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

　　他明显地感觉到她浑身在发抖，所以也没有推开她，为了叫她感到安全，他还轻轻地用双臂拢着她的腰，幸亏是在晚上，又是这样一个偏僻的山村，所以也没人看见。一开始他只是觉得章楚涵在颤抖，可过了一会他就觉得有一股热流涌遍了他的全身，尤其是章楚涵那丰满的胸脯，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叫他有一股无可名状的感觉。　　
　　此时他真想搬过章楚涵的脸去亲她，但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样做，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说：“好了，去上厕所吧。”章楚涵也是十分勉强地站直身体，说：“那你在门口站着，我害怕。”“我站在门口，你去吧。”他又把章楚涵送到了厕所里，而他就站在门口。一种奇妙的声音向他的耳朵袭来，他觉得这是他从来也没有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这声音不仅会给他带来愉悦，而且还会给他带来亢奋，使他在心里产生一种躁动。　　
　　回来的路上，他和章楚涵坐在了吉普车的后排座，张主任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俩没有告诉张主任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仍然说着其他的话题。天色已经大黑，车内也非常昏暗，他们的谈话渐渐停歇了，车开得很慢，章楚涵的胳膊就挨着田川的胳膊，田川穿的是一件短袖衫，而章楚涵穿的是一件没袖的连衣裙，他俩的胳膊几乎完全地重合了，天气闷热，毛孔里始终在往外蒸发汗珠，这时的人们是最不愿意身体挨着身体的，尤其是皮肤的净接触，会给人带来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但他俩的胳膊紧挨着，田川却觉得有一种非常凉爽的感觉。　　
　　她的身体在向他传送着丝丝凉意，这种凉意渗透全身，五脏六腑，形体百骸，叫他感到非常地舒服。他想，为什么章楚涵会给他带来这种感觉呢？他也和王影亲密过，但怎么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呢，他似乎明白了，这种感觉的产生其实就是他对章楚涵有一种特别的欣赏，她聪明伶俐，开朗大方，温柔细心，漂亮清纯，叫人怎么看怎么得劲，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怎么会不产生好感，产生敬慕之心呢？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和她的肉体接触的时候才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冬天会变得温暖，夏天会变得凉爽。　　
　　车子继续前行，车内更加暗淡，她的手触摸到了他的手，他没有躲避，他把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手里，无尽地抚摩着，她的胳膊继续往这边伸，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用自己温润的大手去抚摩她的胳膊，他目视前方，但什么也没看到，他的视觉神经也把注意力退守在自己的手上了，都在她的细腻的胳膊上了，他觉得这样能安抚她的惊魂，会叫她感到很安全。　　
　　农村的狗是很厉害的，记得童年的一个伙伴就是被狗咬去了一支手，攥着章楚涵的胳膊，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小伙伴，光秃秃的胳膊叫人心里战栗，他舍不得放开她的胳膊，他觉得这是在保护她，他想永远这样地保护她。　　
　　宫主任并不知道他和王影已经处对象了，他觉得他和章楚涵的关系很密切，也许他俩就是情人，否则他为什么会极力推荐章楚涵到文明办来，而看他俩的言语行动也极其象一对恋人，是那种心里有着对方而又没有说出口的恋人，所以他有心成全这一对恋人，尽量给他俩独处的机会。
