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英雄不改当年勇

　　1988年，领导看着任羊成如此忙碌、身体日渐消瘦的样子，对他说：“该回家休息休息了，如果再不给你办手续，上级可就要说我们呢。”
　　十月的一天，他两个儿子骑上自行车来接任羊成回家。早晨天不明，任羊成就吃了饭，收拾好行李，卷好被子，从住地背着慢慢地下来。把铺盖卷放到自行车上，又慢慢地上了他亲手铺的青石台阶，站在台阶的顶端平台上，四处张望着红旗渠里里外外和路边：碗口粗的柏树绿意盎然，紫红透亮的山楂像玛瑙一样串满树上；柿子似的小红灯笼似的压弯了枝头，并红着脸蛋给他说：亲爱的主人，亲亲我吧，你我的心都是甜的。
　　儿子在路上又喊叫着：“爹！爹！快11点了。”路边的白杨树在秋风中舞动着叶子向他致敬，向他招手——拜拜。这时，任羊成慢慢地步下台阶，整整666个自己铺砌的青石台阶。
　　“爹！我带你，叫老二带着行李。”大儿子说着。
　　高高的白杨树又哗哗作响，向老任告别：“再来看我们！”
　　苹果树上的国光、富仕终于喊出声来：“老任带上我们一起咱都一路平安。”
　　任羊成退休回到生他养他的故土任村古城村。该村交通闭塞，土地瘠薄。按说他可以舒舒坦坦地在家享清福，然而他没有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而是满脑子寻思着如何为乡亲们做点好事、实事。因为他自己是一名共产党员，吃点苦、受点累，这是每一个共产党人的天职。于是村里治安不好，他管；有人赌博，他管；谁家邻里不和，他管。他成了村上闲不住的老人。
　　回到家乡的头一年，家门口南边的路窄，车来人往很不方便。按说这条路与任羊成没有多大关系，因为他和家人出门都是向北走。可是为了方便群众，他自己拿出300块钱，找了十几个人管着大家饭，在路边的沟里砌了3米高的墙，填上土，将路又加宽了两米。乡亲们夸赞他：“羊成受累，为人造福，真是共产党人的高尚品德！”从此他的积极性更高了。
　　那年冬天，他看到村庄的北头有条通往河北的便道，多少年来，隔河两岸的百姓往来，走亲访友、学生上学，夏天趟河、冬春季节踩着河滩摆起的石头过河。年轻人还好些，上年纪的人只好绕一二十里弯路顺着河滩走。漳河对岸没有任羊成的亲朋好友，对他来说没有多大利益。可他看见不少人冬天过搭石踩到河里，有的扭了脚，有的碰着脸。自己倒不是怕别人找他对骨按摩麻烦，而是看到乡里乡亲太可怜。这么简单的工程修个桥多方便。于是他便产生了一个修桥念头。
　　那天夜里，他挨家挨户找年轻人商议修桥的事，他到傅桃舟、余录廷、申石廷三个人家中，一块儿商量，并给他们说：“咱们这一块也有好几千人，河北岸也有好几个村庄，如果对岸村庄的姑娘想嫁到咱村，光过河人家就说不好走，交通不便使人们对一个村的印象就没有好感。现在不是都在讲，要想富，多修路？今天我是想跟你们年轻人说一下，你们发动发动咱村的年轻人，我也退休了在家没事跟你们一起从河滩架一座石桥。我多年没在家，你们年轻人我都不认识。”三个小伙听老任一说，个个都高兴地说：“老任，中！咱们明天干吧！”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没有通知，人们在任羊成的带领下，自发地来到漳河边，顶着北风呼啸，寒风凛凛，刨土运石，义务修桥。头一天上午20人，下午30人，任羊成看着这帮年轻人跟他们说:“咱们有红旗渠的精神，啥事都能办成。过去吃糠咽菜，如今大米白面吃个饱，现在条件好，生活好多了。”小伙子顿时高兴地说：“老任，给我们讲讲你们修渠的故事吧？”老任说：“好！”于是边干活，老任边给他们讲红旗渠的故事。
