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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集(下)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9-08-20 09:21:29      字数:6389

  1
  上午。
  龙泉乡乡政府院子里。
  陈贤忠从邮递员手里接过那封信的时候,仿佛觉得自己捏的是一块烧红了的烙铁,烫得他直哆嗦。
  信封上并未署名,但那秀气的小楷他却并不陌生。不用拆开,他也知道这封信是出自“胆小的姑娘”的手笔。
  他终于弄清了那“胆小的姑娘”,居然是白茜。
  这可真是给他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羞得他好长时间在妻子面前都不敢抬起头了。尤其是丈母娘过生日的那次,他整天将心提到嗓子眼里了。小姨子百般地嘲笑他,甚至于捉弄他,他也忍气吞声,生怕一不留神就会露出什么破绽。
  
  2
  画外音――
  龙泉乡种植烤烟,已经有十二个年头了。在那过去的十二年里,纵然不能令人心满意足,却也相安无事。
  而今年,不仅烟款和烟叶辅助款不能按时到位,还不断地出现这样和那样的难事。自从种植烤烟至今,还没有出现过烟叶中毒的现象,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故。
  可是去年秋季,马家坪村的一个姓黎的年轻人,因为背烟不慎摔倒,将双腿摔伤出血。年轻人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对那点皮外之伤根本就没有在意,料定那点皮外之伤根本就不可能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谁知,就是因为他掉以轻心,造成了烟毒侵蚀,加之天气炎热,附加病毒感染,轮到惊觉事态严重,已经是为时晚矣。虽然倾其所蓄,下肢溃烂依然侵入筋骨,造成下肢瘫痪。
  
  3
  陈贤忠回到寝室,阖上房门,他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还是将信封打开。于是,一股灼热的情感,便在那秀气的字里行间流淌——
  贤忠:
  你好!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贤忠,我知道你是一个本分的老实人,也知道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我还知道,你非常爱你的妻子。也许,你认为我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下贱女人!可是贤忠,我更懂得人的一生一世,遇到自己的真爱是多么不容易。有的人,虽然看起来夫妻和睦,而实际上他们却是同床异梦。凭我的直觉,你和你的妻子,就是那类看似和睦,而实际上却是同床异梦的夫妻。
  不错,你的确很爱你的妻子。可是,她是不是跟你爱她一样地爱着你呢?我看未必。
  并不是我蓄意挑拨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而是我凭着一个女人对自己所爱的人,那种独有的直觉所得出的结论!你如果对我的结论产生质疑,那么,你能字字铿锵地说,你的妻子真的就是那么爱你吗?
  是的,我们都得承认,你的妻子很漂亮,也很有才华;她是康西县唯一的女诗人,也是我们女人的骄傲,是我们整个康西县女人的典范!
  然而,正因为她有了这些与众不同的优点,她才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也不会全身心地去爱自己的丈夫。纵然她不是那类朝三暮四的女人,她也不会轻易地移情别恋,但是,她绝对不会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的丈夫!
  她是那类知识型的女性。她有着强烈的事业心,所有这一切,都决定了她不可能成为一个称职的妻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也一定有着切身的体会——她爱她的诗歌,更胜于爱她的丈夫!
  我也是知识型女性。我更懂得这类女人成天想的更多的是什么?那就是:如何拥有更多的知识和才华。
  现在说起来,你也许不会相信,当初你如果有一句阻挠的话,或者是有阻挠的意思,我也绝对不会考研究生。我宁愿放弃我的一切所有,而只求拥有一个我爱的人!
  时间过得真快,仿佛是眨眼之间,我已经度过了几周的研究生生活。知识倒是学到了一些,可我失去的却更为令人痛心!我现在真不明白,两年的研究生读完以后,我是参加工作呢?还是继续考博?
  贤忠,你能替我拿拿主意吗?
  我期待着你的回音!
  爱你的
  白茜
  一九九四年十月二十二日于江南大学
  