　　检查文明单位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是宫主任带队，各局都是一把手陪同，因为虽然文明办只有三个人，但也是正科级单位，而宫主任又是党委书记出身，并且文明办又是代表县委县政府的，文明办的全称是邑水县精神文明建设指导委员会办公室，在管理上是县委系列，但从职能上看是代表县委县政府的，虽然有些人并不知道这个细情，但从礼貌上说，各局也是应该由一把手来陪宫主任的，更何况文明办手里攥着称号，各单位也是比较恭敬文明办的。　　
　　但有的时候各局一把手没时间，象农行，这样他们就会要求推迟检查，等一把手有时间了再检查，而文明办的检查任务又很急，全县一百多家文明单位，而文明办就他们三个人，只能出一组，所以宫主任也不要求各单位都是一把手陪同，如果一把手不陪他就不去了，也省着被检查单位不好意思，这时他就会说他累了，不想去了，叫田川和章楚涵去吧，每当战歌时候他都要向被检查单位推介一下田川和章楚涵，说田川是高三语文老师，江南大学毕业，其实田川哪教过高三啊，高一才教了半年，可他偏和人家那么说，显示他手下的人不一般，而章楚涵呢，他也说是一高中的尖子教师，他觉得这两个人都是他拿得出手的人，别看他俩没职务，连个中层都不是，但他俩的身份可不低。其实也真是这个情况，没有一个单位能够同时拿出两个人来都是在一高中当过老师的，如果按百分比算，文明办是全县职工文化素质最高的一个单位，所以宫主任派田川和章楚涵检查文明单位,也并没有小瞧被检查的单位。
　　明天要检查第二幼儿园，教育局党办主任说局长出差了，能不能晚几天检查，宫主任说，也不用局长陪，党办主任陪一下就行，如果没人陪也不太好，因为局党委也要拿出意见，党办主任还是有点犹豫，宫主任说，我也有点事，就叫田川和章楚涵去吧，他又把田川和章楚涵宣传一番，党办主任说那好啊，都是我们教育口的人，省着我们拘束，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幼儿园是在县城的最南端，和县委老干部局是一个院，田川和章楚涵是先到了单位，八点过一点出发的，教育局党办一个主任一个干事是从家里直接去的，也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检查就结束了，因为他俩不是领导，所以检查不是那么正规，幼儿园长要做书面汇报，田川说不用了，简单说说就行了，材料拿回去看，他俩也没到各个教室去检查，这是他俩事先商量过的，也不是领导，检查什么呀，不好意思。　　
　　不到十点钟，他说该回去了，园长说得吃了中饭再走，他俩说不吃了，才几点啊，回单位还要写材料。　　
　　党办主任说既然这样你俩先回去吧，我还有个送孩子的事得和园长商量商量，这样他俩就先出来了。　　
　　第二幼儿园和老干部局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两栋楼都是坐落在院子的南面，楼的北面是一个很大的花园，中间是一条甬路，花园是被榆树墙围着，榆树墙有齐腰那么高，剪得平整如邸，好像在上面铺一点东西人就可以躺在上面睡觉，榆树墙长得很密，真的象墙一样，人既不能迈过去，也不能分开榆树走过去。　　
　　走在这样的路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安全感，如果有人埋伏在榆树墙里面，走路的人是根本看不到的，好在是大白天，也不可能有什么埋伏，他俩走在甬路上，尽情欣赏两边的花草，觉得这真是一个老人和小孩生活的乐园。　　
　　他俩往前走着，隐约听见后面有马车行进的声音，幼儿园的南面是一个村庄，这条路通向那个村庄，有马车走也是很正常的。　　
　　他俩往路的一边靠，准备让马车通过，但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不是一般的马车，他俩不约而同的回头，一辆马车飞跑过来。　　
　　“快跑。”他拉起章楚涵的手拼命往前跑。　　
　　这是一辆没有赶车人的马车，很明显是马车毛了，而可能是在车老板离开马车的时候毛的，更关键的是这辆马车是帮着挎杆，好像是刚拉过饲草或芦苇什么的，而这个挎杆的宽度几乎是占满了整个甬路，也就是说，如果这个马车要是不停下来，他俩是没有地方躲的，或是被惊马踩踏，或是被挎杆撞倒，这都是有生命危险的。　　
