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大年初一，太子麾下参将在栖霞寺遇袭，差点送命。同日，贺尚书的长公子在栖霞寺被蒙面人所伤。急报大理寺彻查。
　　此事迅速在朝中传开了。有人说，这个参将是得罪了什么人了，大年初一招来了报复；有人说，这是杀鸡给猴看，肯定是有人要对付太子，看来有人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有人说，学武之人，好勇斗狠，弄不好，其实是那员参将在栖霞寺故意捣乱，然后被人收拾了，却恃着是太子的人，报大理寺，想公报私仇吧；有人说，那个男人只是跟人打了个架，打输了，不自己悄悄擦屁股，居然还报大理寺，真是脸皮有够厚的；有人说，那些武将自以为有点本事，平时就到处欺负人，这一次被人打了，丢尽了脸皮，为了挽回颜面，就说是遇刺，实在是太可笑了……真是什么说法都有。至于那个参将是谁根本没什么人关注，而更别说那个救了人的人了。
　　至于贺尚书长公子的被伤，也是流言四起。对于贺公子的平日所为，很多朝中人都颇为不齿。贺之荣是京中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到处寻花问柳，欺男霸女，更是得罪人多了。此次被人教训了一顿，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除了那些想巴结讨好吏部尚书的人之外，几乎没有几个是同情贺之荣的遭遇的。
　　而当以上两人联系在一起时，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到，太子的参将和太子妃的长兄可能是相约一起寻欢作乐的，而其间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暗中报复了。而这种“八褂”消息，更是被人添油加醋，各种版本都在流传。
　　最头痛的却是大理寺卿崔中元，事关吏部贺尚书的长公子，还有太子麾下参将，事情可大可小啊。而偏偏无论怎么审问那几名僧人，都毫无收获。
　　而上官天宇听了却是大惊失色，他知道阎肃就是太子这次带回京城的唯一一名麾下的参将，他在朝宴上也看到司马浩云突然急匆匆地离开了，同时离开的还有凤翎。当时，他还很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竟要太子亲自去处理。如今看来，竟是阎肃遇袭了！如果只是其他普通将官，是不可能惊动太子之驾的。只有阎肃出事了，才会让司马浩云如此慌张！
　　大年初二还没有开朝。上官天宇急急赶往越王府。
　　“上官将军，太子殿下不在府内，请将军改日再来吧。”守卫官客气地说。
　　“那么，本将军想见阎参将。”
　　“上官将军想见阎参将？但是……”守卫迟疑着。
　　“请马上进去禀报，就说上官天宇来访。”上官天宇正色道。
　　守卫不敢怠慢，立刻进去报告了。
　　“上官天宇？他又来做什么？”小元子直皱眉头。
　　“回禀元公公，上官将军要见阎参将。”
　　“什么？他想见公子？这……你就说阎参将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是，元公公。”
　　上官天宇听说阎肃身体不适，更急了，坚决要见。
　　守卫不敢直接回绝镇北大将军，只得又进内禀报了。
　　小元子无奈，便请上官天宇进来，他在外府小花厅里等候。侍从引着上官天宇来到外府小花厅。
　　小元子首先拱手行礼：“上官将军。”
　　“元公公？本将军要见阎肃。”上官天宇只看到小元子，不禁皱起眉头。
　　“上官将军，实在抱歉，公子刚吃了汤药，已经休息了。小人不敢惊醒公子，以免影响公子的康复。”小元子不慌不忙地说。
　　“吃汤药？她为何要吃汤药？她身体为何不适？”上官天宇内心焦躁，恨不得马上冲进内府找阎肃问个究竟，却又不能直闯太子的越王府。
　　“上官将军，想必是听说了大理寺之案而来的吧？”
　　“元公公，遇袭的真的是阎肃？”上官天宇声音微微发抖。
　　“正是。因此，公子暂时不能见客。”
　　“她受伤了吗？伤在哪里了？严重吗？司马浩云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派人保护她？”到后来，上官天宇简直是在怒吼。
　　小元子吓了一跳，这个上官天宇怎么回事？怎么会和主君一样的情绪反应？难道，这个上官天宇和主君一样？
　　“本将军必须要见她，我要亲眼见她一面！”
　　“上官将军，别担心，请听小元一言。”
　　上官天宇愤怒地瞪着他。
