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恭维的话说出来不用打草稿

　　阿彩今天带着另外一位小伙伴小舞来找招弟玩，招弟说妈妈不在家没心情玩。
　　小舞说招弟的妈妈在她的爸爸家里，阿彩说不可能，招弟的妈妈怎么会住在神经病家里，小舞说自己的爸爸是航空设计师，不是神经病！
　　阿巧姨风风火火地赶到子玉办公室，说在汽车站看到红美在织毛衣，叫子玉快点去哄她回家。汽车站就在自家对面，子玉三步两步地到了，绕着汽车走一圈，看到红美坐在角落里织毛衣。
　　子玉拉住红美，说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打她，但是她也千不该万不该地出走，孩子怎么办？遇到坏人怎么办？子玉数落了红美一堆，红美没有正眼瞧他，但是也见好收场，被子玉拉着回家去。
　　阿好叔备了厚礼，再带上大肥兔，晚上送到了公社主任家里。公社主任热情地接待了他，两个人天南地北谈得甚是投机。
　　“主任这么年轻有为，是我学习的榜样，自从你调到我们公社，这里的人都勤快得很呀。”阿好叔恭维的话说出来不用打草稿。
　　“呵呵，哪里哪里，你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自己老婆做生意，比政府发的薪水要多。”
　　“谢过主任夸奖，主任才是做大事业的人，我想邀请主任一起干？”
　　“怎么个干活？”主任倒是来了兴趣。
　　阿好叔如此这般地与主任和盘托出，主任眼前闪着一堆白哗哗的银山金山，细细地品着阿好叔给他画的美好蓝图。
　　“只是你现在的手下不知会不会按你的话去做。”
　　“那能不听我的话呢？”主任觉得阿好叔刚才的话真是对自己的侮辱，自己这个主任可不是白当的。
　　“其他人好办，就是那个小赵和子玉两个人把控财务，关系也比较火热，只怕他们两人团结起来从中作梗。”
　　阿好叔这么一提醒，主任真觉得他们两个平时特别要好，自己刚调到丙丙公社做主任，手下人都是现成的，也不了解，他倒是对这两个手下来了兴趣。
　　“你知道吗？那个子玉都生了五个女娃了，在老家几个，身边两个，按照计划生育，他这是严重超生，现在有多少家庭两个女娃都要实行结扎手术……”
　　“我在这十多年了，对这里出出入入的人比较熟，你想知道谁的情况都可以找我聊。”阿好叔百事通似的如数家珍。
　　两个人聊得甚是投意，又天南地北地瞎聊许久阿好叔才离去。
　　主任决定到子玉家去一趟，说是看看什么时候可以派人来剪兔毛，主任一笼一笼地心里默数着兔子，特别仔细。
　　红美给主任泡茶。主任说兔毛老长了，最多一个星期就要剪掉，公社会叫收兔毛专业人员来剪。然后又吩咐一些话，说要煮多点黄豆给兔子吃，一个星期最少要有两顿煮黄豆，毛质才会油亮光滑。红美极其恭敬地连连点头，心里盘算着这两顿黄豆公社会不会批过来……
　　主任告辞，走到半路看到招弟两姐妹在蓖麻树下玩泥巴，他蹲下身，握着招弟的小泥手。
　　“说说，你有多少兄弟姐妹？”主任看到招弟怯生，微微和蔼一笑，露出一颗金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光。
　　招弟一愣，不知此人是何方神物，但有了上次在阿巧姨家的经验，她眼里充满仇恨，凶光闪闪瞪着主任，沉默着。
　　主任拿眼回瞪招弟，接着挤眉弄眼地做了几把鬼脸，招弟倒忍不住呵呵地笑了。主任站起身，挺着大肚子，走了。
　　“阿妈，主任的肚子为什么那么大？他肚子里有小宝宝吗？”老五非常好奇主任的肚子，小声问红美。
　　“他肚子装着潲水。”红美坏笑，老五一脸懵地望着红美。
　　主任回去办公室，拿了公社的记账本粗粗地过目，发现阿好叔五金店的收入超出他的意料。主任说阿好叔那家五金店收入这么好，搞得自己这个公社很富有，上面政府就没有扶持款下来，到时怎么给大家发工资？
