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不思量 自难忘

　　青岛，一座与海结缘的城市，一座浪漫的城市。五月中旬的青岛很适合谈一场恋爱，和煦的风在空中缓缓地吹，槐树街的那棵老槐树，花儿虽然已经开至荼蘼，但它似乎很解风情，粉白粉白的碎碎花瓣，随风密密匝匝漫天飞舞，像是在下一场五月雪。
　　“小宁，你倒是下来呀！再晚人家可要说我们没有礼貌了。”朱淑贞站在客厅里冲着楼上叫唤。
　　“妈，来了，来了。”一阵凌乱的高跟鞋的声音，苏牧宁匆忙地提上自己的包包，从屋里走了出来，“妈，你至于嘛！不就是赴个冯叔叔生日宴会吗？”
　　“你懂什么？冯逸晨他现在是警察局局长，说起来跟你爸爸是一个级别，你爸爸和你冯叔叔是好朋友，也都是互相照应了彼此，才走到今天。其实我跟你爸爸还有一个心思……”朱淑贞的话音嘎然而止，觉察到自己说漏了嘴，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
　　“什么心思？”苏牧宁觉察到妈妈的异样。
　　“没……没啥。”面对苏牧宁的咄咄追问，朱淑贞一口给予否认。
　　“妈，你说不说，你要是不说的话，冯叔叔家这个宴会我就不去了。”苏牧宁佯装转身要走。
　　“哎呦！我的姑奶奶，妈妈说还不行嘛。”看起来这一招真的好使，朱淑贞立马拒收投降。“其实，也没啥啦！不是你今年也二十岁了吗？我跟你爸爸就想，如果你要是跟你冯叔叔家的冯宣禄完婚的话……”
　　“不可能。”朱淑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牧宁打断，“妈，你跟爸是怎么想的，就冯宣禄那个纨绔子弟，仗着爸爸是警察局长为所欲为，做的那些欺男霸女的事情还少吗？我怎么会嫁给他，你们是不是老糊涂了？”苏牧宁脸色涨得通红，爸爸妈妈把她和冯宣禄联系在一起，她感觉是一种侮辱。
　　朱淑贞没想到苏牧宁的反应会这么大，竟然说爸爸妈妈是老糊涂，一时间气得指着苏牧宁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爸爸妈妈。”
　　“宁儿说的对。”苏明远从楼上走了下来，接住朱淑贞的话。
　　“明远，你……”朱淑贞没想到这个时候，苏明远会帮着女儿说话。
　　苏明远怎么会不知道朱淑贞的意思，冲着她微笑地使了一个眼色，朱淑贞瞬间便领会了丈夫的意图，这么多年夫妻，苏明远又那么宠爱自己，既然苏明远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有他的原因。所以，朱淑贞只说了一句话，下面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苏明远歉意地走到朱淑贞身边，轻轻拍了拍朱淑贞的肩，他们夫妻之间是属于十分默契那种，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都会知道对方，无需更多的解释，一切都在不言中，朱淑贞懂苏明远。
　　“不过，人都会变的对不对，最近你冯叔叔对宣禄管得可严厉了，听说宣禄最近老实多了，人都有年轻的时候，谁又不会犯错呢？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别人一个机会，宁儿，我说的对吗？”听了苏明远的一番话，朱淑贞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由衷地佩服他，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让人感觉就是无比的受用。
　　不仅是朱淑贞佩服苏明远的说话艺术，平日里苏牧宁也喜欢跟爸爸交流，有什么心事也喜欢跟爸爸说。在这个家里，苏牧宁感觉爸爸更像妈妈，妈妈更像爸爸。听了爸爸刚才的话，无可挑剔，也让她无从反驳，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但愿他能改邪归正，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不过，爸爸，我对他真的没有感觉，我们俩家走得这么近，我们经常见面，要是有感觉早就有感觉了，也不可能。”苏牧宁的态度很坚决，对于这件事，她不含糊也不将就。
　　苏明远也没想到女儿的态度如此坚决，一时语塞起来：“那……那……冯宣禄，你不想见就不见，冯子涵那丫头跟你挺能聊得来，你总喜欢吧。”
　　“嗯嗯。”苏牧宁连连点头，“终于说到我喜欢的一个人了。他们家最喜欢子涵了，都是一个爹生的，咋区别这么大呢？”
　　“怎么说话呢？一个丫头家，也不嫌害臊。”朱淑贞瞪了一眼苏牧宁，苏牧宁调皮地伸了一下舌头。
　　“好啦！别说了，再说真的就迟到了。”苏明远看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幸福的眼神透过镜框越来越温暖，“好嘞！我们出发吧。”苏牧宁牵着妈妈的手，走出了苏家大厅。
　　怡宁路1061号到了，冯府上下张灯结彩，门口更是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全是青岛上层人物。
　　苏牧宁一家的车刚在冯府门前停稳，冯逸晨满脸堆着笑容，上前亲自为苏明远打开车门，满嘴的寒暄话：“苏兄和嫂夫人一家今日光临寒舍，令敝府蓬荜生辉呀！”
