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2）

　　27家里内日
　　石丙旺和金燕正在家里坐着。
　　春风低着头，从门里走了进来。
　　金燕见女儿回来，高兴地一把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去，疼爱地：“几天不着家，憨的连家也不知道回来了？”
　　春风看了一眼她，反唇相讥：“不是早就看不顺眼了？想挤兑？回不回来还不是一样？”
　　金燕一听这带刺的话，嗔怪道：“这死女子，说话也不凑住下巴。谁看不顺眼你了？想挤兑你？狗儿的……”
　　石丙旺慢慢从炕上坐了起来，看着女儿：“啊呀，憨娃娃，大人们疼还疼不够，咋还挤兑？就说这事，我们也知道你不愿意、不畅快，那我们心里不是一样？娃娃呀，这怨就怨咱生在这穷干山疙瘩上了，没法子啊。你说你哥眼看就要奔三十了……”
　　春风：“那你们谁为我想过？我这一辈子就这样，还有什么活头？”
　　
　　28院子里外日
　　秋风和那几个小伙伴正坐在磨盘上，玩掏绞绞。
　　忽然，天空中飘过一块乌云，接着，又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干雷声：“轰隆隆——”
　　秋风她们激动地望着听着这久违了的乌云与雷声，齐声地唱诵起那流传久远童谣——
　　“吼雷哩，打闪哩，
　　娘家妈妈请我哩。
　　我的娃娃真小哩，
　　我怕山水推我哩。”
　　
　　29家里内日
　　金燕看着女儿，无奈地劝说着：“唉，娃娃呀，这就是咱们的命，不认还能怎样？”
　　春风一听，气呼呼地：“命？要是你们不弄这事，我就……”说着，她一扭头，见哥哥石牛站在身后，便突然把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石牛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低着头，嘟嘟囔囔地对着妹妹：“春风，就怨你这没本事、没出息、没能耐的哥哥吧，是我累赘了你……”
　　春风一看他这副让人可气又可怜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发火了，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一甩手，悻悻地出了门。
　　
　　30白树山家院子里外日
　　满意在院子里，将各处晾干的干草慢慢地搂抱在草房前，做着铡草前的准备工作。
　　万翠莲端着一盆泔水从门里出来，她见儿子抱着干草，边走边问儿子：“哦，要铡草？”
　　满意抱着干草，看了母亲一眼：“哦，妈你忙的话，咱们过一会再铡也行，我是先准备好。”
　　万翠莲：“我没事，不忙了，准备好咱们就来吧。”
　　
　　31山坡上外日
　　丁海和春风在山坡上，一前一后慢慢地往上走。
　　走在前面的春风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丁海：“海子哥，我觉得……你和我爸……”
　　丁海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她：“咋了？跟你爸……不能谈？”
　　春风：“我觉得，你跟他谈……”说着，她忽然蹲了下来，低着头，沉思着，半晌，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丁海看着她，有些着急：“你看你，说个话，吞吞吐吐的……”
　　春风急忙解释道：“不是，我是说……你跟我爸，肯定说不通。”
　　丁海奇怪地看着她：“咋说不通？我慢慢跟他讲道理，说利害，再说，你爸也是个说理说法的人嘛。”
　　春风看着他，无奈地叹口气：“唉，不信你看，我爸我知道，可复杂哩。”
　　
　　32白树山家院子里外日
　　满意和母亲两个在院子里铡草。
　　万翠莲头上挽着一块彩条毛巾，坐在一头搭在铡刀一端的木棍上，娴熟地将一把把干草慢慢地喂在铡刀口下。
　　满意站在上面，随着母亲将草有条不紊地一下一下地喂进刀口，他也毫不怠慢，随着节奏，不断地上蹿下跳，仿佛就像一段美妙绝伦的美舞表演。
　　
　　33老杏树下外日
　　丁海和春风俩在老杏树下慢慢坐了下来。
　　丁海一边往下坐，一边瞟了坐在身边的春风一眼：“怎么，你觉得你爸的话，难说哩？”
　　坐在地上的春风听着他的话，沉默了半晌，然后，叹口气：“唉，我爸爸这人，要说讲理，谁也没他讲理，可要是他倔住了，啊呀，我看十人九马说不通……”