　　“上官将军，公子并无大碍。已经请宫中的太医来瞧过了，说需要好好静养。太医开了几个方子，小元每日都亲手为公子熬药，公子的日常都是小元亲自侍候的，将军大可放心。”
　　“那她到底受伤了没有？”上官天宇更急了。
　　“公子受了一点伤，主要是被震伤了内腑，因此需要静养，其他并无大碍。”
　　“震伤内腑？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天宇大惊，如果震伤了经脉那可不得了了！
　　“听说刺客是使一根大铁棒的，公子大病未愈，力气不济，在交战之时被棒风所伤。具体情况，小元没有亲眼目睹，因此并不清楚。”
　　“什么？使大铁棒的刺客？他为何要刺杀素儿？你们当时都去哪里了？她身边就没有一个人吗？”上官天宇又惊又怒。
　　小元子深深地低下了头：“是，是小元的过错。小元万万不该让公子独自一人先上山的！”
　　“你！哼，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上官将军，如要了解详情，请到大理寺查案宗，详情已经上报大理寺了。如果你想听公子亲口述说，那只能再等几天，等公子稍好一些，可以见客了再来。”
　　“你！难道这诺大的王府就没有一个人是知道的吗？”上官天宇喝道。
　　“这……上官将军，还有一人对情况应该比较清楚，将军可以去询问此人。”
　　“谁？”
　　“叶思涵，叶卫尉。”
　　“叶思涵？”上官天宇一愣，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在哪里听过呢？
　　“对，正是叶思涵在紧急关头救了公子的。他也见到了那个刺客，相信他能回答将军的一些问题。”
　　“是叶思涵救了阎肃？”
　　“是的，上官将军，多亏了这位叶卫尉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这姓叶的如今在何处？”
　　“他是王城禁卫军，住处在哪，小元不知，但应该可以在禁卫军处打听到的。而且，大理寺立案后，应该也要找他调查的。”
　　叶思涵？上官天宇决定亲自去找他问个究竟。
　　“元公公，你说，请宫中的太医来诊治过了，太医可有说什么？”
　　“太医说，公子的内腑受了伤，需要安心静养，不可费心劳力。殿下已命我等小心侍候了。公子的一切都由小元亲手操办。请将军放心。”
　　上官天宇心中忐忑，思潮起伏：太医既然来了，那么，素儿的身份就毫无疑问已经暴露了，所以，司马浩云不许她见外客，而且，还指派太子身边第一近侍元公公贴身服侍！素儿呀，素儿，难道，难道以后我上官天宇就再也不能见你一面了么？以后，你真的要进入他的东宫么？你真的愿意跟着那个拥有三宫六院的男人么？那个男人此时对你只是一时迷恋，没有多久，他就不会再珍惜你了，他的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你明白么？你难道已经忘了天宇哥哥了么？你忘了我们曾经……他胸口一阵刺痛，心如刀割。
　　小元子看着一直在发愣的上官天宇，不知他在盘算着什么，忍不住说道：“上官将军，不是小元故意阻拦，不让你见公子，实在是君命难违，太子殿下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公子养伤！请将军海涵！”
　　上官天宇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淡淡道：“司马浩云打的什么主意，本将军很清楚。既然阎肃已休息了，本将军自然绝不肯影响她养伤的。但请元公公转告阎肃，本将军过几日再来看她吧。”
　　“是，小元定当转告。”小元子深深一揖。
　　
　　“上官将军？”叶思涵惊讶地看着眼前英伟的男人，他比起十年前的那位年轻的少年将军，显得更成熟更深沉更挺拔了。
　　“叶卫尉，多年不见了。”上官天宇微微点了点头。
　　“上官将军亲自前来找思涵，可是为了阎肃兄弟？”叶思涵单刀直入。
　　上官天宇微微一怔，随即淡淡一笑：“正是如此。本将军听闻昨日正是叶卫尉救了阎肃，特来请教一二，希望叶卫尉能知而不言，言而不尽。”
　　“上官将军请说，思涵定当尽力而为。”
　　“好，能否请叶卫尉说一说昨日的情况？请务必详尽。”
