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情系焉耆

　　陶昌跟随龙突骑支去焉耆，一路畅谈。
　　陶昌责怪说：“干嘛征税，害得老百姓要造反？”
　　龙突骑支说：“不征税，我们吃什么？”
　　陶昌很纳闷，想：“他们本来就吃喝老百姓的东西，这就是蒙旭说世外存在的阶级斗争么？”
　　龙突骑支看他困惑不解，说：“难道你们的大唐皇帝李世民自己种田吃？”
　　陶昌说：“不会。”
　　龙突骑支说：“这就对了，高贵的人自然吃普通人的，即便是远古时期的大禹，必然也吃百姓的饭。”
　　陶昌说：“大禹离我们几千年了，很难说吧。不过，你千万不要过分盘剥百姓，百姓日子过得多艰难啊。”
　　龙突骑支说：“这个自然，你看我都处理了害民的首领了。就像养母鸡，你要吃它的蛋，不能全吃，不然后代都没了。”
　　陶昌说：“这种比喻不恰当吧，人和母鸡怎能相比？”
　　龙突骑支说：“是我说错。这次差点吃大乱子，我原来安排弟弟来处理，他身体不好，我才亲自来。要是他来，估计要被烧死了。”
　　陶昌说：“你千万不要记恨于我，我是被迫的。”
　　龙突骑支说：“我怎么会记恨于你呢？想当初，我们在高昌一起战斗。”
　　陶昌说：“是啊，出生入死共患难。”
　　龙突骑支问：“你找我来干嘛？”
　　陶昌说：“大唐皇帝李世民打算攻打高昌，希望与贵国联合攻击。”
　　龙突骑支恍然大悟，说：“难怪你来找我，难怪你出没于高昌。”
　　陶昌说：“怎么样？高昌时常为难大唐，也劫掠贵国领土和财富，我们联合起来打高昌，高昌必败。”
　　龙突骑支沉吟许久，说：“可以，只是有条件。”
　　陶昌问：“什么条件？”
　　龙突骑支说：“胜利之后，将高昌劫掠的焉耆国土还给我们。”
　　陶昌说：“我觉得是可行，不过要请示大人。”
　　龙突骑支说：“好。不忙回去报信，到我焉耆国逛逛，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陶昌说：“我可不客气了。”
　　他们过了铁门关—经库鲁克山至员渠城的咽喉要道，呈现在眼前的是农田，恰似到了世外桃园。
　　焉耆国，是一个建立在绿洲上的农耕生活形态的城郭，是唐通西域北道必经之地，这里土地肥沃，种有稻、粟、麦，兼畜牧；这里的人有喝葡萄酒的习俗，也热爱音乐；这里资源丰富，文化发达，佛教在其国内有着很高的地位和众多的信徒，佛教艺术也曾繁盛灿烂；这里盛产胭脂，也盛产良驹，还有鱼盐蒲苇之饶。焉耆国王治员渠城。去长安七千三百里，户四千，口三万二千一百，胜兵六千人
　　陶昌看到美丽的田园风光不禁陶醉了，想不到西域还有家乡一样美丽的田园，他情不自禁地感叹：“真美啊！”
　　龙突骑支说：“我们的祖先眼光好，找到这块风水宝地。”
　　陶昌听到他说起祖先，问：“龙突骑支，你为何姓龙？照理只有中原人信奉龙。”
　　龙突骑支说：“我国特产宝马良驹焉耆马，与号称‘天马’的大宛马有的一拼。焉耆马特别善走，甚至初生幼驹即行侧步，故有‘焉耆马胎走’之美誉。焉耆马还有‘龙驹’、‘海马’之美称。焉耆马游泳的姿势也十分美丽大方，就象一条龙在水中飞跃，由此人们才称其为‘海马’。在焉耆，有一座博斯腾湖，神话中称之为西海。掌管西海的西海龙王有三个儿子，心地都非常善良。有一年，焉耆地区火神当值，大地久旱，牧草枯萎，人畜都饿死了，西海龙王的三个儿子看着不忍心，背着父亲，违反天条，吸贮了西海之水后腾空而起，行云布雨。骤然之间，天地间风驰雷鸣，瑞雨普降，一昼夜，三位龙子就用甘霖驱除了旱灾，拯救了焉耆。尽管三位龙子做了好事，却冒犯了天条，因此被贬为马，放逐焉耆。龙王之子所化的神马，与凡马代代配繁衍，焉耆从此遍布神骏。因为这些马是龙王之子的后代，焉耆人于是就称之为‘龙驹’、‘海马’。我的祖先从小骑的是焉耆马，流传下来说见过这三位龙子，所以取姓为龙。”
