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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家族】飞虹街120号(23)

作品名称:飞虹街120号      作者:ran.t      发布时间:2008-10-23 21:41:49      字数:4253

章瑾兰此时不知还有什么话可说,唯有“谢谢”而已。
小浩观察他们。李彤向小浩说了句什么。小浩想想说:“好吧,李彤姐。”显然他们已经互相自我介绍过了。两人一起举杯敬唐汉和。李彤说:“你要照顾好章老师,也照顾好自己。”唐汉和与他们碰了杯。
林俊贤凝视着章瑾兰说:“瑾兰,你做了这么多年老师,蛋糕上还有个填空题等着你来做呢!”章瑾兰迎着他的目光,二人对视。过了一会儿,章瑾兰终于点了点头,拿起那支裱花袋,从“花嘴”里,用鲜艳的红奶油在“生日”后面歪歪扭扭地写上“快乐”,泪珠一串串滚下。
所有人都含泪微笑,拍手唱起《生日快乐》。只有小浩唱的是英文,嗓音很好听。
歌声中门忽然开了,唐晓玲出现在门口。满屋刹时间寂静无声。章瑾兰嘴唇哆嗦起来,想说话但没说。唐汉和背上一阵发凉,直觉到一种危险,走上一步问道:“晓玲,你怎么回来了?”
他这话是好意,唐晓玲不明就里,随意地说:“怎么了,不能回来?今天是妈生日,爸爸总不好意思在今天拿我开涮吧?”向章瑾兰走过去,递上一个小盒子:“妈,我没想到家里这么多人。你人缘比我强。”一笑道:“咦,爸爸呢?”章瑾兰说:“你见不到他了!”唐晓玲说:“干嘛?躲在房里不见我?”章瑾兰说:“你永远见不到他了!”唐晓玲脸色渐渐白了,说:“你……你说什么?”章瑾兰缓缓地说:“我的意思是……”她陡然大声说:“你爸爸被你气死了!!”把唐晓玲送她的小盒子用尽全力一扔。盒子在墙上一撞,重重落地。
唐汉和大叫:“妈!”姜敏、林俊贤几乎同时也叫:“瑾兰!”林建昌、沈惠枫、李彤稍愣了下,也叫:“章老师!”人人都看着唐晓玲。唐晓玲像是才惊醒过来,一边后退,一边尖声道:“你骗人,你骗人,你骗我!”唐汉和噙着泪说:“晓玲,你冷静点,爸爸真的已经不在了!”章瑾兰无声地流泪。唐晓玲没有表情,但是眼泪淌下来。泪水越流越急,这才痛哭失声。唐汉和想去扶她,她把他一推,转身大哭着冲出门去。
小浩瞪眼望着这一幕。


十八

施玉芳和吴霞在陈燕家门外站着。
施玉芳对陈燕的外公说:“你看。”指指不远处。一个小伙子正骑在崭新的三轮车上。老人不解:“这个是……”施玉芳说:“这个脚踏三轮车是我们‘关工委’的一点心意。伍永祥伍同志跟你差不多年纪,他上去试了一下,说骑起来一点儿不费事呢。你以后收荒货就骑这个车,一天也多跑几个地方,也省点脚力。”老人唬了一跳:“不不不,燕燕去上学,已经叫你们受累了。哪能再收你们东西?全反过来了!不行不行,应该我们谢谢你们的。”施玉芳说:“什么反啊正啊、你们我们的?一共也就300块钱,算是‘关工委’的捐赠。你收入提高了,陈燕不也有个比较好的生活环境吗?”朝三轮车上的小伙子招招手:“你还舍不得下来啦?”