　　“是，上官将军。”叶思涵一面说着一面请上官天宇上座，侍从上前奉茶，然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昨日，思涵无需守值，便约了贺公子，一起拜访正一大师。”叶思涵慢慢说道，“正一大师乃栖霞寺的一位高僧，曾给与思涵很多教诲。虽然思涵并没有正式拜师，但思涵一直以师侍之。贺公子也希望能有机会聆听大师的教诲。因此，思涵便同意为他引见。昨日乃大年初一，贺公子自有家务事需要料理。所以，思涵便与贺公子约好，在正一大师静修处等他。但昨日思涵一直等到快到午时仍不见贺公子，思涵担心贺公子走错路了，就想出来寻他。当思涵走到那条路上时，就听到林子里有很大的动静。这在平日里是很罕见的，而昨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即使有僧人想要伐竹，也不可能挑在大年初一来做。而且，思涵还隐约听到了有人呼叫的声音。再者，思涵也担心贺公子，于是，思涵就过去看看情况。结果，却看到有一个蒙面人在攻击一位公子。思涵就冲上去了。”他停了下来。
　　上官天宇并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叶思涵喝了两口茶，歇了一歇，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又慢慢说下去：“那蒙面人的臂力极大，思涵的长剑被那铁棒砸到，差点脱手。思涵知道遇到了劲敌，当时本打算把最近所学到的几式重剑练一练的。但那人却只是和思涵交了两个回合就走了，而且，他也没有认真出手，就象是，只是意思了一下，就突然走了。”他又停了下来，等待上官天宇发问。
　　“叶卫尉是否可以预估一下，如果那蒙面人与你认真对战，你有几成把握战胜？”上官天宇问道。
　　叶思涵微微苦笑：“思涵昨日回来，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思涵自问并没有必胜把握，最多也就战成平手吧。”
　　上官天宇脸色有点发青：“那阎肃当时……伤势如何？”他内心充满了恐惧，素儿是什么水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上官将军请放心，阎肃兄弟并无大碍。”叶思涵仿佛很明白他的心情，马上安慰他，“当时，思涵也马上去察看那位公子的情况。他虽然是倒在竹堆之中，模样是比较狼狈，但身上并无血迹。当思涵询问时，他的反应也是很清醒的。只是身上已脱力，站不起来而已。”
　　“叶卫尉的意思是说，那蒙面人虽然貌似在攻击阎肃，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下毒手？”
　　叶思涵点了点头，说道：“思涵仔细思量昨日之事，好象有点明白那蒙面人为何只是跟我交了两个回合就走了。其实，那人可能一直都在等着有人插手，这样，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这是为何？”
　　“思涵也在想这个问题。也许，只有知道那蒙面人是何人派来的，我们才能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吧。”
　　“那么，贺之荣又是怎么回事？”
　　“嗯，贺公子也是那蒙面人所伤。听他说道，当那蒙面人突然冒出来的时候，他正和阎肃兄弟在一起。那蒙面人是冲着阎肃兄弟而去的，贺公子想帮忙，才一个回合，那蒙面人就把贺公子踢伤了。”
　　“那蒙面人居然把贺之荣踢伤了？”上官天宇有点惊讶。那蒙面人没有伤阎肃，却伤了贺之荣，而后来也没有认真对付叶思涵，这实在让人费解。那人到底是根据什么来行动的？
　　“嗯，联系到那蒙面人对阎肃兄弟的攻击，他一下子就把贺公子踢伤了，实在让人费解。”
　　“叶卫尉，如果在路上碰到那蒙面人，你是否还能认得？”
　　叶思涵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那蒙面人不仅蒙面，还把头发、耳朵等包得严严实实的，也不说话，走在路上，真的难以辨认。”
　　上官天宇陷入沉思之中。叶思涵默默地看着他，忽然说道：“上官将军，为何，如今，阎肃兄弟跟着太子殿下？”
　　上官天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本将军调到北疆了，阎肃留在了南疆，太子，去了南疆。”
　　“将军当时，为何不把阎肃也带上一道去北疆？”
　　上官天宇只是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叶思涵轻声说：“如今，想必太子殿下很重视阎肃兄弟吧……”
　　“何出此言？”上官天宇盯着他，他只不过昨日见了阎肃一面，他怎么就认为司马浩云对阎肃很在乎呢？
　　“太子殿下派元公公侍候阎肃兄弟。而且，昨日，元公公见到思涵与阎肃兄弟一起时，他甚是生气，还以为思涵对阎肃兄弟无礼呢……”
　　上官天宇只能苦笑，司马浩云的心思竟是如此容易被人猜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