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雷雨前的寂静

　　徐炜望着孟惠妍远去的背影，内心的痛苦不可名状，眼泪像刚挖的泉眼一样流个不住。泥塑木雕般呆了半晌，方步履沉重地离开了小区。
　　孟惠妍家的小区离徐家并不远，徐炜却觉得这条路很漫长，怎么也走不到头。他两腿机械地、麻木地迈着步子，脑子里满是孟惠妍俏丽的面容和决绝的、无情的话语，他的心像刀剜剑刺般难受，看整个天空、整座城市都是灰的，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突然，马路对面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有人厉声高喊：“站住，别跑！再跑开枪了！”
　　徐炜猛然一惊，抬眼望去，大毛和另一名男青年在前面一路狂奔，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提着乌黑的手枪在后面紧追不舍。他们的追逐引来了许多路人驻足围观。
　　“砰、砰！”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警察朝空中鸣枪示警，那名男青年魂飞天外，立刻停住脚步，高举着双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毛却不理会，仍拚命地朝前跑。
　　那个男青年束手就擒了，几个警察继续追赶大毛。前面的警察几次举枪瞄准，终因怕伤及无辜路人而作罢。大毛眼看就要逃脱了，前面忽然响起了警车的呼啸声，原来是一辆在街上巡逻的警车闻迅赶来增援；大毛因害怕放慢了脚步，后面的警察追了上来，前面的警车戛然停住，车上跳下两名警察，也朝大毛扑去。被前后围堵，大毛走投无路，不知所措。几个警察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上，用枪抵着脑袋，喝令他老实点。到这个时候大毛哪还敢不老实，只得乖乖地戴上手铐，和那个男青年一同被押上了警车。
　　徐炜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他不觉摸了摸怀里的那把手枪，心神不定地退出了围观的人群。
　　回到家里，徐炜心里跌荡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在黑道上混，总有一天要成为警察围捕的猎物！幸好他听姐姐的话，及早抽身了，否则今天被枪抵着脑袋的，还要算他一个！
　　徐炜从怀里掏出那把仿五四手枪，仔细把玩；乌亮的枪身，黑洞洞的枪口，握把上的网纹，外观虽有些粗糙，威力却与真枪无异。徐炜端枪朝门口瞄准，刚巧徐丽娜开门进来，吓了一大跳：“徐炜，这枪是哪来的？”
　　“这把枪是大毛的。他今天刚放我这儿，就被警察抓了。现在这枪归我了！”
　　徐炜把大毛存枪及被抓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向姐姐讲了一遍。
　　徐丽娜感慨地说：“混黑道的早晚都是这个下场！徐炜，你若非听我的话，这儿会指定和大毛在一起，被人像动物一样关着。”
　　“是啊，姐，我现在知道厉害了！”徐炜既信服又惭愧地说，“我以前不懂事，轻浮浪荡，好勇斗狠，差点把自己毁了！幸好有老姐你给我引路，我才获得了新生！”
　　“嗯，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姐，我在感情上也获得新生了！我决定放弃妍妍，再也不去纠缠她了！”
　　“噢，你大概受了什么刺激吧？”徐丽娜觉得有点意外。
　　“是啊，我今天最后一次向妍妍求婚，可她还是拒绝了，她说要跟杜云翔一辈子！我彻底绝望了，女人有时候真是不可理喻！所以我决定放弃，成全她，解放我自己！”
　　“动了爱情的女人都不可理喻！”徐丽娜若有所思地说，“可惜孟惠妍爱的是杜云翔，不是你。你放手是对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的！”
　　“嗯。姐，你和薛总的关系有进展吗？如果没有希望了，干脆也放手好了，省得苦自己！”徐丽娜和薛一然及林小曼的三角关系，徐炜是知道的。
　　“我和一然的关系，哪有什么进展！”徐丽娜苦笑一声，她的目光落在徐炜手中的那把枪上，脑中电光一闪，心头豁然一亮，一条计策猛然从她脑子里蹦了出来，“徐炜，你把枪借我用一下。”
　　“行啊，姐，只要你不用这把枪去杀人，你想干什么都成！”徐炜说着把枪递到姐姐手里。
　　徐丽娜拿着手枪走进卧室，打开弹匣，看着里面的子弹，陷入了沉思。一直以来，徐丽娜都在思考如何挽救她和薛一然的关系，用什么计谋破坏薛一然和林小曼的感情，使自己反败为胜。苦苦思考了一两个月，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今天这把手枪激发了她的灵感，她想到了一招险棋，一招双管其下的险棋！这步棋走对了，她就将打败林小曼，赢回薛一然；走差了，亦有所收获，不至于输得很惨。当然，风险是存在的，至少，非法持有枪支，一旦发现，就得坐牢！
　　徐丽娜不怕坐牢！她已经坐过一次了，为了薛家；这次如果再坐，同样是因为薛家！她和薛家的恩怨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呢！
　　徐丽娜觉得自己的这条计策周密妥当，完美无缺；以林小曼的性格，必然中招，心平气和地将薛一然还给她徐丽娜！