小伙子跳下车来,原来是小丁:“本来想把卡车开进来的,结果在路口进不来,这路真够窄的。”施玉芳拍拍小丁向老人说:“这三轮车就是放在他卡车上运过来的。”老人向吴霞看看说:“这位是……”施玉芳这才介绍:“这是老吴,是我的同事。”又皮里阳秋地添上句:“本来是我一个人来的,老吴也很关心,一定要来看看。”
吴霞向老人点头笑笑。
陈燕背着奶黄色的新书包,系着红领巾一蹦一跳走过来了。小丁饶有兴味地打量她。陈燕向施玉芳甜甜地喊:“奶奶!”又向吴霞说:“奶奶好。”这两声“奶奶”感情色彩明显有浓淡之分,显得她小小年纪也懂得亲疏远近,对施玉芳比对吴霞依恋得多。施玉芳得意地看了吴霞一眼。
吴霞却压根儿没想这么多,反而伸手捏捏陈燕的衣领子,又拉拉她袖口:“你就是陈燕吧?施奶奶成天夸你呢!”施玉芳爱怜地说:“燕燕最乖!”言下似乎夸的是自己的孙女儿。小丁说:“我女儿长大了,有这小姑娘这么漂亮就好了。”老人对陈燕说:“快叫叔叔!”又向小丁不无炫地说:“不算漂亮,聪明倒是蛮聪明的!”
二人给陈燕和老人好好鼓了鼓劲儿就回单位,进门先听见姜敏在说:“本来想给瑾兰过个生日,让她就此振作起来的,想不到……”吴、施二人对望一眼,忙问事情的始末。姜敏说了,施玉芳黯然不语,吴霞却少不了一番嗟叹。林建昌说:“这也不是三天两天的事,章老师本质上是坚强的,过一段时间就没大问题了。”姜敏说:“嗯,但愿如此。唐汉和告诉我,她今天一早就主动上班去了,真出乎我的意料。”林建昌叹道:“岔岔心思也好,比在家里胡思乱想的强。”姜敏点头说:“就是找不到唐晓玲,这件事急人。她们母女俩实在需要好好谈谈。”随口问道:“昨天小勇怎么没去?”
林建昌说:“谁知道他?放了学就没来家。等到六点半,我和俊贤就先去了。”姜敏说:“上晚自习啊?”林建昌说:“好象没有嘛!今天早上俊贤问他,他说上同学家玩的。小孩子嘛,都喜欢玩。”姜敏想说什么,见施玉芳在旁有话要讲的样子,就没有作声。施玉芳说:“又了掉一桩心事。”林建昌说:“送去啦?”施玉芳点头坐下:“祖孙俩可高兴了。”朝手掌呵了口气:“这天是越来越冷了。”自己去充了个小热水袋。吴霞接口说:“冷了就更用得着了。”她又在织毛衣了。施玉芳忽然明白了:“哦,你昨天特地跟了去,又摸领子又摸袖子,就是要给陈燕打毛线衣的?”吴霞憨厚地笑着:“可不?平常那些是按一般尺寸打的,差不多的孩子都能穿。陈燕太小了,得专门织一件儿。我看了她的腰身,心里好有个数。”把那件才开了头的毛衣举给施玉芳看:“怎么样?”
施玉芳最近一直对吴霞冷潮热讽,这时见吴霞心地一片光风霁月,相比之下,自己未免太小气了些,终于友善而不无惭愧地笑了:“毛线衣没看出来怎么样呢,人是个好人。”吴霞笑道:“你个老施,又笑我了。”
姜敏感到这一问一答间微妙的变化,开心地笑了。
同一时间,她女儿李彤却是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办公室。她有一件想了几天的“大事”要办。她叫了声:“陆老师。”陆伟竟本能地朝旁边看了一下。那边还坐着两位老师,其中一位就是章瑾兰。
陆伟说:“什么事?”李彤说:“我有个句子不懂,想问一下。”走近身,弯下腰,把语文书搁在桌上,翻到中间,原来夹着一版药片,是治胃病的“胃服安”;另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上次看陶瓷时,你提到胃不舒服。程瑶姐回来之前,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表妹。”陆伟心中一动,抬头看她。李彤也看着他:“您给我讲一下好吗?”章瑾兰和另一位老师都在埋头改作业,只有钢笔划在纸上的“沙沙”细声。
陆伟指着书的空白处,煞有介事地说:“这句话……这句话表达了作者的感激之情。”他伸手把药和纸条收起来说:“作者同时也表示他不会辜负朋友的细心和苦心,会以最好的状态去争取胜利。”顿了顿说:“这篇课文很感人,每次读到这一句,我都像第一次那么感动——听懂了吗?”李彤微笑,眼里却渐渐湿润了:“听懂了!”她也不说“再见”,就这么急急地去了。陆伟望着她的背影,不觉有些失神。他没有发现,章瑾兰扫了他一眼。
