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愉快的小摩擦

　　金仕达低温实业有限公司开张运作没几天，受钟祺和高远之托，林子健就打电话催问金总，他许诺的一百万资金何时到帐？金总支吾道，总公司最近生意不太顺，接连亏损了几百万，资金周转有些困难，需要等一段时间。林子健明知是托词，却也毫无办法。但在周副总的力争之下，总公司还是往低温公司帐上打了五、六万块钱，作为启动资金。由于是在80所的物业楼上办公，房租和水电费自然就不用交了，全部由80所承担，就像儿子住在老子家里，白吃白住一样。所以公司成立之初，双方的投入基本上是对等的。
　　生产形势尚可，低温泵合同已签了四、五台，维修任务也接了十几项，活有的干，钱有的赚，两家对低温公司的前景都充满了信心。
　　当然，也有一些不愉快的小摩擦。公司开业不久，林子健就和周副总发生了两次争吵。
　　公司成立前后，由于金仕达方面和80所都没有提供小车，林子健他们外出办事都是打的，从而产生了一摞的票。这日，生产部主任孙志强拿着林子健签过字的近五千元的票来财务部报销，财务部金仕达方面的会计却不给报，说要请示周副总。大周的办公室就在隔壁，他跑过来一看这么多钱，当即指示暂缓报销，他要逐一核实。孙志强很生气，连忙报告林子健。林子健大怒，找到大周厉声质问：“你是总经理还是我是总经理？你们不是给我‘一枝笔’的特权吗？怎么连五千块钱的票都报不了？！”
　　大周说：“不是不报，是暂缓报销。从筹备公司到现在，不过一个月时间，怎么会有五千块钱的的票？我要仔细核实一下，符合规定的，自然报销；不符合规定的，一概不报！”
　　林子健说：“这些的票都是我签过字的！你们说我是公司‘一枝笔’，凡是我签字的单据，财务部都予以报销！现在却出尔反尔，这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大周耐着性子说：“你林总经理签字的单据，只要是符合规定的，全部报销，没有二话；但如果有人利用你的签字浑水摸鱼，损公肥私，身为主管财务的副总，我有权力加以阻止。”
　　这句话戳中了林子健的疼处，这些的票里面的确有一部分是他带着老婆孩子逛街以及和狐朋狗友一起去歌舞厅、夜总会唱歌的往返车费。他不觉气恼地说：“就算浑水摸鱼，也是摸的80所的鱼，没摸你金仕达的鱼！”
　　大周终于火了，拍着桌子道：“你别忘了公司法人是我们金总，谁摸公司的鱼，就是摸金仕达的鱼！公司帐上的流动资金，全是我们金仕达提供的，你们80所没有一分钱！再说了，就算是摸80所的鱼，也是不对的。不论私企国企，弄虚作假、中饱私囊都是违法行为！”
　　这几句话说得义正词严、冠冕堂皇，林子健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得冷笑两声，抽身离去。
　　最后这批的票只报了不到三千块，另外两千硬是被周副总剔了出来。
　　两家合并时，一室原有的成品半品和原材料都折算成了资产计入了80所的投资比例之中。独有一批报废的金属零部件没有计入，因为这些报废件只能当废旧金属处理，不值几个钱。公司成立后，林子健提出把这些废铜烂铁卖掉，卖的钱搞一个小金库，归全体80所员工所有，由他和孙志强支配。孰料周副总坚决不同意，他说，处理这些废品可以，但卖的钱必须上交公司财务，由公司统一支配。林子健生气地说：“这些东西最多能卖万把块钱。你连这么点财权都不给我，我还当个什么总经理！再说了，这些东西是80所的，与金仕达无关！”
　　大周冷笑着说：“这些东西是80所的不假，可我们两家合作前你为什么不卖，非要等到公司成立才卖？”
　　林子健登时语塞。公司成立前，他若处理这批废品，卖的钱必须按规定上交所财务，他一分钱也见不着，所以没有卖的冲动。
　　大周早已看穿了他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继续说道：“你在公司成立后卖，这些东西是从公司出去的，就当视为公司财产，卖的钱理所当然应归公司所有！”
　　林子健恼羞成怒地说：“我是公司总经理，有权处理废品，我说咋办就咋办！”
　　大周哈哈一笑：“你想咋办我不不拦你，那是你的权利；但向80所纪委举报这件事，却也是我的权利！你看着办吧。”说罢掉臂而去，不和他吵了。
　　经周副总这么一吓，林子健只好打消了卖废品的念头。结果这批废品一直堆在公司的仓库里，既不能卖，也没有折算成公司资产，所有权仍归80所。
　　
　　大周向金总汇报工作时谈到了这两件事。他说：“这个林子健真的很贪心呐，满脑子尽想沾公家的便宜，咱们以后真得好好防着他！”
　　金总微微一笑：“他不贪心能答应和我们合作吗？别忘了，咱们对他是有承诺的！”
　　“金总，你真打算送他一套房子啊？”大周睁大眼睛问。
　　“送，当然送！”金总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前提是金仕达低温实业公司替我赚到了一百万！在此之前，那套房子始终只是一个承诺，一个见不得阳光的承诺。”
