出狂啸，虽然这种迫击炮口径小，可一旦形成一定的密度，杀伤力却是十分恐怖的。炮弹如同雨点般从天而降，整整一个营的加军被炮火覆盖，阵地前传来阵阵哀嚎。
　　38军两个炮兵营在进行三轮齐射后，为防止敌炮兵进行报复打击，迅速组织转移阵地，这种在实战中总结出来的战法，我军炮兵叫它“快打快撤”。在炮兵撤离原阵地后三分钟后，加军的大口径炮弹就落了下来。
　　加拿大炮兵群为掩护伤兵撤退，又开始朝朴达峰开炮，趁着炮火掩护，加军的一个连摸了上来，准备抢救伤员。突然，在距离他们三十米左右的地方从土里冒出了几十个人，这些人浑身是尘土，很显然他们刚刚被活埋过，他们端着枪便朝加军射击，刚上来的十几个加军被当场射翻在地，随即加军立即组织还击，波波沙冲锋枪和汤普逊冲锋枪在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上互相对射，互相投掷手榴弹，战斗陷入胶着。
　　加军一名少校急匆匆地跑进了军用帐篷，简单地向J.M·罗宾汉汇报了刚才的战况，J.M·罗宾汉听后气急败坏地一脚就把桌子踢翻了，很明显刚才他在指挥上出现了严重失误，由于他的轻敌思想，一次性投入兵力过大，直接导致了一个营的士兵被炮火覆盖。
　　J.M·罗宾汉把嘴里的烟吐在了地上，狠狠地用脚踩了两下：“用凝固汽油弹！”
　　“可D连还在山上，现在撤不下来。”参谋急切地说道。
　　J.M·罗宾汉正色地看着少校：“你要相信美国的空军！”
　　7连官兵正在与加军近距离搏杀，三十米的距离成为了加军士兵的进退不得的距离，只能硬着头皮在用同伴们残肢和尸体堆成的“临时工事”中和对面的中国士兵对射。加军中尉米勒趴在还在流血的尸体上用手中的汤普逊冲锋枪打了几个点射，他看着自己被鲜血阴湿胸膛，咒骂了几句。
　　这时天空中又传来了飞机螺旋桨的轰鸣声，云端处出现了三架P51战斗机，加军士兵兴奋了起来，米勒知道这三架P51是来干什么的，他笑着对周围的士兵说道：“我们让中国士兵暖和一下，我们准备进攻！”周围的加军士兵全都笑了起来。
　　三架P51战斗机俯冲而下，直奔7连阵地。连浩在主峰阵地看到美军战斗机降低高度，便知道他们要精确投弹，当即命令8、9连所有机枪组对空射击，密集的机枪子弹从山顶射向正在俯冲的美军战斗机，美军飞机只能选择立即投弹而后迅速拉升。
　　六颗燃烧弹只有三颗落在了7连阵地上，但7连阵地还是陷入了一片火海。
　　连浩用望远镜看着山下的7连阵地骂道：“妈的了逼，是燃烧弹！”
　　和生急切说：“这玩意我们在淮海战场上见过，火星子溅到身上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用手去拍火会越拍越大，在地上打滚也不行，会弄的全身都是火。”
　　连浩咬着牙，没有说话。
　　7连阵地前的几个加军刚起身准备进攻，突然就被对面射过来的一排子弹打倒在地，接着米勒看到了让自己终身难忘的一个瞬间：火海中冲出了几十个中国士兵，他们浑身是火，可他们没有乱，他们吼叫着向自己冲来，有些人边跑边端着武器朝自己射击，有些人干脆就拿着手榴弹和爆破筒朝自己冲来，三十米的距离真要急速奔跑最多也就是4秒钟。4秒钟，有些加军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志愿军就已经冲到自己面前了。有些志愿军战士在投掷完手榴弹，就抱住离自己最近的加军士兵用自己燃烧的身体做最后的武器，和加军士兵同归于尽。
　　米勒趴在地上，周围的嘶喊声和爆炸声让他感到绝望，他内心深入开始问自己：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自己到底和一群什么样的人在战斗？
　　连浩看着眼前的一幕，当即命令全营司号员为7连官兵吹冲锋号，洪亮的号声响彻整个朴达峰。
　　在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后，米勒带着D连残余的几十个人撤退了。7连去除伤员外，只剩下了5个人。趁着敌人撤退，连浩当即命令9连抽出两个排增援7连阵地。