当晚章瑾兰回到家里,吃过晚饭,仍去批改作业。唐汉和走进来找东西,蹑手蹑脚。因为腿不方便,又不敢发出声音,姿势很别扭。章瑾兰说:“汉和。”唐汉和带点羞涩地笑笑:“哎呀,还是把你惊动了。”章瑾兰说:“没有。你要找什么,慢慢找好了。有声音也没关系。”唐汉和说:“嗳。”
有人敲门。章瑾兰到客厅开门,是林俊贤。章瑾兰说:“进来坐。”林俊贤问道:“你一个人?”章瑾兰答道:“汉和在我房里。”林俊贤说:“我看到有潘长江的小品VCD,就买了一盘给你,没事看着玩儿。”章瑾兰稍愣了一下说:“俊贤……谢谢你!”把VCD接过来。林俊贤说:“昨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其实晓玲倒是好心……”章瑾兰说:“我知道,我是因为老唐,所以控制不住自己。”林俊贤说:“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也有过丧妻之痛。相扶相持走了十几二十年,忽然就没了,一时确实接受不了。不过……我现在……对吧?”章瑾兰笑了笑说:“我明白,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林俊贤说:“我就是听说你急着上班,估计是心里空得慌,要找个事做做,这反而证明你心情还很不好。”章瑾兰说:“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我觉得你没有现在细心。”林俊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人总是会变的,不过有人变好,有人变得不好。对了,有件事,我不大方便跟姜敏说,你看你有时间是不是给她提个醒?”
章瑾兰听到这话,倒有三分意外,疑惑地说:“什么事?”林俊贤说:“我有点担心,彤彤这孩子……早恋。”这话刚触着章瑾兰的心事,她皱了皱眉说:“是吗?”林俊贤说:“有次在街上看到她和一个小伙子逛街,就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彤彤对他的态度很亲密。”章瑾兰追问道:“那小伙子什么样子?”林俊贤说:“高高的,很阳光的,大概比彤彤高半个头?”章瑾兰说:“还有点书卷气的?”林俊贤说:“我没看清,怎么,你怀疑谁?”章瑾兰说:“我是下午刚好看到……”想了想说:“你先不忙跟旁人说,跟姜大姐也不要说。我要找那个人谈谈。能不惊动大家就最好了。”林俊贤说:“大事化小当然好了。你认识那小伙子?”章瑾兰说:“但愿我猜错了——那是彤彤现在的班主任陆伟。”
唐汉和在房门口偷听,一脸惊诧。
林俊贤和章瑾兰都不防隔墙有耳,继续聊了一会儿,商议定了,林俊贤才告辞出来。他回到家中,见林建昌拿一副象棋摆着,自己跟自己下,他便笑道:“爸,你棋下得这么好啦?都找不到对手了。”林建昌笑了:“哪啊,等你们等得心焦,走两步玩玩。”林俊贤却听出话中有因:“小勇也没回来?”林建昌说:“是啊!我刚才还说,都几点钟了!大的也不回来,小的也不回来。”林俊贤说:“别是出了什么事了?我就怕他在外面捣乱。”
林小勇如果听到林俊贤的话,大约会钦佩父亲的先见之明。此刻,他正和几个同学挤在巷子幽暗的拐角处,像是在等什么人。邻近的马路上有一辆车驶过,车头灯一扫而过,一瞬间可以看见林小勇紧张的脸,转眼又是模模糊糊的夜色。
有个人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快,快,来了!”另一个人说:“准备好啦?”林小勇等几人“嗯”了一声。巷子里唯一的一盏路灯忽然一闪一闪起来,显然是坏了。林小勇说:“这灯从来不亮,这会儿倒跳起来了。”另一个人说:“不管他,来了!”
一人推着自行车走近。埋伏着的众人一拥而上把他推倒。自行车横在地上,前后轮还在转着。路灯一闪一闪,忽明忽灭,伴随着被打的人的哀嚎。路灯越跳越急,被打者越叫越惨。“啪”的一声,灯管炸了,惨叫声也弱了,变成了低低的呻吟。林小勇等人一哄而散。自行车“轧、轧、轧”地,终于停止了空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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