　　在刚开始有一天，村委会主任埋怨地说：“你们去喇叭上广播一下，来的人就多了。”开始，人们从这里路过，看到任羊成他们在修路筑桥，都以为是包工挣钱；后来，听说任羊成他们是义务修桥铺路，村里的人知道后，便陆陆续续和他们一起干了起来。
　　第三天一大早，82岁的余同贤去跟任羊成说：“小七呀，你回来了，叔不知道你们在修路，你也不给我说一声。当年修红旗渠的老人今天都来了，修桥铺路是积德行善。”任羊成说：“余叔叔，你别去了，年纪这么大了。”余同贤说：“小七呀，你不叫我去，你是看不起你老叔！”说着话都向北河边走来。
　　今天，在漳河边修桥铺路的人特别多，不能说是人山人海吧，也算是黑压压一大片，足有3000多人。有的抬石头，有的砌石头。有年轻小伙子，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未婚女青年，还有八十开外的老太太；有当今常年在外搞建筑的技工，还有当年修建红旗渠的前辈。顿时，漳河边一片欢腾，欢歌笑语。年轻的小伙子和年轻的小姑娘，围着老任和建渠的前辈，让他们给在场的人们唱一首他们当年的战歌。任羊成和全体建渠前辈30多人的嘹亮的歌声又响彻在太行山麓，优美动听的歌声在山谷中回荡：“劈开太行山，漳河穿山来，林县人民多壮志，誓把山河重安排……”
　　1994年，任村至古城公路，拓宽硬化改建。电站路口至古城，因一侧临漳河，一侧紧靠山坡，工程最艰巨。全长3.5公里，盘旋5个大小山头，去弯取直20余处，而且绝大部分盘旋在悬崖陡壁上。每天开山放炮，山势陡峭，放炮之后悬崖上活石增多，施工十分危险。为保证民工安全，提高功效，那时放大炮除险的人技术不多。
　　任羊成听说这一消息后，就积极主动到了工地现场，教新一代的农民工打钎、放炮。如今他65岁，能力不减当年，依然取上大绳，打下三根木桩，挽好绳套，结好护心疙瘩，荡绳下崖，凌空除险，为家乡道路改造发挥余热。任羊成再次除险的新闻在任村传开后，许多新闻媒体进行采访。任羊成在此修路整整干了6个月，他义务修路不要一分钱的举动又一次受到当地和家乡人民的热烈拥戴……
　　古城村是一个极普通的山村。
　　如果你是第一次来古城，你会产生一种神奇的感觉，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目能所及的是层层叠叠的树木、核桃、花椒、柿树，浓酽酽的绿。穿过参天的林子，就看见漳河的小桥流水，房舍俨然，学校、商店、卫生所、青年之家、花圃分列在街道两旁。三三两两的人们陆陆续续向着文化广场走来，纷纷议论着，如今咱村致富，修水打井、植树、铺路。瞧！几个人又去他家治病了，他家还管吃管住，如今的人都是看钱亲，可他不要钱，他总是说：天下百姓是一家，相互帮助你我他。
　　这事还得从1989年开始说起。任羊成退休回家后不久，村里人们便围着他带领乡亲致富，都知道他爱管闲事，不怕吃亏。可真是，村里的文明建设、修桥铺路要不是咱村羊成，谁管呢？于是便推荐他叫他当村民小组长,这个小组有42户人家，家家都比较穷。村上又没有什么企业，只有荒山。于是他就给乡亲们说：“我在平顺河交沟住过几年，那地方和咱村一样，不比咱村强，可是人家每年就靠山、养山、吃山。核桃、柿饼、花椒，光这几项收入就顾得住全家开支，还给孩子娶媳妇。乡亲们听着任羊成的开导，觉得有道理，就跟着任羊成试试看。
　　为了摆脱贫困，任羊成骑上自行车到山西平顺县石城购花椒苗、核桃苗。为了鼓励乡亲们发展致富，他自己投资，把树苗分发给村民。并向他们说：“现在给了你们树苗，精心管理，如果以后发展成功了，收入不错，卖了花椒、核桃、柿饼给钱；失败了，这怨我没有给你带好头。”