  是呀,白茜在信中所讲的一切,都是陈贤忠曾经想到过的问题,也是他永远也摆脱不掉的愁困。尽管陈贤忠有时也觉得委屈、也会因此而郁闷;可是,他却又无力发泄、无能排解。
  他实在是太爱他的妻子了!
  对于白茜的这封信,他也曾想到过要向妻子坦白。可是,一想到坦白之后,也许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权衡利弊,他也就打消了这一念头。他将信藏于箱子底下,上面压上几本书,再将衣服盖在书上,谁也不会想到,那下面居然藏匿着他陈贤忠的私房!
  他也不打算给白茜回信。他认为一旦回信,就表明自己已经接受了白茜的爱。不给她回信,固然是不近情理,甚至于有些残酷;但是,不管怎么样,也比陷入泥淖不能自拔要强得多。
  
  4
  画外音――
  龙泉乡经过了一连串没完没了的连阴雨后,却突然降临了一场如火如荼的秋季干旱。那火一样灼烈的太阳,恶毒地炙烤这片土地,令人觉得犹如置身于烈焰般的炼狱一样,酷热难耐。
  这场秋季干旱,时间并不长,只有二十天不到的时间。就是那短短的不足二十天,龙泉乡境内的大小山泉,已经是干得近于涸竭。牲畜的饮水短缺,人们的生活用水,更是无着无落,唯一的水源,就是那龙泉观上的龙泉。
  那龙泉,似乎永远都不受气候的制约,出自泉洞、流自山中、源于海底。
  “啊,那是一脉独立的雨!”当初,陈贤忠第一次登上龙泉观时,就情不自禁地大发感慨,即兴吟咏类似的诗句。
  那喷涌的龙泉,虽然是一脉独立的雨,却飞泻如练、轰然如雷地咆哮而去。但是,龙泉乡的大多数人们虽然能够朝朝暮暮耳濡目染,也只能瞻其雄姿、仰其俊美,却难能实用。在这酷热的干旱季节,可怜的龙泉乡人只能望泉兴叹,任其流淌,星夜不息地奔走异里,福泽他乡。而地地道道的龙泉人,虽然身居龙泉源头,要想饮用,只能到龙泉潭和龙泉峡,负累辛劳地跋涉用水桶背水。
  背水,龙泉峡两岸的人们略微便当一些;而离龙泉潭和龙泉峡较远的人家,翻山越岭背一桶水该是多么的艰难啊!
  前年和去年冬季,龙泉乡虽然也经受了罕见的冬干的严峻考验,人们对于干旱已经积累了一些应对的经验,对人畜的生活用水也有了前期准备,人们面临冬季干旱,并不觉得那么恐惧。
  但是冬干,人们的生活用水和牲畜用水,要远远地低于炎热的秋季,背一桶水回去,算计着还能糊弄两三天。谁也没有想到,龙泉乡经受了连续两年的冬干以后,突然提前降临了一场如火如荼的秋季干旱。
  在这炎热的秋天,无论谁背一桶水回去,浑身已经是像被水淋过一样。背水的人,背一截,便要歇一阵;一歇下来,便禁不住将头伸进桶里猛喝,待回家以后,桶里的水已经是所剩无几了;水一倒,就又得折身下龙泉峡了。不难想象,一个人成天单纯负责一家人的生活用水,已经是够紧张的了,根本就无暇去干别的活路。
  发生了这种严重的秋季干旱,如果家中劳力充足,日子还略微好过一点。倘若家中劳力紧缺,既为生活用水奔波,又为田间劳作忧心,那可真是没法活了!
  
  5
  镜头回归――
  马家坪。
  和龙泉乡大部分地方一样,遇上这恶毒的秋季干旱,马家坪四周的大小山泉,也是近于干涸,少许的渗水,对于众多焦渴的心来说,可谓是杯水车薪。如果平分,人们仅仅只能润一润那因焦渴而灼烫得发裂的嘴唇。毫无疑问,马家坪的山民们,捉桶待泉、持瓢接滴、掘坑寻泽、你争我夺、弱肉强食,弄得哭骂四起;也仍然不能满足强者那被酷热烧灼得发烫而膨胀的心,还是得负累辛苦,到龙泉峡去背水,以解燃眉之急。
  姓黎的年轻人双腿瘫痪,病卧在床,家里所有的活路,都落到了年轻的妻子身上。遇上这要命的秋季干旱,生活用水,更是责无旁贷地落到了妻子的肩上。
  一个妇道人家,也无力与人争水夺泉,而只有默默地到龙泉峡去背水。
  