　　“冯老弟太客气，今天是你寿辰，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苏某岂有不来之理。”两个人各自寒暄，尽是一些官场上的客套话。“苏兄客气，客气，那块屋里请。”冯逸晨做了一个往里请的姿势。
　　“冯叔叔，生日快乐！”苏牧宁最后一个下车，礼貌地送上自己的祝福。
　　“是牧宁呀！”冯逸晨看见苏牧宁似乎特别的高兴，转身对着苏明远感叹，“苏兄你看看我们能不老吗？你看看当年那个流着鼻涕的小丫头，都出落成如此水灵灵的大姑娘了。”看到苏牧宁，冯逸晨不胜唏嘘。“冯叔叔，一点也不见老，还是当年英姿勃发的冯叔叔。”苏牧宁不失时机地拍着马屁，这些场合见多了，苏牧宁也学会了如何去应酬，如何讨得别人的欢心。
　　“还是你家丫头会说话，还是这丫头会说话，比我们家子涵强。”别说这招真奏效，冯逸晨脸上洋溢着踌躇满志的笑容，一边转脸对着苏明远夫妇赞赏有加，一边又对着苏牧宁说，“牧宁，快进去找你宣禄和子涵玩去，你们年轻人能说到一块去。”
　　“好的，冯叔叔，那我进去了。”说完，苏牧宁迈进了院子。院子里到处都是人，显得有些乱，一些官场上的人，趁着聚会不失时机的溜须拍马，为自己职场寻求机会。苏牧宁是一个喜欢安静的女孩，看着乱哄哄的景象，不禁皱了皱眉头。突然，苏牧宁眼前一亮，院子的东面葡萄廊架下，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子映入了她的眼帘，那里聚集了一堆年轻人，在那里有说有笑，也包括那个白衣西服的男人。
　　白色的西服，在五月风的吹拂下，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与玉树临风的感觉，浓密的乌发下，高高挺起的鼻梁，透露出一种坚毅与果敢，浓眉大眼中，竟然流露出一抹忧郁的眼神。天呐，真的是一抹忧郁的眼神，虽然苏牧宁离得很远，还是看了出来，与人谈笑间，那笑容有点假假的，甚至有些无奈，与眼中那抹忧郁极不协调。
　　就这么一眼，令苏牧宁怦然心动，脸上顿时发烧起来，瞬间飘起了两片红霞。
　　苏牧宁感觉自己有点莫名其妙，这个人她连认识都不认识，仅仅只看见一面，而且只是一个侧影，自己竟然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真的难以理喻。“苏牧宁，你简直莫名其妙了。”苏牧宁自言自语说了一句。站在那里谈笑的冯子涵也看见了苏牧宁，赶紧冲着苏牧宁招手：“牧宁姐，来这里。”
　　冯子涵的声音，顿时让葡萄廊架下的那群年轻人把目光都投了过来，那个白衣西服的年轻人也在其中，苏牧宁终于看见了他的整个面容，棱角分明的嘴唇，配上略显消瘦的脸颊，还有那忧郁的眼神，苏牧宁被他的迎面而来的英气折服了，刚才还笑话自己的苏牧宁，在对视的刹那，一点一点地沦陷。
　　苏牧宁礼节性地冲着他们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腿竟然有点不听使唤，只是机械式迈着步子，苏牧宁想自己现在应该很滑稽可笑吧。
　　“牧宁，你来啦！”人群中又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冯宣禄从葡萄廊架下跑了出来，几步就跨到了苏牧宁的身边，便想牵住苏牧宁的手。“嗯。”苏牧宁礼貌地微微颔首，巧妙地躲过冯宣禄伸过来的手，没有丝毫停留，继续迈着她心不在焉的步伐。身后留下冯宣禄一个人站在那里，手依然不尴不尬地伸在那里，脸上也是由红变成铁青，半天，才缓缓地抽回自己伸出去的手……
　　苏牧宁越来越紧张，“碰碰”的心跳声，仿佛自己都可以听见，迎着那忧郁的目光每走一步，感觉心跳就加重一分。苏牧宁从来没有这样手足无措，一项端庄舒雅的苏牧宁突然没有了自我，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竟然搞得自己狼狈不堪，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眼看就要走到葡萄廊架下，苏牧宁的心慌得更厉害了，脚下的高跟鞋一崴，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眼看苏牧宁就要摔倒，吓得她禁不住闭上眼睛“啊”一声。
　　只见一道白影一闪，苏牧宁没有摔倒，一双有力的臂膀轻轻地把她接住，当苏牧宁睁开眼睛的时候，正与那双忧郁的眼睛四目相对，时间仿佛一下凝固起来，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院子里沸沸扬扬的嘈杂声，好像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你干什么？”冯宣禄从后面赶了过来，很粗鲁地把白衣西服男子一把推开。“哥，张天宇是我的同学，请你不要无礼。”冯子涵也赶了过来。“切，什么同学？一副穷酸相。”冯宣禄露出了一副不屑的样子。“哥，你怎么说话？快给我的同学道歉。”
　　那个叫张天宇的年轻人笑了笑，忙安慰冯子涵：“算了，不要说了，你哥说的没错，我本来就是一个穷学生。”
　　“哼，还算有自知之明。”冯宣禄表情更嚣张了。看着冯宣禄霸道的样子，苏牧宁露出了鄙夷神色，毕竟是为了自己才弄成如此尴尬的样子，本想上前教训冯宣禄，这时候，院子有执事人喊道：“请各位贵宾入席。”大家也都各自散去。
　　苏牧宁微微地笑了一下，一场意想不到的爱情，一份一见钟情的故事，在她的笑容里慢慢地慢慢地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