　　任羊成由于在山西河交沟住过几年，就盯上了发展林业这个门路了。栽上树后，任羊成教他们怎样管理，怎样修剪。五年后，村民的花椒、核桃、柿饼收入有了，经济实力慢慢地增加。老百姓看着经济林，就想到了任羊成。全靠他见多识广，传经验、教技术、结柿树、搞修剪，咱们现在看着荒山变成摇钱树多美呀，都是任羊成义务给咱们帮忙，啥时都不能忘了他！
　　任羊成回到家乡第二年，乡亲们围着他解决村上吃水问题，他集资和乡亲们日夜打井。山区打井谈何容易，到处都是土薄石厚，像修渠一样，用钻向下硬凿，一口井凿下20米不见潮气。有一次，任羊成在井下凿，天快晌午了，收工的时候，两脚蹬着井壁向上上；石头一滑，他摔到井底，左脚脖骨被错位了，幸亏他会接骨，不过会接骨也是疼痛难忍。他强忍着剧烈酸痛，自己用手猛力将错骨对正。然后，在井下呼叫乡亲用绳把他从井底拽上来。第二天，他就又拖着伤脚系着绳索下井了。天快10点，平顺县河交沟石明喜来找任羊成，让他马上回家。任羊成在井下听到井口叫他，“上来吧，有人找”。
　　任羊成退休后，在家里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三天两头有人来找他接骨按摩，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地里干活，只要有人来找他，他就会去给人家治疗。
　　那天，任羊成从井里爬上来，回到家。山西平顺河交沟石明喜开着手扶拖拉机，停在任羊成家门口，车上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因为在地里干活垒岸，石头砸断大腿，粉碎性骨折。早在60年代，任羊成在红旗渠工地时，河交沟一带就都知道他是一个接骨医生，经他处理的伤者都没有后遗症，他在那里没少义务为百姓帮忙。任羊成今天一见远道而来的百姓，就精心地为他治疗，由于他伤势过重，不能长途颠簸，三个人就在任羊成家住下养伤20多天。走时，石明喜取出2000块钱和一条5元钱的“大光”牌香烟给任羊成。任羊成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修红旗渠时，林县人在你们山西，老百姓对我们多好；去树上采树叶、采槐叶、挖野菜，给修渠民工找房住，给了许多方便。如今，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党的政策好多了，家家都有吃不完的粮食，我们每年种的玉米全部卖掉，每天大米、白面。我们大米都是自己种的。别说咱们是老朋友了，生人来我家吃住都行。你再住几天，我也不会收一分钱的，这条烟我就不客气。”石明喜顿时感动得热泪直流。
　　1997年5月的一天，任羊成听人们说，河北省涉县合漳乡温家岗村有一位农民叫陈喜成小腿骨折，打上石膏错位，54岁了还是个单身。任羊成与其素不相识。由于夏天炎热，任羊成怕他感染，于是他和亲戚用小推车将陈喜成拉到自己家医治；任羊成的老伴岳爱勤天天为其端屎端尿，住了40多天。痊愈后，陈喜成执意要给任羊成付钱，老任生气地说：“我要是为了钱就不给你看了，天下百姓是一家。如今我有吃有喝，钱虽说不多，但能生活，生活没有止境，勤俭节约是做人的根本。”
　　任羊成退休后，长年在家给百姓看病，每年总要接待十几人；无论是山西、河北、河南的人，只要来到他家，十多年来没收过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