  6
  车子在龙泉观下停靠,陈贤忠下车站在这条通往邻省的简易公路上,用已经拧得下水的毛巾擦了一把满头的大汗。
  他仰望着龙泉观上那喷涌飞泻的龙泉——那龙泉飞泻潭内,似滚雷阵阵炸响,经久不息。这日夜不息、喷涌飞泻的龙泉,是一笔多么宝贵的自然水资源啊!又能解决多少人畜的生活用水!在这秋日炎炎的干旱季节,竟让它白白地流掉了,想来实在是可惜,也的确有违上苍的恩赐!
  陈贤忠的内心虽有许多感慨,却又不便对李昌龙说出来,而只能默默地埋在心底。
  圣水!
  这喷涌的龙泉,难道真的是那种不可人为截流的圣水?陈贤忠虽然不太相信神与圣的说教,但他依然在内心里默默地祈祷,祈求上苍能够将那喷涌不息的龙泉,飞洒四方——解救龙泉乡的父老乡亲,因为这场如火如荼的严峻干旱所造成的疾苦!
  
  7
  马家坪位于龙泉峡西南的高山坪上,离龙泉峡一上一下,来回有五十里地。年轻的妻子清早起来,料理了猪子、鸡子和耕牛之后,便是侍候丈夫、哺育尚在哺乳期的幼儿。
  忙罢了家务,就背上水桶,下龙泉峡背水,等到小坡一小歇、大坡一大歇,汗水流淌地将水背回家,已经是日头西斜。她整个人,因为流汗过多几乎虚脱,脸上白生生的令人不忍多看。那卧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年轻丈夫,常常因此泪水淌流,心中哭泣。
  尽管如此,年轻的妻子脱下拧得下水的湿衣服,草草地将自己擦拭一下,换上干净衣服之后又得面带笑颜地侍候病卧的丈夫,也要哺育哇哇待哺的幼儿,还要挤时间忙于那永远也忙之不完的烤烟。至于家中的清洗收捡,天不下雨,人手短缺,也就顾之不及了。
  但是,她并无怨言。
  一连数日,年轻的妻子清早起来,忙罢家里的事情,就背上水桶而去。到傍晚,疲惫地淌着汗水归来,纵然辛苦愁惨,却也相安无事。
  
  8
  陈贤忠回到乡政府,周书记问他对这场旱情的感想如何?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感想。他早已知道龙泉乡人视龙泉观上喷涌的龙泉为圣水,他怕引起周书记的误会。他本身就是一个性格内向、胆小怯懦之人,让人曲解他意欲截用龙泉,实属有悖天道、痴狂虚妄,岂不冤哉?
  陈贤忠只是简略地讲了一下眼前的旱情,造成百姓的生活用水是那样的艰难。
  果然,周书记叹息着说:是呀,天作孽,难违逆!老天爷不下雨,谁也没辙!
  说到底,还是天意不可违。
  