　　子玉心里不服，自己只是实事求是记账，要是早知道这不是主任要的效果，自己还不如就给阿好叔卖个人情，省得现在两头得罪。
　　子玉将情况说与红美听，聪明的红美听出来其中的猫腻，主任一天内做两件不寻常的事。子玉心里没了主见，又将此事情与自己的铁哥们小赵说。小赵说主任昨天就跟他说了，以后丙丙公社的几个私人店就少写点。而他们只能按着他意志办事，到时政府查起来，抓去坐牢的可是咱们。
　　过了几天，小赵说自己通过关系，将调任另外县公社做副主任，子玉恭喜小赵高迁，甚是羡慕，可惜自已没有关系可以用，只能老老实实地呆着。
　　小赵的空缺暂时还没有人来，一切财务账本都由子玉记录，子玉仍然按照自己的性格做事，他想着大不了打回老家去，这个国家粮工作不要也罢。
　　主任对这个死板的子玉横看坚看都不顺眼，他就是挡在主任发财路上的一陀屎。
　　主任想起阿好叔说子玉家有五个孩子，单凭这五个孩子，他就不配有这份国家粮的工作，他心生一计，悄悄地给当地计生办通风说丙丙公社子玉严重超生。
　　没想到的事，计生办没有罢免工作的权力，但是实行计划生育可是他们的职责。就在他们接到举报的当天，计生办来了一票人，围在红美身边。
　　红美挑着畚箕正准备去割兔草，被几个人拉住，这阵势把两个孩子吓得不轻，哭喊着妈妈。红美回过神来，得知是计生办的人，她为自己辩护说那个大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哥哥的孩子来这里帮她看着自己的孩子。招弟听到阿妈说自己不是她的孩子，吓得使劲拉着阿妈的上衣哭着说自己的是阿妈的孩子，她怕阿妈不要自己，然后这帮人将自己抓走了，小小年纪，经不住惊吓。
　　“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带走。”计生办的人对这哭喊场面一点儿也不心软。
　　“等几天行吗？我老公出差还没回来，孩子没人照看呀。”
　　“不行，等几天可能就找不着你了。”
　　红美没有办法，胳膊扭不过大腿，被一行人推推桑桑地到计生办做了节育手术，当天被送回来。红美躺在床上，这个手术比生孩子还要痛，她试着坐起来，或者下床做饭去。可惜起不了身，两个孩子吃了早上的剩菜饭。招弟泡了一杯白糖水端到红美床前，眼泪哗哗地下来。
　　红美示意招弟糖水放桌上，这个孩子，外貌像极了子玉，这股傻劲儿的性格也像极了子玉，红美痛苦地闭上眼睛，眼角流出泪来。
　　子玉这几天都在另外公社考察学习，丙丙公社摇来电报，说：“美出事，速回。”好一个出事，吓得子玉立马骑起自行车往家赶。
　　子玉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两个孩子和衣睡着。
　　红美听到窗外子玉叫自己，天黑前，招弟反锁大门，红美叫招弟去开门，叫了半天没有反应，招弟睡得很死，红美只好自己挪着身子爬起来开门。
　　红美见到子玉的刹那说：“生不了儿子了。”
　　子玉扶着红美躺下：“没事了，你早就在算命婆那知道我的命里没有儿子，可你还是嫁给我了……”
　　“子玉，我们还是离婚吧，你是家里的独苗，你再娶一个老婆，给你生个儿子。”
　　“你傻哟，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这么多孩子，我们要一起将她们养大成人……”
　　红美不知是委屈还是感动，伤心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这些天子玉早早起床，给小孩穿衣煮饭，几十条兔子也要照顾，按时上班，自己不能给主任捉到任何马脚，一家老少要养，工作可不能丢了。
