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寂静，刚才还血雨腥风的战场，突然就寂静了下来。敌我双方的士兵心里都在犯嘀咕，这种不寻常的寂静预示着将有更激烈的战斗。王凌云16岁扛枪打仗，可谓身经百战，他凭直觉意识到，日军正在酝酿着一次决定胜负的攻击，刚才的激战日军已经吃到了苦头，犹如困在陷阱里的猛兽，115旅的各团正在向碗子城合围，只要能困住日军，凭借着有力地形，歼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现在要做的是把这只猛兽的腿给敲断！
　　山本也在打着如意算盘，只要自己的大队能够占领碗子城，凭借着地形优势，扼守住羊肠坂道，就算中国军队把自己包围，他也能把中国守军主力牢牢吸引住，等待援军反包围后，自己再来个中心开花，可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抢占碗子城。想到这里他竟然自己笑了笑而后命令道：“两分钟之后，开始攻击！”
　　一分钟过去了，山本的手已经放在了指挥刀上，随时准备下达攻击命令。突然间，碗子城上突然飞出了几十颗手榴弹，几十个黑点由远到近、由小到大，连砸带炸。霎时间，手榴弹在日军前沿的掷弹筒阵地上爆炸了，洼地里十几声闷响，洼地里的日军仿佛被一记闷拳打在了胸口上，在狭窄且封闭的洼地里，横飞的弹片无情地肆虐着洼地里的日军的身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碗子城上不断地飞出手榴弹，洼地里没有安全死角，况且洼地里日军密度十分大，甚至有些士兵是让手榴弹直接砸死的。
　　“八嘎，攻击，攻击！”山本看着被不断炸死的士兵，捂着自己被弹片击伤的胳膊，气急败坏地喊道。
　　洼地里的日军听到命令一跃而起，开始朝碗子冲去，城上轻重火力同时开火，组成了密集的火力网，王凌云看着疯狂的日军大喊：“给我往死里打！把子弹都打完！”
　　日军在毫无遮拦的开阔地拼命朝城头上射击，不断有人倒下，他们红着眼，不断地射击。城头上西北军的机枪手不断中弹倒下，后面的候补射手又迅速补上，手榴弹如下雨一般从城头上投下，双方都在拼命，日军杀得性起，竟然抓起地上还在呻吟的日军当人肉盾牌挡子弹，向城墙逼近。短短10分钟全营的机枪手竟然全部阵亡，战斗进行到了白热化。
　　日军用尸体与活人组成了人梯开始往城墙上攀爬，不断有日军爬上了城头，他们从腰间拔出刺刀开始肉搏抢占城墙，西北军也从背后抽出了大刀向露头的日军头上砍去。千钧一发之际，王凌云下令引爆事先在城下埋的地雷，这才阻挡住了日军的决死攻势，日军又退回到了洼地之中，还没有喘口气，城头上又开始不断飞出手榴弹。
　　困兽！真正的困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一个被炸断小腿的日军中尉艰难地爬到了山本身边央求道：“大队长，我们掩护你们，从后面的山崖上突围吧！”
　　山本听到这话大骂一声：“混蛋！大日本皇军决不能退缩。准备攻击！”不是他不想突围，从山崖突围，攻击距离更远，难度更大。
　　此时，115旅229团2营3营已经赶到了碗子城，接替了已经打残了的1营，田时风带领的各区队控制住了日军背后的山崖居高临下，不断向山下的日军射击投弹。
　　看到这种情况，山本向整个大队下达了“玉碎”攻击的命令。山本大队剩余的二百号人与伤兵，在挥舞着指挥刀的山本带领下发出了震天的喊叫声，冲击部队似潮水一般涌向碗子城，跟在大队后面的是一帮伤兵。
　　在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后，山本大队竟然占领了碗子城，中国军队败退了！几个日本兵兴奋地在城头上挥舞着膏药旗，疯狂大喊：“万岁！万岁！”
　　山本兴奋地喊了两声就发现了不对劲，除了中国军人的尸体，碗子城内竟然没有留下一点儿弹药，这不是败退，这是有预谋的撤退，他脑袋里突然冒出：不好！中计！山本大叫道：“突围！快突围！”
　　“报告！大队长，城门让支那军封死了！”一个准备从正门突围的日本曹长大喊。
　　“八嘎，不要管伤员了，赶快从城墙上翻出去！”山本拿着指挥刀疯狂地喊道。他的气急败坏，是因为自己犯了两次同样的错误。
　　“延时两秒，拉弦！一，二，放！”随着连长焦世英的口令，三十多架“手榴弹抛射器”在对面小高地上发出了无声的怒吼，三十发手榴弹如乌鸦一般飞到了碗子城上空后发出了悲鸣。霎时间，手榴弹在碗子城上面凌空爆炸了，山本大队残部成为了“碗里的肉”。翻墙而出的日本兵，瞬间就被早已瞄准城墙的三挺重机枪点上了几个血窟窿。碗子城内没有来得及翻墙而出的日军被炸的身首异处。
　　山本大队全军覆没，山本在绝望中被炸成了几段，除了几十个伤兵外，山本大队没有一个还能站起来的士兵。229团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把日本伤兵都砍掉了脑袋，一个脑袋能换一块银元。