  9
  年轻的妻子依然同往常一样,清早起来,料理完牲口,紧接着侍候丈夫和幼儿。之后,便拎上打杵,背上水桶下龙泉峡。她背上一气,就得停下来歇一阵缓口气。当她汗流浃背、艰难地将水背回家中,已经是日头西下——那待哺的幼儿,依然是躺在床里沿被丈夫护着,因饥饿而啼哭不止。
  年轻的女人依然是搁下水桶,放下打杵,就慌忙脱下衣衫,一边擦拭着浑身的汗水,一边娇嗔地对啼哭的幼儿连连叫唤:来啦来啦来啦,小乖儿不哭不哭哦不哭!
  换了衣衫,抱过幼儿,掀起衣襟,将紫红的奶头喂到幼儿的嘴里。
  坐到床沿上,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幼儿,嘴里念叨不止:吃吧吃吧吃吧,吃饱了乖哦!妈喂饱了你这小淘气,还要喂猪、喂鸡,还要喂你爹哩!
  说完,她笑了,丈夫也笑了。
  幼儿不哭了。但因长久的啼哭,抽泣仍未退净,依然随着咝咝溜溜吮奶的嘴搐动而牵引着整个幼小的身体。妻子和丈夫相视一笑——妻子笑得艰难,丈夫笑得苦涩。妻子笑着抬手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丈夫的眼眶溢满了泪水。
  妻子说:看,又来了!
  丈夫歉疚地说:再不了!
  可泪水,已经涌出了眼眶。
  妻子用手替丈夫擦着泪水说:别这样。
  丈夫将脸扭向床里应答:嗯!
  妻子问:饿不饿?
  丈夫的脸仍然没有扭过来:不饿。
  妻子说:蒙谁哩?我都饿,你不饿?
  丈夫扭过脸来,强颜作笑,但眼里仍然含着泪水,嗓音颤抖地说:你活路重,背水、喂娃儿奶、下地、料理牲口。我呢?什么也没做,光吃不说,还拖累你。
  妻子安慰着丈夫:别这样,啊!
  丈夫点头应答,可泪水,又悄悄地流出了眼眶。
  
  10
  陈贤忠忧心忡忡、愁肠百结。竟连可爱的女儿那甜美的欢笑,也不能化解他内心的愁绪;漂亮贤淑的妻子那温柔体贴的絮絮燕语,也未能使他心情舒畅。
  妻子见他一直愁眉不展、忧郁寡欢,关切地问:是不是不舒服呀?
  陈贤忠摇了摇头说:这场干旱,干得多少人吃不上水呀!
  妻子嫣然一笑:原来是为这呀!老天爷不下雨,你干怄有什么用?
  又来了,还是天意不可违。
  谁知琳琳却说:爸爸,老天爷不下雨,你怄他做什么?没有用的!
  陈贤忠愣怔地望着女儿,女儿也愁苦地凝视着他。而且,他还发现女儿的眼睛里,已经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这孩子,才刚过四岁,居然能够如此准确地洞悉父亲的内心忧愁,甚至于还陪之忧伤。女儿这一善解人意的表现,着实令陈贤忠既惊诧,也感动。
  琳琳虽然不能和金晶那类神童相提并论,却也称得上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可是,陈贤忠总觉得自己的女儿还很小很小,也觉得女儿的聪明有些过头。他抱过女儿,激动地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而眼泪,却悄悄地流出了眼眶。
  
  11
  这对年轻的夫妻,正说着不是情话的情话,真情荡漾,情意缠绵。而那饿得发急的猪,见女人回来只顾喂娃儿、只顾侍候丈夫,而不搭理它这饿急的猪!一怒之下拱倒圈门,闯进屋来,气哼哼地拱向水桶……
  女人先是一愣,见水桶倒地水已泼洒,反倒显得平静。她双眼瞅了那猪好久,瞅着猪摇摆着尾巴哼哼唧唧地吧唧喝水,却也无动于衷。
  丈夫用头撞击墙壁,凄厉地嘶叫:我该死,我该死呀!
  头被撞破,血流到床上,所到之处鲜艳夺目,令人联想到那怒放的梅花。
  妻子对此漠然无视,依然两眼发愣地瞅着那猪哼哼着吧唧喝水。
  幼儿已经吃饱了,咿呀哇啦地冲母亲欢笑。可他的母亲,依然愣怔地盯着那哼哼着吧唧喝水的猪出神,对他的欢笑根本就不予理会。
  幼儿见欢笑得不到相应的回馈,急得他哇地哭了起来,女人仍然是毫不理会。
  女人眨眼之间,仿佛已经是灵魂出窍,直上仙界。从此,再也不过问人世间的事情了。她将幼儿放到床里沿,用手指头揩净幼儿的眼泪,幼儿欢喜得笑声打嗝。
  女人默默地来到门前,伸手从门旮旯里拽过一根绳子,投身门外、投身于天光夕阳之下。
  丈夫惊恐地大呼妻子的名字,却并未得到回应。在这大难临头的时刻,年轻的丈夫呼号着爬下床来、爬到门外,冲苍天、冲群山,竭尽全力地呼喊:救命啊——
  苍天并未理会,倒是群山怜悯,遥相传递着这撕心裂肺般的凄厉呼喊:救——命——啊啊啊——
  一声咚响,导引丈夫确定了妻子所去的方向。他沿墙角爬到房后,见妻子站在房后的坎上,已经将头伸进了屋檐檩子上的绳索套款里。
  他声嘶力竭地呼喊:不要——啊——
  妻子却置若罔闻地腾跳悬空,双脚弹动蹬甩,宛如即将着陆的蹩脚伞兵。
  丈夫喘息着竭力爬拢身去,意欲相救。无赖双腿已残,难能站立。他眼睁睁地望着心爱的妻子,做人生的最后挣扎。
  他努力地伸出双手,企图托住妻子的双脚,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伸出的双手,尺寸太短,根本就够不着妻子的双脚。
  于是,那微弱的鼻息,挟带着发自心底的呼唤,犹如轮胎里流放出的最后一丝微弱不堪的气息:不——要——啊——
  妻子的双脚停止了摆动,丈夫的头也无力的伏到了地上……
  
