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小颖送钱

　　看着楼下匆忙奔向厂区门口打卡的工人，李琪才发现已经下班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精神有点恍惚，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似的。收拾下桌面的东西，洗了杯子，关了电脑，他便匆忙地赶到了厂门口的马路上。
　　李宏志下午给他发了一个微信，说是要来接他一块去喝酒，他本来想有点心烦，自然就直接答应了。李琪看见李宏志的时候，他正在对着车子的后视镜，整理自己的着装。像是一个将要上门提亲的准女婿，尽力地提升着自己的形象。李琪觉地眼前的这一幕非常地滑稽。但一个人注重自己的仪表总归是件好事。
　　“请上车。”李宏志替李琪开了车门，然后等李琪上去之后，关了车门，才绕道另一边，上了车。李琪说:“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李宏志拍了下李琪的脑袋说:“还想不想混了，谁吃错药了。我只是最近在学习礼仪。”李琪说:“真稀奇，你一个流氓头子学礼仪。”李宏志说:“你一个有文化的人，说出的话怎么这么难听，是不是中午吃屎了。”他说完吃屎，不禁捂了下嘴。李琪说:“还没装够，就露馅了。对了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喝酒？看你的架势不像。”李宏志说:“真的只是为了喝酒，指望你能帮上我什么忙？”李琪说:“也是，我这么落魄真的帮不上你什么忙。”李志说:“你这个有点太自卑了。”李琪说:“没有，对了，钱珍妮呢？你们两个见我不是从来都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吗？”李宏志说:“她去郊区了，陪那个小颖，有点事情，一会就来了。”
　　李琪说:“小颖也来？算了我还是下车吧。”李宏志说:“你把人家都睡了，还害羞地不见？我告诉你，我可没让她做那种生意。只是陪人唱唱歌而已。”他有点无语地看着李宏志，不知道说什么。
　　滨海市西边郊区，一排排九十年代盖的老旧房子，和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显得格格不入。钱珍妮看着小颖着急等待的样子不由得心里生出一丝怜惜，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给别人借钱还这么着急；只是想了想自己的身份，不由得苦笑起来，同是天涯沦落人而已。暗红色的灯光从间间破旧的屋子里照了了出来，门口偶尔还站一两个失足女；远处慢慢巡逻的保安，望着在街上独行，或者结伴的男子，嘴角莫名其妙地露出了笑脸。
　　一个看起来文弱的男子，走进了一间屋子。然后仔细打量了下，站着或坐着的女人们，才慢慢地挑了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女人。说:“就你了吧。”女人说:“他们都是一百，我是一百二。”男子说:“就你了。”她便领着他出了小门从昏暗的楼梯，上了三楼。
　　一间十几平米的房子，除了一张床和风扇，垃圾筐什么都没有，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无法言语的腐臭。进了屋子关了门，文弱男子好像变了个样子。他匆忙地脱了自己的衣服，扑到女人身上，疯狂地拽着她的衣服。她替他带上套子，然后脱下自己的裤子便躺在了床上。他看着她略带笨拙的动作，心里很是满意。
　　他递了一张一百块钱给女人，然后便要离去。女人说:“一百二。”她的声音很小，但竟然给人的感觉是没有一丝可质疑。当然多出的二十块钱，一半是她的一半还是要上交的。她非常缺钱。男人又补课二十块钱，然后看着她的表情。忽然心里有了一丝不忍。他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说不来，想了想自己也是一个穷鬼，甚至没有工作到处流浪的酸腐文人而已。他急忙地走出了屋子，才想起朋友说这世界最不值钱的就是没有出名的文人。
　　女人把那一百二十块小心翼翼的装进了包里，皮包是自己前几天过二十岁生日，在马路上给自己买的礼物。她看着里面攒着的钱，不禁流出了泪水。很多姐姐都说，时间久了就会习惯了，甚至不做都觉得无聊了。她会习惯吗？她有时也问过自己。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她匆忙地赶出了屋子。想一想要见小颖姐了，赶紧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钱珍妮靠在车上，看着两个人抱在一起哭。赶紧拿出香烟盒，取出来一枝抽了起来。小颖拿出一塔被纸包的钱，对女人说:“别哭了，这是一万块钱你先递回家去。”女人说:“小颖姐，这钱我不能收，你挣钱也不容易”。小颖说:“刘婷这钱你拿不拿，不拿以后就别叫我姐。”她看着小颖，眼里充满了感激。然后说:“姐，谢谢你。”