　　丁海：“啊呀，不会吧，春风，在我的印象中，你爸爸，虽然也没什么文化，可我觉得他在他们这一代人当中，就是不跟一般人一样……”
　　春风：“我也没办法说，反正，你要试一下也行，是红是黑，只有试了才知道。”
　　
　　34丁治友家内日
　　丁香坐在缝纫机上做着活。
　　丁婶一边慢慢地往丁香这里走，一边唉声叹气地喃喃自语：“唉，两个娃娃好端端的，就遇上这样的拦路虎，真的是掏心挖肝……”
　　丁香听着丁婶的话，一边继续做着话，一边有点不服气地：“我看我哥和春风姐两个是天生的一对，谁也挡不住。”
　　丁婶：“当然嘛，娃娃是两个好娃娃嘛，没一点麻达。”
　　
　　35石丙旺家内夜
　　石丙旺坐在炕栏上，看了一眼金雀，唉声叹气地：“唉，好雀哩，人这一辈子，在儿女这事情上，最难畅，我这才是刚开始，可我见过人家的儿女之事太多了，遇上不顺心的，真是惹冤结仇，里外都不是人……”
　　金雀：“我能理解，姐夫，这号事，我也见过不少嘛，只是这次，遇到了自己家里，真是的，谁也心里不好受。”
　　金燕哭丧着脸：“我们春风，娃娃从小到大，谁也舍不得高言一声，可这次……娃娃也真栖遑……”
　　石丙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36玉梅家内夜
　　春风躺在玉梅家炕上，闷闷不乐，默默无语，而且，还时不时地叹着气。
　　玉梅从地上慢慢走到炕栏前，看着春风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于是，便一边往炕栏上坐，一边轻声地：“春风姐，你也不要太糟蹋自己，好好跟海子哥商量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好办法。”
　　春风听着她的话，微微动了下身子：“唉，我现在就是等着好办法，可是没有啊。”
　　
　　37白树山家内日
　　万翠莲在里里外外，忙忙碌碌地拾掇着。
　　豆花坐在炕上做着针线活，做了会儿，就感觉有些困。便伸伸胳膊、展展腰。然后，就慢慢躺下来。刚躺下，她忽然又坐了起来，看着母亲，若有所思地：“妈，你说这女子，寻人家远了好还是近了好？”
　　万翠莲听着女儿这没头没脑的话，笑着：“死女子，咋记起问这个？”
　　豆花“咯咯”地笑着：“我也不知咋就想起了这。”
　　万翠莲：“嗨，好娃娃哩，这世上的事，那有个样子……这远有远的好处，近有近的好处，这看咋说哩……”
　　
　　38丁海家硷畔上外日
　　丁海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硷畔上的树底下，心烦意乱地低着头，拿着一根指头粗细的树枝，不停地在地上胡乱写着，画着。
　　丁香慢慢地来到这里，站在他身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丁海扭头看了妹妹一眼，然后，转过身，继续着他的乱写乱画。
　　丁香默默地看着他，心里感到心疼，半晌，她下意识地往他跟前挪了一下，然后，轻声地：“你就不能直接跟丙旺大叔谈一下？你们俩从小到大……咱们就是投人接债，多给点彩礼就不行？”
　　丁海听着妹妹的话，无奈地笑着：“我反正准备和他谈一次，到时候看嘛。”
　　
　　39白树山家里内日
　　豆花坐在炕上，手里拿着针线活，边做边看着母亲：“那咋说哩？妈。”
　　万翠莲：“这远了嘛，走串起来不方便，平时见面少，可见了面，就亲热多了。再说，这两口子吵吵嚷嚷、打打闹闹，也听不见，心不烦，省事多了……这近了嘛，经常见面，也不希罕。可遇什么事，喊一声就能帮忙。当然了，要是遇上个二杆子男人，就脏了，成天价打架骂仗，甚至连放个响屁也一下就传到耳朵里，你看这……”
　　豆花感慨地说：“唉，这些都碰命去吧。”
　　万翠莲：“可不是嘛，这人的命，天注定。命里叫你能，不能也要能；命里叫你㞞，不㞞也得㞞。”
　　
　　40黄土洼沟底里大路上外日
　　丁海坐在大路旁一个圪塄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时焦急地朝山坡上张望着，见上面没有动静，他便一溜，从圪塄上跳了下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然后，低着头局促不安地在路上不停地来回走着。
　　
　　41山坡上外日
　　石丙旺骑着自行车缓缓而下。临近坡陡路窄地方，他从车子上慢慢地跳了下来，然后，一边推着，一边走着。
　　
　　42沟底里大路上外日