  12
  当乡邻们接到群山遥相传递的呼号,纷至沓来,这对苦难的年轻夫妻,已是气息全无、命归黄泉。而他们的幼儿,则安详地躺在床上,睡得恬静、睡得香甜,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而那头该死的猪,却已经拱倒了粮缸,哼哼唧唧地嚼得欢畅……
  
  13
  周卫民和陈贤忠获悉这一悲惨的噩耗,是在今天早上。通过交换意见,决定派人前去祭奠亡灵,安抚死者的家属。
  今天属于特殊情况,陈贤忠乐意拱手让车。
  可是,谁也不肯接受。
  周卫民决定亲自前往,却被陈贤忠劝住了。
  马廷山说:这事是因为烤烟引起的,由主管烟叶生产的负责人前去抚慰更为合适。
  马廷山虽然心怀叵测,这话却也不无道理。陈贤忠纵然一想到那悲惨的年轻夫妻,就寒彻心骨,但他还是断然受命。
  既然这起惨事是因为烤烟引起,李昌龙也不能缺席。这起惨事固然凄厉,李昌龙也并不胆怯心寒。他深信只有活人鬼大,死人却什么也没有。否则,就没有人死如灯灭的说法。
  
  14
  陈贤忠和李昌龙驾车来到马家坪,徒步十余里赶到那死难者的门前,那对年轻的夫妻已经被装入草草钉就的木匣子中。那头惹祸的猪已经捉拿归案,被处宰杀,权作对亡灵的祭奠。
  那对年轻夫妻的幼儿,被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很惊奇地冲人们左顾右盼。这可怜的孩子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将是这个世界上的又一个孤儿。
  木匣子的周围,围着一班年轻的男女和两对年老的夫妇,正悲伤地痛哭。啊,那一定是这对年轻夫妻的兄弟姐妹和双方的父母。
  陈贤忠的内心沉痛至极。他本身就承担着祭奠亡灵与安抚死者家属的使命,可是,面对此情此景,他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话语,安慰死难者的亲友。他静静地站在那入殓的故者跟前,深深地将头低了下去——略有停顿,他又神情肃穆地续上了二鞠躬、三鞠躬……
  陈贤忠的鼻子发酸、喉咙作哽、眼睛艰涩。他急忙避开众人的目光,揉着模糊的双眼。而李昌龙,却显得目光呆滞、麻木不仁。
  这个李昌龙,难道他的内心,早已凝聚成冰?
  马家坪的支部书记来到跟前,递给陈贤忠一支烟——他却没有接。可是随之,他却从自己的衣袋里抽出一支烟来,点燃猛吸。
  马支书说:都安顿好了,待会就下葬——没事儿。
  没事儿!真的没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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