　　陶昌说：“元孟同我讲过焉耆马，今天看到你的坐骑，健步如飞，让我耳闻不如一见。”
　　龙突骑支带陶昌到了员渠城，略呈长方形，城墙均呈现出平直、坚实的姿态，雄伟壮观。
　　龙突骑支说：“这条护城河，就是灌溉水田的水源啊。”
　　陶昌说：“雄伟的城墙，美丽的河水，好地方啊。”
　　陶昌发觉城墙都有许多的洞穴，奇怪地问：“龙突骑支，这洞有什么用？”
　　龙突骑支说：“这洞有贮藏室作用，也可用来躲避箭矢。”
　　龙突骑支手下让人大开城门，士兵们分列两边，吹奏鼓乐，欢迎龙突骑支凯旋而归，龙突骑支弟弟龙先那准在城门口迎接。
　　这里与浮图城截然不一样，有些像高昌城。商贾来往众多，焉耆人喜欢经商谋利，其珍奇异玩殊方谲诡不识之物……举国臣民负钱怀货。
　　陶昌下马，随手从人家手里接过来，使用的货币竟然有“开元通宝”钱币、波斯萨珊王朝的银币。
　　他们诧异，龙突骑支说：“这是本王的朋友，有点好奇。”
　　他们笑脸相迎。
　　街上卖的物品应有尽有，有金铜饰件、料珠、石珠等装饰品，有罐、瓶、盘、杯、灯、锅等陶器，还有铜镜、包金铁剑、金带扣、金质带扣等家用品。
　　三耳红陶罐引起了陶昌的注意，陶昌拿过来一看，发觉造型极为精美，器壁很薄，制作精细，在每个耳上都有一个模制的头像，脸形圆润，有的神情安详，有的庄重严肃。造型十分精美，功底厚重，形式别致。
　　龙突骑支二话没说，就给他买了，当做礼物送给陶昌。
　　陶昌说：“谢谢，只是我这个走江湖的，带这个瓷器到处走，也不方便。”
　　龙突骑支说：“这件还算精小，算是我作为朋友的一点心意。”
　　陶昌说：“你不是说王宫内有很多的夜明珠，那个当礼物还差不多。”
　　龙突骑支示意不谈，他们继续赶路。
　　龙突骑支准备了丰盛的宴会招待陶昌，让陶昌心满意足，想不到之前还在生死之间，如今却在享受荣华富贵。
　　龙突骑支后让宫中艺人表演精湛的歌舞，陶昌看得如痴如醉。
　　龙突骑支说：“陶昌，有这么多美丽的女子，你可以选一个。”
　　陶昌说：“已有心上人了。”
　　龙突骑支说：“男人们，不嫌女人多，再说我们焉耆女子貌美。”
　　陶昌摇摇头说：“我秉持忠贞不二信念。”
　　龙突骑支赞许说：“看不出啊，你挺有自己想法的。不过，像你的人不多。说你们的李世民吧，与长孙皇后恩爱夫妻，让人们都知晓。但李世民不照样是后宫佳丽三千么？”
　　陶昌说：“我承认太宗英明，但我反对一夫多妻，牺牲了佳丽们的幸福，导致很多男的再也找不到老婆。男女平等，人人平等，这是社会应该具备的条件，不然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总有很多憾事。”
　　龙突骑支说：“你说的蛮特别的，可多少人能做到。我比你们李世民好多了，也就三四个老婆。”
　　喝数杯酒后，人有点晕乎乎的，讲话就不再忌讳了。
　　陶昌问：“我向你要夜明珠，你不答应就罢了，何故装得如此神秘？”
　　龙突骑支悄声说：“这些都是祖传宝物，是传世宝贝，我们都封存的，省的兄弟姐妹相互争夺。你大声找我要，岂不是让兄弟姐妹以为我在随意动用祖传家宝，引发各种各样的猜忌。祖训是不得动用一切祖传宝物，谁都不可更改。先前在高昌说的，只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