　　很快来了另一位新同事，将小赵的空缺补上。主任将公社名下几个生意兴隆的店铺归新同事做账，子玉做一些收购农民丰收作物的账务。子玉总算松了口气。这是最好的安排，皆大欢喜。
　　日子平静了许多，红美仍然每天上午挑着畚箕去割兔草。
　　阿好叔也经常来坐，说是老乡，要像亲戚来往。
　　招弟鸿弟自然是与阿彩终日混在一起玩耍，还有隔壁小舞。
　　“阿哥！阿哥！阿哥……”招弟听到隔壁小舞凄厉的哭声，拉着妹妹跑过去看，只见一位瘦瘦高高的男人拉着少年往一个屋子里去，男子头发凌乱，眼神呆滞，瘦长的手臂很有力地钳着一位少年，另一只手还想抓住小舞，小舞跑得远远的，哭喊着找她妈妈去了。少年双腿使劲扭着不愿意进去，最终力气不够，还是进去了。里面没有声音，不知道他会怎么样。一会儿小舞妈妈挑着一担水过来，看着小舞在大喊大叫，喘着气将小舞大骂一顿：“你哭啥？！你老爸哪天不是这样？”招弟没有听懂小舞妈妈的话，只见小舞停了哭声，跟在她阿妈后面回家去。
　　少年正是那天盯着招弟看的少年，阿彩也跑过来凑热闹，阿彩悄声对招弟说小舞的爸爸确实是个疯子。
　　不一会儿，小舞和少年又出来在大街上玩耍，刚刚还惊天动地的两兄妹，现在像没事儿一样。招弟跑过去问个究竟，少年说他爸爸给他吃了一碗鸡蛋面条就让他走了。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好笑的事情，吃碗面条也要搞得惊天动地。不管怎么样，招弟还是觉得有个这样的爸爸好可怕。阿彩说小舞的妈妈与消防社的阿炎叔好了，她的爸爸就疯了。
　　小舞邀请招弟去她家玩，招弟说不敢去，小舞说，不怕呀，我家有照像机，可以给你照相。招弟很是好奇她家的照相机，便去了。
　　小舞家的饭厅里有一个飞仙八角灯，拉着电便会不停地转。照相机呢？招弟逼不及待想知道。少年取下墙上的挂历，翻到两个飞仙的那一页，对准招弟和老五喊一声“咔擦”，说她们已在挂历里了，招弟知道自己被骗了，但觉得还是很好玩的，便也照着少年的操作给他们照了相。少年说招弟好漂亮，与挂历里的飞仙一样美。招弟抿嘴偷笑。
　　少年说他叫佐岸，意思是一个开心的地方，少年如是说。
　　厅里摆着好几个金色的大杯子，招弟好奇地拿来看：“这是大酒杯吗？”
　　“是我哥哥的奖杯！奥数第一名！”小舞眼眸骄傲，盯着招弟。
　　“奥数？”招弟不懂：“可以给我玩玩吗？”
　　“可以，全部送给你！”佐岸非常大方地捧过奖杯要送给招弟。
　　此时，伸过来老鹰似的大手一把夺过奖杯，招弟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佐岸身后。佐岸推他，叫他走开。他愣愣地看着招弟，身子极不情愿地走出门去，回头冲招弟鬼魅一笑。
　　佐岸抱过来一堆竹枝做的飞机模型，有大有小。小舞说他的爸爸是航空设计师，佐岸说他以后也是要飞到天上去，飞到其它星星上去，招弟眼前晃动着小舞爸爸鬼魅笑脸，无心听他们瞎说。
　　阿彩自然是不屑与小舞一起玩的，所以小舞总是来找招弟。阿彩也来找招弟，招弟看到阿彩就会想到她的白嫩嫩的肥妈妈，不太愿意与阿彩一起玩。
　　阿彩说她外婆拉的尿很漂亮，可以有各种颜色，黄的白的红的绿的都有，招弟问是不是彩虹做的，阿彩将长长的黄鼻涕用力一嗦回去，白了招弟一眼说彩虹你见过吗？彩虹哪里她有外婆的尿漂亮，招弟纳闷极了。
　　招弟家门口的大街每隔三五天就会特别热闹，各种叫卖声，还价声，鸡鸭鹅的叫声混杂一片。
　　红美与子玉用兔笼子养了好几笼大鸡，每到集市时候挑上三五只去卖。招弟与小伙伴们在集市一路闲逛，看到了带自己来丙丙公社的好看叔叔，招弟像看到亲人似的，开心叫了叔叔。叔叔在自己的摊位上拿了一只乌龟，拧上链条，那乌龟竟能爬出好远。叔叔说给招弟玩，招弟没想到好看叔叔是一位摆摊的小商人，以后想看他了就可以到集市来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