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一地鸡毛

　　一、讨债的
　　赵利和爸妈在产房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护士出来告诉他们，李芳生了个儿子。全家人都高兴极了。
　　李芳是顺产，从产房出来状态不错。赵利看着包裹在襁褓里小小的红皮肤皱皱的婴儿，有些手足无措。后来，赵利终于鼓足勇气把儿子抱在怀里，那软软的感觉，让赵利心中升腾起一份浓浓的父爱。赵建国看着孙子，赵利出生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而现在赵利都当爸爸了。赵建国心中感慨，不禁要老泪涌出了。王桂花则一会儿笑着对婴儿喊“孙子”，一会儿问李芳感觉怎样，一会儿又安排赵利去买吃的。一家人其乐融融。
　　不过接下来，赵利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这孩子总是哭闹，尤其是夜里。为了不影响李芳和同病房的人休息，赵利只得抱着婴儿到走廊上哄着。小婴儿可不是那么好哄的。任凭赵利使出浑身解数，抱着、拍着、摇着、或者哼着歌儿，小家伙还是一会儿睡一会儿醒一会儿闹，弄得赵利根本没法睡个囫囵觉。好在走廊上和赵利同样命运的初为人父者有好几个，让赵利心里稍微觉得好受些。孩子的哭闹，有时候完全无道理可讲，奶也喂了，屎尿也清理了，他还是哭闹，大人们对着一个婴儿除了忍耐，全无办法。
　　白天等王桂花从家里送来营养饭菜后，赵利可以回家好好补一觉了。李芳就更辛苦了。夜里要被孩子吵醒，白天她还是要陪着孩子，要哄要喂奶。即便白天孩子睡着的时候，病房里人进人出、声音嘈杂，她也没法睡觉。
　　隔壁床的产妇也是被孩子折磨得够呛，感慨说：“要是我有钱，就去住单人病房了。”
　　赵利抱着孩子苦笑，单人病房一百块一天，普通病房三十块一天，这价格差一般人还是有些心疼舍不得钱的。毕竟，之后养孩子还有更多的花销啊。孩子的奶粉、钙粉、鱼肝油、纸尿裤、奶瓶、衣服等等，花钱如流水一样，滔滔不绝。年底赵利的年终奖有五千，李芳的年终奖有三千，加上平时存的钱，两人的积蓄已经有了三万。自从李芳住院开始，七七八八地买东西，付医院的费用，就已经花了三千多了。李芳算是生产顺利的，自己顺产，孩子也没有问题。产房里有些产妇各种产后病症，或者孩子的问题，花费就更多了。
　　李芳在医院里住了七天，结算住院费的时候，一共花费六千多，自费部分花了两千多。
　　出院那天，赵利带着李芳和孩子坐出租车回家。看着李芳抱在怀里熟睡的孩子，赵利轻轻捏了下他的脸蛋，说：“你真是个来讨债的。”
　　二、崩溃
　　李芳和孩子回家后，日子变得更辛苦了。
　　研究生班第二期寒假课程又开始了。赵利和李芳只有尽快完成研究生课程，才能有在云河学院的立足之本。
　　李芳还在月子里，为了不耽误学业，李芳向研究生处申请了不上课，只参加安排在年后的课程结业考试。赵利白天去上研究生班课程，晚上还要和李芳一起管孩子。偏偏这个寒假，因为到过年前的时间只有不到三个星期，所以研究生班的课程安排得非常紧凑，连双休日都没有休息。白天的课程狂轰乱炸，晚上的孩子哭闹不停，赵利感觉自己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终于在一个夜里，赵利又被孩子的哭声吵醒了。李芳让赵利去冲点奶粉。赵利在迷迷糊糊中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冲好奶粉给孩子吃。结果孩子一喝哭得更厉害了。李芳摸了下奶瓶，责怪赵利：“这么烫，孩子烫着了。”
　　赵利虽然觉得奶瓶有点热，也算不上烫。耐着性子凉了会，再给孩子喝，孩子喝了两口便不喝了，依旧哭闹不止。赵利的耐心终于被消磨尽了，大吼着：“你吃不吃？不吃？算了！我不管了！”赵利气呼呼地把奶瓶一放，把孩子往床上一扔，抱了被子枕头睡到了客厅沙发上。
　　李芳心疼地抱着孩子一边哄，一边责怪赵利：“你干嘛这么凶？他是小孩啊。”
　　听到动静的王桂花也穿衣起来了，一边帮着李芳安抚孩子，一边说着李芳：“你别说赵利了，他明天早上还要去上课，多辛苦的。”
　　李芳说：“谁不辛苦啊？我白天黑夜地带孩子，还要抽空自己看书学习，我也辛苦啊。”