　　大周摇摇头，叹息着说：“公司现在还没有赢利呢，照这种势头，赚一百万，天知道要等到哪一年！”
　　金总说：“那就让这套房子悬在林子健眼前，成为他努力工作的动力吧。”
　　大周担心地说：“假如林子健见房子迟迟不能兑现，然后消极怠工甚至跟我们对着干，我们又该怎么办？”
　　金总神色一凛，道：“所以我们要准备两手！大周，你需要暗地里做两件事，第一，想办法把低温泵的整套图纸复印一份，我们留底；第二，搞清楚低温泵所有外购件的采购渠道和市场行情。两家一旦翻脸，我们就撇开80所，自己做低温泵，搞好了未尝不是一个赚钱的项目！”
　　大周连连点头，说：“金总放心，这两件事我会悄悄去办的。”又试探着问。“另外，金总答应投给低温公司的那一百万，啥时候能到帐？”
　　金总突然光火了，恶声骂道：“你是不是军人干得太久，昏了头了！那一百万不过是个诱饵罢了，我辛辛苦苦赚的钱，怎么会投到一个连销路都没打开的产品上？以后再也不要提这个话了！”
　　大周唯唯，总算明白了老板的意图。以后，只要林子健一问起这一百万，他就说公司正在想办法，请耐心等待；总之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钟祺、高远、林子健等人干着急，又不好向金仕达方面发火，只得耐着性子，满怀希望地盼着这笔钱。
　　
　　星期一上午，所长办公例会照常举行。与会者除钟祺、黄汉麟、高远三人外，还特地邀请科技处处长程谧列席，着重讨论如何发展二室，即斯特林制冷机研究室，把微型斯特林制冷机的MTTF做到上装备所需的4000小时的问题。
　　这项议题是黄汉麟提出来的。他说：“微型斯特林制冷机在军事上的用途越来越重要，作为红外探测器的优选冷源，光电武器，包括红外遥感预警和红外夜视侦察都离不开它。可反观我们80所，斯特林的研发能力和生产能力都很弱，MTTF一直在2000小时左右徘徊，根本不能满足军方的要求！为了适应形势的需要，我们应该重点发展二室，尽快把斯特林搞上去！”
　　“我完全赞成汉麟的观点。”高远紧跟着发言。“在西方，红外探测雷达和红外夜视侦察早已应用于实战，可我们的红外探测器还停留在实验室里！差距实在太大了，再不迎头赶上，就要被人家远远地甩在后面了。”
　　钟祺点点头，心同此理地说：“国家已经意识到了这点，这几年对光电武器研制的投入正不断加大；贵州的231所，也是搞斯特林的，前不久就从国外引进了一条斯特林生产线。汉麟的这个建议很好，我这个所长兼书记坚决支持。汉麟，如何发展二室，想必你已经考虑过了，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黄汉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个问题我的确考虑过了。我觉得应该从两方面着手，第一，大胆引进人才，最好是进一两个搞斯特林的博士；第二，就是所长常讲的，争取国家输血。中国这么大，一条斯特林生产线显然是不够的，咱们也要像231所一样，向集团公司申请引进一条斯特林生产线。”
　　高远眼睛一亮，兴奋地说：“汉麟的这个提议太好了！我们的确应该引进一条生产线，尽快提高斯特林的研制及生产水平，使国产斯特林制冷机早日上装备。汉麟的意见，我举双手赞成！”
　　钟祺呵呵笑道：“真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咱们三个可以说是不谋而合！一得知231所引进斯特林生产线的消息，我就萌生了引进斯特林制冷机关键技术的想法，这也是我把科技处程谧处长请来开会的原因。”
　　程谧望着三位所领导，恭谨而谦虚地笑了笑。她和舒慧一样，是所里少数几个女性中层干部之一；三十五、六岁，高高的个子，身材丰满，品貌端庄。程谧是学电的，大学一毕业就在所里搞技术；她勤奋好学，上进心非常强，工作期间，不仅入了党，还考上了工大的在职研究生，取得了企业管理硕士学位。钟祺上任后，见她是颗好苗子，就把她提为科技处副处长，当作80所的女性后备干部培养。
　　黄汉麟笑着说：“原来所长早已成竹在胸！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所长早已意识到了斯特林的重要性，准备发展壮大二室了！”
　　钟祺看着大家，表情严肃地说：“汉麟说得对，发展二室，提高斯特林制冷机的研发和生产能力，就好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决心我早就下了，具体思路正是汉麟说的那两条，引进人才，引进技术。第一条，我将落实给人教处，让他们抓紧和省内外的高校联系，一定要招一到两个学斯特林的博士进所；这第二嘛，我就交给黄副所长和程谧处长了，你们俩赶紧商量着起草一份斯特林制冷机关键技术的引进报告，这份报告经讨论修改后上报集团公司。”
　　“好啊！”黄汉麟双眉一扬，精神振奋地说。“我负责列题纲写要点，程处长比较擅长写报告，这份报告就由她来执笔吧。”
　　程谧温和地一笑，说：“行，我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