　　“做男人的最后一个女人”，徐丽娜又想起了林小曼的那篇博文，脸上浮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薛一然最后的一个女人就一定是你林小曼吗？这个结论未免下得早了点吧！
　　此后的几天里，徐丽娜忙完公司的事，就抽空上街，在药店买了体温表，又在数码广场购买了她所需要的东西，冷静有序地做好了各项准备工作。又将所有可能的细节在脑中过了一遍，心里越发踏实，感觉此计切实可行，十拿九稳；她一定能把薛一然从林小曼手里夺过来！
　　早晨起来下雨了，飒飒的雨声单调沉闷，绵绵不绝，让人感到了压力。天气预报说今明两天都有雨。徐丽娜给自己测了体温，又扳着指头算了算日子，决定今晚行动。
　　白天在公司碰到薛一然，徐丽娜不露声色，只是淡淡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其实这段时间徐丽娜和薛一然说话很少，除了工作上的事，几乎没和他说过别的；薛一然感觉很轻松，也许徐丽娜已经想通了，决定退出这场情感角逐，不再纠缠他了。但他心里仍有几分隐忧，以徐丽娜的性格，她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这一两个月的太平没准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就像是雷雨前的寂静。
　　雨下了一整天，晚上仍未停止。徐丽娜也没心思吃晚饭，化了个淡妆，穿上一件蜜色的羊绒大衣，把手枪及在数码广场购买的器材放进包里，匆匆下楼，开车来到“华都馨苑”。
　　雨越下越大，密密沉沉像是煮豆一样。徐丽娜在楼下按门铃。薛一然刚把晚饭的碗洗了，正要进书房开电脑，忽见徐丽娜来了，很是诧异：“丽娜，下这么大雨，你跑来干什么？”
　　徐丽娜说：“一然，我想和你谈谈，你开门吧！”
　　薛一然不想开门：“丽娜，如果是公事，明天办公室谈吧；如果是私事，我们之间已没什么可谈的了，你请回吧！”
　　徐丽娜心里又急又痛，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一然，关于我们的关系，我想最后和你谈谈；我可以放弃你，但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求求你，开门吧。”
　　薛一然想了想，按下了对讲机上的开锁键。
　　进门后，徐丽娜把被雨水淋湿的大衣脱下来，挂在客厅的衣架上。薛一然有些木然地问：“丽娜，你要和我谈什么？”
　　徐丽娜笑着说：“一然，我没吃晚饭，肚子好饿，你能给我烧点吃的吗？”
　　“行啊，你想吃什么？”
　　“随便。你有什么烧什么。”
　　“我给你下碗鸡蛋面吧？我晚上就是这么吃的。”
　　“嗯。”
　　薛一然去厨房忙了，徐丽娜拎着包在客厅里踱了几步，趁薛一然背对他的当儿，飞身钻进了卧室。
　　卧室床头有一个青花瓷瓶，里面插着一束洁白的百合，鲜嫩欲滴。正对着百合花的壁柜上，有两瓶起装饰作用的塑料仿真花。徐丽娜眼睛一亮，从包里掏出在数码广场买的器材，放在其中的一瓶假花中，调好角度，使之俯视着大床，且前面没有遮挡物。那东西放得很隐蔽，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
　　做完这一切，徐丽娜拢拢头发，镇定地走了出来。薛一然将一碗热腾腾地鸡蛋面条端上餐桌，招呼道：“丽娜，面条好了，趁热吃吧。”
　　徐丽娜见薛一然因自己进卧室而狐疑地看着她，忙掩饰说：“我去卧室看了看，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以后不能来了，好舍不得！”徐丽娜说的是真话，心里一痛，眼泪忍不住又要流下来。
　　薛一然的怀疑消除了，但又不好说什么，坐在她身边，嘿然而已。
　　徐丽娜端起面条，吃了两口，赞赏说：“一然，你下的面条真好吃。”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来是心爱的男人给自己下的面条，二来她也真的饿了。
　　两人回到客厅，坐沙发上讲话。薛一然问：“丽娜，刚才你说，你决定放弃我了，是真的么？”
　　徐丽娜点点头：“是真的。还有一个多月你就要和林小曼结婚了，我不放弃又能怎么办？”
　　薛一然松了口气，说：“谢谢你丽娜。有些事情，我们是勉强不来的，退一步海阔天空。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幸福！”
　　徐丽娜突然哭了，她转过脸来，泪流满面地说：“一然，我爱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深爱的男人，我决定放弃，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简直比死还痛苦！”
　　薛一然不敢正视徐丽娜的眼睛，轻声道：“别这么说，丽娜，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一定能找到一个比我更优秀的！”
　　“不，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薛一然！”徐丽娜泪眼婆娑地说。
　　“丽娜，你已经决定放弃我了！”薛一然忍不住提醒道。
　　“是啊，我已经决定放弃了！”徐丽娜如梦呓般地说，忽然看定薛一然，两眼放光道，“但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薛一然警惕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