　　王桂花叹着气说：“还不是怪你奶水不足，你要是能自己喂奶，就不用起来冲奶粉了嘛。小孩子，肯定不喜欢吃奶粉的嘛。”
　　李芳委屈地带着哭声说：“我有什么办法啊，这怎么能怪我。”
　　赵利在沙发上用被子捂着头，心里后悔着，早知道不该要这孩子，真是大大的拖累啊。
　　三、矛盾
　　就这么混乱不堪地熬着，一日复一日，情况终于有所好转了。孩子的作息慢慢有规律了。赵利和李芳带孩子的经验也多了。孩子一哭闹，两口子便能熟练地配合着操作解决，实在解决不了，就抱着孩子到室外玩，或者由他哭去，哭累了自然会睡了。
　　其实孩子不哭闹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粉嫩的肌肤，肉乎乎的身体，清亮的眼睛，嘟着吹泡泡的嘴，像个小天使。赵利和李芳逗着孩子，为孩子的一个小动作一个小表情开心不已。这时候，赵利又觉得做父母的是最幸福的了。
　　可是王桂花开始不开心了。王桂花和赵建国到林城一个多月了。每天，王桂花负责家里的买菜烧饭，帮忙带孩子，洗衣服洗尿布。为了省钱，从医院回来后，孩子只有夜里才用尿不湿，白天都是用尿布。虽然赵建国、赵利和李芳也会抽空帮下忙，可是家务活还是主要是王桂花在干。辛苦的劳作，使王桂花的腰痛病又犯了，王桂花心里越发有了不满，干活时，便免不了抱怨，说自己命不好，做牛做马伺候人，实在太辛苦。赵利父子俩是王桂花伺候惯了的，没觉得王桂花的话有什么。对于李芳来说，便觉得王桂花句句都是在说伺候的是自己，心中也是不高兴，虽然没有说出来，对王桂花的态度是越来越冷淡了。
　　除夕夜一家人围坐吃年夜饭，初一初二带着孩子逛商场，气氛还算热闹和谐。年初三全家人呆在家里，逗着孩子，看着电视。赵建国说了句：“这边太没过年气氛了，还是东集热闹。”云河学院本来就在郊区，加上又是寒假放假期间，诺大的校园只有住宅区几幢楼的部分住户在，所以过年期间实在很冷清，连鞭炮也只响了十来声。而在老家，过年时全村鞭炮声天天不断，可以赶庙会，可以去亲戚家拜年吃饭，那热闹劲，实在让赵建国想念。
　　王桂花便趁机说：“那我们回去吧。还可以赶得上拜年。”
　　赵利不高兴了，说：“过完年，我和李芳都要考试，你们怎么能回去。”
　　王桂花被儿子说了，有些心虚，只是讪讪地说：“那是，不能走。”
　　过了年，赵利和李芳研究生班的考试终于结束，还有两个星期要开学了。
　　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王桂花又提出想回家了，并且一个劲地揉着腰说：“我的腰痛死了，还是要找村里的李大夫看看才行。”
　　赵利有些心疼妈妈身体不舒服，不过面对现实，只有无奈地说：“我带你去镇医院看看吧，你们不能回去，马上开学了，我们都要上班，孩子谁来带？”为了减少家里的经济负担，李芳下学期还是选了两门课，每周六学时。
　　王桂花瞥了李芳一眼，说：“我这是老毛病了，也不是马上能看好的。要不，让李芳爸妈来帮下忙？”李芳的父母在李芳生了孩子后，来林城看望过李芳和外孙。但是因为两人都还在厂里上着班，所以只呆了两天便回家了。
　　李芳当即反驳说：“我爸妈都在上班，怎么来啊？”李芳忍不住心中的不满，继续说道：“当初你们不是说孩子你们会帮忙带吗？现在这样临时撂挑子，你让我们怎么办？”
　　王桂花也叫道：“我也是没办法啊，身体不好啊。那么多活都是我干！”
　　李芳说：“是，你是辛苦，可是我带孩子不辛苦吗？我也有帮你干活的。”
　　王桂花说：“你能帮我什么，就是择个菜，洗个米......”
　　赵建国用筷子敲了敲碗边，厉声喝止两人：“都不要吵了。”
　　婆媳两都住了嘴。不过自此后，婆媳间越来越多的口舌相对，家里的气氛越来越不好，赵利是越来越觉得为难了。
　　一天，赵建国和赵利商量：“你妈确实身体不舒服，我也干不了什么活。你们看看要不请个保姆？你上班也有两年了，请个保姆的钱总有吧？”
　　赵建国以前问赵利收入的时候，赵利都打着哈哈，说个比实际收入高的数字含混过去。现在总不能说自己没钱请保姆吧？赵利只得答应赵建国，自己会去找找保姆看，让父母等找到了保姆再走。而据赵利的了解，在林城请一个保姆，最少要一千块。就是自己找得到保姆，以后能供得起吗？
　　赵利心中是深深的叹息，贫贱夫妻百事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