　　陶昌说：“你，够鬼的。”
　　龙突骑支说：“没有财物给你，只能让你在这里玩个够。”
　　陶昌说：“小气鬼！”
　　龙突骑支说：“好啦！念你救了我两次性命，送给你一个龙符做个纪念。我的兵见到龙符，就像见到我一样，会尽一切照顾你。”
　　陶昌拿过去，说：“谢啦！不扯这事了，说说这次我们如何联合，对付高昌。”
　　龙突骑支说：“只要你们围攻高昌，我即刻出兵。”
　　陶昌说：“我们下盟约。”
　　龙突骑支点头。
　　当夜，龙突骑支安排住在死去的父王的住处，他说：“这是我对外人最高的待遇了，连兄弟姐妹只能稍微停留片刻。”
　　陶昌说：“兄弟，够义气。”
　　豪奢豪华的住宅，联想元孟所住之处，简约朴素，真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这里住的虽然很舒适，但没有元孟那里的温馨。
　　府内，有各种古玩、古书，座椅是虎皮铺着的，床脚是香木垫着的，一幅珠光宝气的世界，难得第一次入住王室居处。陶昌无意动室内之物，顶多看看。
　　有一只龙爪，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很精致的，连皮肤的毛细孔都看见了，被放在桌子上。陶昌好奇，翻来覆去摆在手里玩耍。
　　入睡，发觉床有点不平，下床检查，发觉床脚有高低。要是平常人，随便找个东西垫一下就算了。陶昌不然，奇怪，这床脚干嘛要垫什么东西呢，垫的是什么？
　　三个床脚呈龙爪样，看样子是工匠特意做的。龙床嘛，当然用的是龙爪了，这没什么不可思议的。看到第四个床脚，也就是不平衡的位置，并不是龙爪。陶昌抬高床，将垫物取出，仔细一看，呀，竟然是八卦之一，上面清晰地写着“水”字，让陶昌激动不已。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特意去寻，如浮图城就是找不到，而这里，老天爷主动送给他。陶昌想：“龙突骑支，好兄弟啊，不送我宝物，还是送了。不知是你有意，还是无意，我可不客气了。”
　　陶昌放入自己怀内。
　　陶昌想：“少了垫物，总的补上吧。”
　　看到了刚才手上玩过的龙爪，恍然大悟，想：“必是哪个孩子，觉得龙爪好玩，拿了乱丢。大人觉得缺失了，就随意找个东西垫床，被我看见了。”
　　陶昌与龙突骑支经过商酌，拟定条款，写好盟约，飞鹰传书。
　　龙突骑支让弟弟带陶昌游逛焉耆国。
　　龙先那准尚未有家室，他既有贵族气质，又有豪爽风度，他骑着焉耆马带陶昌四处畅游。
　　员渠城城北有天山做护卫，西有霍拉山为屏障，南有库鲁克山为扼咽喉的铁门关，东有博斯腾湖为依托，是一块攻可胜、退可守的重地。从城池的选点到建筑设计规划，无不看出焉耆统治者的良苦用心和建筑师的精湛技艺。焉耆人设有圆形坑穴和墓葬，坑内储藏的都是粮食，人们有意识地贮藏食物和饲养家畜。
　　路上，陶昌看到了“七格星明屋”，意思就是“千间房子”。“七格星明屋”是由南、北两个寺院和一个小型的石窟群所组成的。，焉耆佛坛窟顶部还绘有云朵纹、缠枝花纹、波状套连的枝蔓图案、菩萨、化生童子等等，都具有强烈的汉族艺术风格。
　　陶昌看到这一切，叹为观止。
　　龙先那准得意地说：“我们这里的艺术品，不比你们大唐差吧？”
　　陶昌说：“是的，值得骄傲。人生有一双灵巧的手，只要开动大脑，什么都能创造。”
　　陶昌想到这次远行一直关注的人，他就是陈玄奘。
　　陶昌问：“龙先那准，你听说过陈玄奘唐朝僧人，去天竺取经，可能经过焉耆。”
　　龙先那准说：“听说过，他来的时候，我尚小。主持应该清楚。”