　　丁海看见石丙旺快从坡上走了下来，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激动，便不由得自言自语地给自己壮起胆来：“你可千万不能胆怯，要沉着，冷静，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他说着，一个人竟悄悄地手舞足蹈起来，同时，那砰砰直跳的心里也在说（心语）（画外音）：“春风啊，你等着，这次，我一定要说服你爸，让他高高兴兴地承诺，把你嫁给我……”他这样想着，便赶紧从路边的一条岔道上走过去，装做一本正经地慢慢地溜达着。他溜达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张开嘴，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镇静了一下情绪，随即便再次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打起气来：“不要激动，不要紧张，要沉着，要冷静。”
　　
　　43山坡上外日
　　春风和丁香两个在山坡上缓缓地往上走。
　　丁香见春风拉在了后面，便站住，转过身来，看着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春风：“姐，不要想了，走快点，咱们上到梁上，风头高些，散散心，说不定你心情还好些……”
　　春风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丁香，然后凄然一笑：“唉，这事情不结完，怕永远也不会有好心情……”
　　丁香：“你不要灰心丧气，姐，我哥跟大叔谈，说不定还真有门。”
　　春风无奈地：“哼！我还不知道我爸？他儿子永远放在第一位。”
　　
　　44沟底里路上外日
　　石丙旺下了坡，来到沟里一块平坦的路上。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下车子，做着要骑车子的准备。
　　丁海从岔道上走出来，赶紧快步迎了上去：“哦，大叔，到那儿去？”
　　石丙旺刚准备骑车，突然听见有人和他说话，便急忙转过身来，抬起头，见是丁海。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便迟疑了片刻：“哦，是你？我到镇上去……啊，你咋在这儿？”
　　丁海激动地：“噢，大叔，我……想跟你……拉几句话，你看……”
　　
　　45山梁上外日
　　春风和丁香两手牵着手，在山梁上缓缓地走着。
　　丁香忽然停了下来，轻轻地将春风拽了一下，关切地看着她，安慰道：“姐，你心里不要太着急，我哥和我大叔……反正，我想他们两个也都是明理人，应该……”
　　春风看着丁香，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但愿。”
　　
　　46沟底里路上外日
　　石丙旺茫然地看着丁海：“拉话？要拉什么话？”
　　丁海指着那条岔道：“咱们……我看咱到那儿去……”
　　石丙旺：“啊呀，你这娃娃，有话就这儿说嘛，还有什么秘密哩？”
　　丁海鼓了鼓勇气，红着脸：“哦，行，大叔，我是说……春风换亲的事……”
　　石丙旺奇怪地盯着他：“春风换亲的事？换亲咋了？”
　　丁海：“大叔，这事……你们不能换！”
　　石丙旺更有些茫然：“不能换？咋不能换？你啥意思嘛？”
　　丁海：“大叔，我也就实话实说吧……你也知道，我和春风……从小一块耍大，我们是青梅竹马……”
　　石丙旺：“哦，这个嘛，我知道，你俩从小一搭玩耍，一搭念书，双方都对事……可这事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你说，他哥岁数那么大了，女娃娃家没人来，你说能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因此，我说娃娃，这事……”
　　丁海：“那不论怎样，你们也不能那样……”
　　
　　47山梁上树下外日
　　春风和丁香默默地坐在树底下。
　　丁香：“春风姐，你说……我哥他应该怎么跟大叔说？”
　　春风轻轻地摇摇头：“不管咋说，我想也是白说，我爸的脾气，我能不知道？但愿他俩不要打起了就好。”
　　丁香扑哧一笑：“啊呀，姐，你说什么笑话呢？”
　　春风看着丁香：“不是笑话，香子……有些事，我也……唉，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