　　跑有二十多米远的路程，终于跑到了甬路的尽头，他俩躲进了门柱的后面，马车呼啸而过。　　
　　她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浑身颤抖不止。　　
　　他紧紧地抱着她，说：“没事了，没事了。”　　
　　但她象一滩泥，从他的怀里起不来了。　　
　　惊惧过后，他开始体会她的体温，一层薄薄的裙纱，阻隔不了肉体的相连，他不敢松开她，因为她还没有从惊惧中醒来。　　
　　幸亏这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去处，幸亏路上也没有人走过，也幸亏党办那俩人也没有同时出来，否则，他一个男同志，他们三个女同志，他拉着谁跑呢，她怎么能忍心把章楚涵扔下，而如果他和章楚涵跑脱了，如果那两位女同志出了事，他怎么向公众交代。　　
　　是老天在制造机会叫他俩亲密吗？是老天知道他愿意将她搂在怀里吗？为什么在一个星期之内她撞上了两件险事,而都有他为她解围呢？而这种结果都是她扑在他的怀里，叫她感受那无尽的温馨，他是不是应该感谢老天？　　
　　然而，这种结果是什么呢？是他老也不想从那个情境中走出，只要不是有什么特定的事，他的脑海里就是回忆着那个叫他无可名状的幸福，他甚至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一遍，只要一遍就够了，因为他可以有准备地去享受这种幸福，好好地拥抱她一下，使劲地搂她一会。然后就永远也不碰她了，因为自己已经有了王影，而她也要嫁人的。
　　机关党委发了一个小册子，叫《机关礼仪规范》，前两天他一直想看，但一直没有时间，今天下午有一点空闲时间，他翻开了这个小册子，他想看看机关人员都应该有什么礼仪。
　　书里有一个章节是介绍如何坐车的，他觉得这个知识很重要，因为他经常下乡要坐车，而坐的又不是本单位的车，本单位也没有车，坐的都是被检查单位的车，如果在坐车这个问题上不懂礼仪，那会叫外单位的人笑话的，其实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心中纠结，他第一次到电业局检查文明单位就不知道怎么坐车，幸亏是有王影引导，他还觉得一切正常，但究竟是不是正常，他也无从考量，正好这本小册子谈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要好好地学一学。
　　他觉得在坐车这个问题上还是大有讲究的，虽然不能说自己以前坐车都坐得不对，但看了这个小册子以后自己就更好把握坐车这个问题了，尤其是在和章楚涵一起出门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和她坐在一起呢？如果是应该，那就太好了，如果是不应该就尽量不要往一起坐，坐在一起会被人笑话的。
　　他又回想起到农业银行去检查，坐的是农行的吉普车，张主任叫他和章楚涵坐在后面，他俩就坐在后面了，一般来说坐车都是让客人坐在前面，那么张主任为什么要叫他俩坐在后面呢？是把好位置留给自己吗？还是因为自己是办公室主任，是领导，应该坐在前面，他是非常庆幸和章楚涵坐在一起的，尤其是回来的时候，章楚涵都把手伸给他了，使他有机会抚摸她，安慰她受惊吓的心灵，但如果这是张主任对他的礼让，这说明他对她的爱抚还是值得的，但如果不是对他的礼让，而是要故意给他一个难堪，这就说明自己上了人家的当了，已经丢尽了颜面，虽然张主任肯定是没有看到他摸她的手臂，但他俩是挨得很近的。
　　他看了老半天，好像觉得张主任也没什么恶意，另外究竟车应该怎么坐也是看具体的环境和具体的人员的，不是一成不变的。
　　“你看没看这本小册子啊。”
　　他放下书，对章楚涵说，章楚涵正看一本杂志，是《精神文明建设》。
　　“没看。有什么好东西吗？”
　　章楚涵放下了手中的杂志。
　　“这里有一个关于坐车的知识。”
　　“什么知识，你说说。”
　　“我还是先考考你吧。”
　　田川卖了一个关子。
　　“考吧。”
　　章楚涵耸了耸肩，说。
　　“你说我们出门坐车是怎么坐呀，我指的是下乡检查文明单位。”
　　田川尽量把话说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