　　她拉着刘婷走到钱珍妮面前，然后对钱珍妮说:“珍妮姐，这是我同村的妹妹，刘婷。”刘婷看着钱珍妮旁边停着的车子，弱弱地说了声:“珍妮姐，我是刘婷。”钱珍妮说:“长的挺乖的，以后有事就给小颖打电话。”刘婷说:“珍妮姐，可不可以让我和小颖姐在一块？”钱珍妮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呆在哪里有什么区别。”刘婷说:“不一样的，至少我和她在一起我能睡个好觉。”
　　钱珍妮看了看这两个人，打量了下刘婷的脸蛋身材，然后点了点头。她拿出手机，找出来这一块负责的人，然后拨了过去。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珍妮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吩咐？”钱珍妮说:“你这有个小妹，我觉得挺有趣的带走了。”中年男子说:“珍妮姐，居然能看上我的人。是哪个小妹，这么有福气？”钱珍妮说:“叫刘婷。好了，过段时间如果来人我让先给你这边安排。”中年男子说:“那太谢谢珍妮姐了。”
　　她挂了电话，对面似乎还有什么话说，但她却没兴趣回过去。钱珍妮对小颖说:.“走吧！还有人等着我们呢。我让人明天过来接刘婷。”小颖对刘婷说:“我要走了，你回去收拾下东西。明天我也和他们一块来接你。”
　　钱珍妮和小颖赶到李宏志和李琪所在的包厢时，他们两个已经快喝完一瓶白酒了。李宏志在唱着小刚的成名曲《黄昏》，李琪在一旁静静地躺着。她们两个走进来后，李琪便赶紧坐了起来，眼里略带一丝不好意思。两个人走到李琪面前，钱珍妮说:“李琪，看我给你带谁来了，还认识不？”李琪尴尬地说:“认识，认识。”那荒唐的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小颖看到李琪尴尬的样子，反而大胆起来。走到李琪面前说:“哥，我陪你喝酒。”丑是丑点，不过挺有礼貌的，而且珍妮姐帮了我这么多，我不能不给她朋友面子，两个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李宏志唱完《黄昏》后才发现，钱珍妮已经回来了。看着李琪那两个人喝闷酒的样子，他居然笑了出来，李宏志说:“你们这样喝酒有什么意思，不会划拳，至少可以摇骰子啊。”李琪说:“摇什么骰子，我都喝得够多了。我想回去了，你送我下，明天还得上班。”钱珍妮说:“李琪你什么意思，我刚回来你就要走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李琪说:“我都等你那么久了，晚饭都没吃，还不给你面子？”钱珍妮说:“那就给你面子，我们吃饭再走。”李琪说:“这还差不多。”
　　湖边的小桥上，钱珍妮和李宏志在前面走着，李琪和小颖在后面走着。李琪说:“你老家哪里的？”小颖说:“汉中啊！和珍妮姐算半个老乡，都是陕西人。”李琪说:“怪不得面善，原来都是老乡。”小颖说:“哥，你也是陕西人？”李琪说:“别叫我哥了，就叫我李琪吧！那天的事情不好意思了。”她看着他，很认真地看了两眼然后说:“哦。”
　　湖旁边的艺术馆门口已经长满了杂草，李宏志和钱珍妮肩并肩地坐在草丛上。钱珍妮说:“小颖和李琪倒挺合得来的。”李宏志说:“李琪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迟早会陌生的。”钱珍妮说:“为什么？”李宏志说:“他可以做一个普通通通的人，而我们不可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钱珍妮说:“我们也可以找一个陌生的地方，过一对简单的夫妻生活。”李宏志说:“这句话，我就当你没说过，以后也别在我面前提了。至少别在我扳倒他以前提。”钱珍妮说:“这些重要吗？”李宏志说:“并不是什么对你重要，你就可以做什么的，这世界本来就没有自由的人。”钱珍妮说:“这话可不像你说的。”李宏志说:“这本来就不是我说的，李琪说的。”
　　李琪看着她们三个上了车，然后才慢慢悠悠地往厂里住宿区走着。不知不觉又路过了门口的树林，他已经忘记了当初刚来到这里给树上刻下的那个名字。说到底时间确实真的太可怕了，没有什么不能释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