　　龙先那准热情地为陶昌引见了主持，主持安排茶招待。
　　主持得知来意，说：“玄奘是位才学渊博的高僧，尤其他的求经意志如此坚定让人敬佩。当年玄奘去印度取经，从高昌国向西出发，第一个到达的就是焉耆国。他曾经对我国这样描述说‘阿耆尼(即焉耆)国的幅员，东西有六百多里，南北四百多里。焉耆国的都城叫做员渠城，方圆六里以上，四面有山作为屏障，道路艰险难行，因而易于防守。焉耆国境内泉水溪流交织如带，水便被引来灌溉田地。那里四季气候温和，舒畅宜人。焉耆人风俗淳朴，互相真挚相处。国境内有寺庙十余座，僧徒有两千多人。他们研习的是小乘佛法，所有信徒都恪守戒律仪轨，持身清洁，刻苦勤奋。’”
　　陶昌好奇地问：“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
　　主持说：“他送了一份大礼。”
　　陶昌说：“给我们瞧瞧，行么？”
　　主持说：“好的。”
　　陶昌总以为将抬上来什么宝物，未想到就取来一个框。
　　主持小心翼翼地打开包在外面的布，展现在框内的是一个斗大的字“龑”。
　　陶昌大声感慨，说：“这哪是字，简直像幅画，飞龙在天，一条飞向空中的巨龙。”
　　龙先那准说：“这既是我们镇寺之宝，也是我们的镇国之宝。我们姓龙，最喜欢这个字，最爱幻想。”
　　陶昌说：“没错。可惜人类不能像龙一样盘旋于空中，自由翱翔。”
　　龙先那准说：“但我们可以有龙的精神，向往这种意境。”
　　陶昌被陈玄奘的字画极度震撼，在那里欣赏许久。
　　学无止境，书画艺术造诣可上天入地，看你如何磨练了。
　　既然完成了联合，该走了，凉国的宝物不知在哪呢？
　　陶昌怀着心事，向龙突骑支道别。
　　龙突骑支说：“好，我就不留你。我们这次无论如何要联手，一定要保持联络畅通，高昌败了，我们的日子就安稳了。”
　　陶昌说：“好极了，一言为定。”
　　陶昌辞别了龙突骑支、龙先那准，带着大鹰，一起回浮图城。
　　陶昌回了浮图城，同摩诃说了情况，摩诃说：“我修书一封，让我的鹰传过去，获得侯君集的肯准。”
　　陶昌点点头。
　　他们一起呆在安氏酒楼，同李玉商量策反的事情。
　　摩诃说：“阿史那步真是室点密可汗五世孙，莫贺咄叶护阿史那弥射的族兄。唐朝贞观六年（632年），唐太宗册封弥射为奚利邲咄陆可汗，阿史那步真欲自立为可汗，遂谋杀弥射弟侄二十余人。贞观十三年（639年）阿史那弥射率所部处月、处密部落投靠唐朝，阿史那步真遂自立为咄陆叶护，但其部落多不服，步真无奈。我探他口风时，在突厥内乱的情况下，不愿意与大唐为敌，何况他的威信不够。”
　　李玉问：“他们会不战而走？”
　　摩诃点点头说：“是的。我已密报给侯君集大人了。”
　　陶昌说：“不愧是义弟，有谋略。”
　　摩诃说：“只是为大唐尽力而已。”
　　陶昌问：“高昌那里有什么动向？”
　　李玉说：“麹文泰得到了唐朝起兵的谍报，对文武说‘唐朝距我七千里，沙碛占了二千里，地无水草，寒风如刀，热风如烧，大军怎能通过！贞观四年我入朝拜谒，见秦、陇之北，城邑萧条，和隋代不能相比。今天他们发兵来讨伐，发兵多则粮食供给不上；发兵三万以下，我们能够打败它。我当以逸待劳，坐等他疲师困弊。如果唐军顿兵在我坚城之下，不过二十天，粮食吃尽，必然撤走，然后我从后攻击，一定掳获。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摩诃说：“麴文泰打错了盘算，这么大意，迟早一条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