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十二章）1

　　德安府，宪兵司令部，特高科。
　　田上秀夫正在向方原面授机宜：“方桑，此次行动很重要，希望你不要辜负大日本皇军对你的信任和期望。”
　　方原恬不知耻：“我方原干别的不行，但对皇军的忠诚是独一无二的……您放心，我一定劝说王团长归顺皇军。”
　　田上秀夫赞许的点头：“很好，如果成功，我会为你向司令部请功。”
　　“谢谢皇军栽培！”
　　
　　方原，绰号方二财，方老财的第二个儿子。日本人没来之前，方老财花钱替儿子在德安府警察局买了一份闲差。不久，日军攻占武汉后，德安府随之也陷落。当时，警察局的人几乎跑光了，唯独方原没有跑。不是他胆大，而是他另有图谋。抗战爆发后，方原一直在暗中观察时局的变化；从七·七事变到淞沪会战，再由南京守卫战和武汉会战，仅仅不到一年半的时间，日军就已攻占大半个中国。东北、华北、华南及中南诸省都相继落入日本人之手，剩下的西南和西北诸省也成为日本人觊觎的目标。方原认为，也许再用不了一年的时间，整个中国都会成为日本人的囊中之物。因此，方原断定，将来的日本人必然成为主宰中国的统治者。为了给自己将来的政治生涯铺平道路，方原竟然主动向日本人投怀送抱。日本人正愁找不到象方原这样的汉奸，既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日本人当然求之不得。因方原的“杰出”表现，他很快被日军军方任命为德安府警备司令部的司令官。就这样，方原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卖命，成为德安府第一铁杆汉奸。在德安府，甚至更远，一提起方家父子，没有人不恨得咬牙切齿。方原在德安府为虎作伥，无恶不作，方老财则在乡下更是道德败坏，欺男霸女、剥削贫穷雇农，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不仅如此，方老财还身兼数职。乡保长、还乡团团长、维持会会长的职位。手中有了权力，四方百姓更是生活的苦不堪言。方老财横行乡里，普通百姓根本奈何不了他，但偏偏有一个人专找方老财的麻烦。在整个赵棚乡，甚至是赵棚乡以外的地界，真没几个人敢跟方老财过不去。抛开他养的一帮家丁和数十杆长枪不说，就他一个在警备司令部当司令的儿子，谁还敢拿鸡蛋碰石头？找方老财的麻烦，就等于找死。不过，这个与方老财作对的人不但没有死，还把方老财折磨地寝食难安。方老财恨得牙根发痒，但又奈何此人不得。因为此人比他更有实力，人多枪也多，而且杀人不眨眼。
　　要问此人是谁？他就是太平寨的山匪头目——向大山。
　　局势动荡，很多人都抱着“三不斗”的处事信条。一不跟官斗、二不跟富斗、三不跟匪斗。方老财虽然有钱有势，但他也不想跟山匪为敌。向大山专找方老财的茬，这也怪方老财很早就和向大山结下了梁子。知情人都知道，三年前，方老财为了一斗三升的租子逼死了向大山的双亲。向大山血气方刚，找上门去跟方老财拼命，结果中了方老财的圈套被捉住，打了个半死不说，还差点被方老财活埋。若不是有人暗中相救，向大山可能就没命了。向大山虽然逃脱，但失去了安身立命之所。无奈之下，向大山只得投靠太平寨为匪。因向大山处事果断，头脑灵活，且有一身硬功夫，很快就得到山匪头子“穿山甲”的重用，并且认了向大山为义子。后来，“穿山甲”因劫持官商中弹，最终不治身亡。弥离之际，他将太平寨交给义子向大山。“穿山甲”死后，向大山重新订立山规：一、不准欺压或打劫贫苦百姓。二、对于为富不仁的恶霸地主视作打劫的主要目标。三、不准强占、掠夺奸淫妇女。相对而言，向大山制定的山规很好的约束了一些山匪的不良行为，他也因此得到太平寨周边地区民众的好感。就因为如此，太平寨的力量很快壮大起来。以前不足一百人的山寨，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猛增到五百多人。这些人都是慕名前来的贫苦百姓，他们的命运基本相同，都是被恶霸地主逼得无路可走才上山当山匪。自打日本人来了以后，汉奸就像地上的韭菜多了起来。汉奸做起恶事来比小鬼子还狠，中国人欺负中国人熟门熟路，被欺负的人实在没法活了，就上山当山匪。当了山匪就没人敢欺负了，但当了山匪的山匪也开始欺负别人了。