　　连浩将刚刚的战况汇报给了团部，团长大骂道：让这帮狗娘养的等着。
　　二十分钟后，一发发炮弹落又到了朴达峰阵地上，这次弹着点密度十分大，整个阵地被烟雾笼罩，战士们根本就抬不起头，炮击整整持续了十分钟，加军步兵以连、排为单位发起了进攻。
　　加军炮击停止后，战士们从被炮弹削下去半米的工事中爬了出来，他们抖了抖身上的土，迅速拿起枪进入战位，他们在尘土弥漫处搜寻着敌人。赵小虎和吴敏才所在排也被派到了7连阵地，赵小虎架着机枪随时准备开枪。
　　这时，报话机里传来连浩的声音：“扔手榴弹，都到鼻子底下了，快扔！快扔！”
　　七、八枚苏联RPG43型反坦克手榴弹从战壕内扔了出来，这种手榴弹是专门用来炸坦克的，一枚手榴弹的重量就达一公斤多，比起普通的手榴弹，它的质量很大，所以需要很大的臂力才能投远，一般体力的士兵投掷距离在15-20米左右，这种手榴弹配备部队的不多，一般不舍得用，可当下是关键时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随着战壕外的七、八声巨响，对面的加军士兵开火了，他们本想悄悄摸上来，但被山上的观察哨发现了。在几声爆炸后只能盲目射击，赵小虎听声辨位，开始扣动他的PD轻机枪朝敌人射击，手持步枪和PPS冲锋枪的战士也开始射击。
　　随着硝烟的散去，吴敏才发现这伙加军的后方有七八个人正在架设两门迫击炮，吴敏才大喊：“敌人架炮了！”
　　赵小虎露出头一看，敌人的迫击炮手已经开始用手简单地测距了。赵小虎用机枪打一下，可这个时候敌人开始压制射击，子弹密度比刚才更大了，赵小虎被打的抬不起头。
　　“都快转移阵地，换位置，趴下！”赵小虎大喊。
　　碰、碰两声闷响，迫击炮弹滑膛而出，刚才打红眼没来得及转移的两名战士被掀翻在地，赵小虎在战壕里往外扔出了两枚手榴弹，趁着爆炸起的烟雾抓起机枪就向敌人射击，几个点射之后，他迅速变换位置，阵地上的三挺重机枪现在只有一挺在响了。敌人现在用迫击炮压制阵地上的轻重机枪，步兵在不断向阵地逼近，不能再让他们靠近了再近一点他们就会用手榴弹结束战斗，可现在只要一露头就会被打成筛子。
　　赵小虎骂道：“娘的，美国人的子弹真的不要钱？”
　　正当赵小虎准备拉响爆破筒和冲上来的敌人同归于尽时，自己身后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水连珠步枪声，一枪接着一枪。赵小虎发现随着枪响，自己头上再没有迫击炮弹落下，他趁势又扔出几枚颗手榴弹，端起机枪就是一顿猛扫，阵地上的各种轻重机枪也跟着开枪。加军让压的抬不起头后，战士们开始投掷手榴弹驱赶敌人。敌人在爆炸声中开始撤退，在加军步兵撤退到达一定距离后，敌重炮开始射击掩护，整个阵地又如同热油锅里倒进凉水一样。就在阵地被炸的硝烟弥漫时，突然一个人影从阵地后方窜进了战壕，赵小虎抬头一看，竟然是张棒槌，他把张棒槌摁在了地上，炮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得人胸口生疼。
　　炮击一停，赵小虎从土堆里把张棒槌刨了出来，问道：“你小子怎么跑下来了？刚才那几枪是你打的，好枪法！”
　　张棒槌刚才嘴里进土了，他吐了两口痰说：“副团长让我给你们送点手榴弹！”说着，他就开始把身上的手榴弹袋往下卸。卸完后，赵小虎拿出一个PD轻机枪弹匣对他说：“趁着敌人没打炮，你拿着这个赶紧回去，让营部军需的人给我修修，你再送过来！”
　　“好！”张棒槌接过弹匣，转身朝主峰阵地跑去。
　　吴敏才看着张棒槌的背影，说道：“你那个弹匣没毛病啊！”
　　赵小虎摸了摸上衣口袋，从里面摸出了半截香烟，点上：“你不给他这个弹匣，这小子就会留下来，副团长交代过，张棒槌他爹是烈士，要保护好这小子，再说我们的子弹不多了，要那么多空弹匣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