　　司马瑞眯着眼，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115旅不愧是百战之师，如果刚才与日军正面做困兽之斗，虽能歼灭日军，损失一定不小，先请君入瓮，后瓮中捉鳖，妙，实在是妙。”
　　田时风没有司马瑞的情怀，他见西北军正在杀日军伤员赶紧对229团团长司元恺说：“司团长，这样做违反日内瓦公约！不能杀俘虏！”
　　司元恺听到这话不屑地说道：“这帮畜生屠杀山下老百姓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有日内瓦公约？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跟畜生讲什么公约？”
　　田时风反驳：“他们是畜生，我们不是！”
　　“你不是，我们是。”司元恺说罢便又冲着正在砍日本兵头的士兵喊道：“动作快点，不能放过一个喘气儿的！”
　　田时风被司元恺的话噎住了，无言以对，只能带着队伍收集弹药，打扫战场。
　　新兵于三龙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了山本的头，他如获至宝，从地上捡了一块写着武运长久的膏药旗把脑袋包了起来，背在了身上，当官的头至少能换十块现大洋。
　　“三国战将勇，首推赵子龙，长阪坡前逞英雄，战退千员将，杀退百万兵，怀抱阿斗得太平。还有张翼德，当阳桥前等，七啾喀嚓响连声，桥塌两三孔，河水倒流平，吓退曹营百万兵……”
　　司元恺听到歌声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吹号，准备开饭了，让大家都吃饱，接下来的仗就没有这么容易打了！”
　　司号员吹响了休息开饭的号声，伴随着号声，只见田忠实和几个伙夫，挑着扁担唱着北洋时代的军歌，从山脊上下来，给前线弟兄们送饭来了。
　　活下来的229团的官兵都知道，这是这辈子最后一顿饭，很多倒下的兄弟最后一顿饭是在驻地吃的猪肉炖粉条。
　　羊肠坂古道。
　　黄书勋得知山本大队被歼灭的消息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带着旅部的几个参谋正站在山头上部署阻击阵地。
　　见田时风走过来，黄书勋笑着说道：“田区长这次多亏了你们拖住了日军，不然等他们突进占领碗子城，那我们就要腹背受敌，被动挨打了。”
　　田时风难掩自己的不满答道：“抗日救国，这是每个中国人的本分，没有什么，只是司团长纵容手下士兵屠杀俘虏伤兵，违背了日内瓦公约。”
　　“田区长，战争是你死我活，你当是打篮球，输了可以从来！不杀这些日本战俘，我还要派兵看住他们，本来兵力就短缺，咱们自己的伤兵都缺医少药，给他们一刀算是帮他们解脱了！”黄书勋黑着脸说道。
　　田时风听到这话低头不语，黄书勋说的没有错，战争是残酷的，这场阻击战的兵力对比是1比10，不管从什么方面看黄书勋他们做的没有错。
　　黄书勋没有在意田时风的想法，看着眼前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问：“田区长，这里就是怀庆府境内的羊肠坂古道？”
　　田时风一愣神回答：“是的！在古代，羊肠坂的重要意义是把由洛阳经怀州、卫州、相州到幽州的太行山下两京通道与由河内经泽州，长治、太原到北京的太行山上通道相互贯通。从战国长平之战，东汉曹操北上羊肠坂，到唐代安史之乱，近代太平军北伐，古羊肠坂成为历代兵家定夺中原、北上南下的必争之地。”
　　黄书勋听着田时风的话，眼睛往山崖上一瞟，看到了山崖上的石刻，仔细一看读道：“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扬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蹄……”
　　“黄旅长，三国时期，曹操率兵亲征高干，途经羊肠坂道，写下了这首诗。”
　　黄书勋感概道：“魏武挥鞭，曾在这里作了这首苦寒行，现在我们就要在这里与日寇一决高低，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蹄，也该让前田治这个炮兵专家见识见识西北军的大刀了！”
　　黄书勋看了看身旁的参谋说道：“命令，我带领旅炮兵营、警卫连、工兵连和直属队和参谋长邓其洗一起率领229团在黄沙岭、窑头、关爷坡部署防御阵地。副旅长史振京率领230团和田时风区长率领的地方联防队在常平山口、常平村、碗子城部署防御阵地。最后还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放过一个喘气的鬼子从这里进入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