他们欺负的对象大多是良善之辈，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穿山甲”死后。向大山本是贫苦人出身，个中滋味自然能够体会出来。所以说，向大山能当上大当家，也是多数百姓的幸事。但对于那些有钱有势的地主恶霸，向大山惩治他们就毫不留情。因此，地主恶霸恨向大山恨得牙根痒痒；除了恨，他们更怕向大山的飞镖传书。所谓的书只不过是一张纸，上面写着的是钱粮数量，在限定的日期内必须送到太平寨，如果不照办，收到传书的财主就有血光之灾。这样的例子不止一起，曾经有一个财主收到传书后置之不理，结果家里的十多头耕牛全部失踪。地主害怕了，只得按传书中提供的数量去办。不久，十多头耕牛又奇迹般回到家里。由此可见，太平寨的山匪行事诡异，神出鬼没，不得不令人胆颤心惊。地主恶霸因此明白了一个道理，跟谁对着干就是不能跟向大山对着干，否则身家性命不保。这以后，只要太平寨需要什么，财主们都会老老实实照办。久而久之，财主们都患上了“飞镖症”，只要谁家收到飞镖传书，就表明家里要赊财了。不过，向大山并非贪得无厌，他们对地主恶霸的敲诈也是有节制的。但前提是，要是哪个财主做了坏事，那就毫不客气。留你一条命是轻的，否则让你倾家荡产。向大山的作为很好的约束了地主恶霸的劣行，他们老实了，但对向大山的恨早已深入骨髓。
　　方老财还是第一次收到飞镖，仅仅是一次就让他彻夜难眠，甚至是心惊肉跳。此时，方老财神经质似地扔掉飞镖，心脏也跟着猛跳了几下。
　　“来人。”方老财尖细的声音跳出门外。俩个背着长枪的家丁窜了进来，耷拉着脑袋象两只哈巴狗一样等主子发话。
　　“去，赶紧的，看看二少爷回来没？”
　　俩个家丁屁股一扭，象俩只脱了缰的黑狗。
　　
　　德安府、警备司令部。方原正端坐在黑色三菱轿车内，这是日本人特地为他配备的坐骑。不是公事方原很少用它，他这样做无非是想在主子面前显示自己的谦恭。今天有所不同，他得靠这辆乌龟壳把自己送到三十里外的乡下老家。
　　方原轻轻咳嗽一声，司机忙发动引擎，然后缓缓开出警局大门。在轿车后面，三十多名便衣警察骑着自行车紧随其后。车队从警局鱼贯而出，视野开阔了，司机立马加大油门，路人唯恐避而不及，纷纷闪躲。
　　
　　方老财望眼欲穿，终于盼来儿子回家。儿子姗姗来迟，方老财心中不悦，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你是方家的顶梁柱、主心骨，家里出了这等不幸事，大主意还是你来拿。
　　方原双手叉腰，在客厅里来回转圈，是那种很悠闲很自信的转圈。他的右手还时不时摸摸下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方老财知道儿子在思考对策，他渴望儿子尽快想出化解这场危局的招数。
　　方原突然停住不走了，眼睛盯着他父亲一动不动。方老财一阵激动，儿子的表情告诉他，有办法了。
　　方原大模大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首先品了一口茶，然后不急不躁地问：“爹，主意倒是有一个，但不晓得有几人愿意出血。”
　　出血？出么事血？难道儿子要杀人？方老财不理解儿子话中的含义，一张老脸变得更乌青了。
　　方原搁下茶杯：“爹，这事就不用您操心，我来处理……”
　　
　　艾忠推测的没错，陈松突出日军的包围后与德安府擦肩而过，然后向西而去。西面山高林密，便于部队隐蔽前进。等完全摆脱日军的追击后，再由西向东直奔大悟山根据地。这样一来，路程相对延长。尽管如此，这样行军对安全就有了保障。
　　第二天，部队到达位于太平寨山下，一座破败的寺庙呈现在众人面前。寺庙虽破，但陈列在寺庙前的两口大缸贮满了清水，这是上天恩赐的清水。连日来久未饮水的战士们喜出望外，纷纷抄起水壶痛饮……
　　赵大炮建议就在寺庙里休息一晚，陈松觉得可行，但他强调说不可生明火，以免暴露行踪。
　　一夜无话，战士们总算睡了一个踏实觉。第二天天还未大亮，陈松又带领部队踏上了行军地路程。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场更大的危机正悄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