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公公跌伤

　　已经商量几天了，找一个保姆来伺候老人们。婆婆不同意，她坚持自己恢复好了，还能伺候公公，只做两个人的饭不算累。
　　“我妈说了，他们小区楼下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婆想给别人家当保姆，一个月工资1800就可以了。她来了光给你们做个饭，衣服不用她洗。我们回来帮你们洗！”我对婆婆说着。
　　“我说过不用找保姆，年内就这一个月，先让你姐照顾我，她现在正好也不上班。过了年我都能走动了，我还自己做饭吃！”婆婆还是执拗，大概是心疼钱吧！
　　川子开始没有做声，后来他说：“妈说的话也是对的，就剩这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保姆就是来了，也只不过干上二十多天，到了年关人家还是要回家过年的。要不年内咱们和姐轮着照看，过完年再说吧！”
　　“姐的身体不好，要是再累出毛病来，过年都不安生！”
　　姑姐从厨房里出来，靠在门口也没有多说话显然她对于照顾父母的活也是力不从心。她站了一会儿又进厨房了，这是川子大声喊：“姐，要不这样吧！年内这一个月你先照顾爸妈，一个月给你两千元工资。你不要推辞，找别人也得出钱。过完年咱们再找保姆也行。”
　　姑姐在厨房里回应着：“要什么工资，照顾父母还讲工资啊！年内你们都不要操心，我先照顾他们，过完年咱们再考虑找保姆吧！”
　　川子小声对婆婆说：“我姐现在下岗也没有工作，现在她这把年纪出去工作也不好找。你问问我姐，过完年她如果身体允许，能照顾你们，就三顿饭帮你们做做，一个月工资两千，不用找保姆了。你看行不？我们有空也会回来帮她照顾你们！”
　　婆婆沉默一会儿，说：“那得看你姐同意不同意，不能勉强她。”
　　腊八那天，天又下雪了，不过这次雪不太大，但持续不断。我已经三天没有去看老人了，正好中午放学早，我到菜市场买点菜，又到超市准备买点饺子拿回去过节。这时忽然姑姐打来电话说：“凌美，你现在在干啥？爸摔跤了，腿站不起来了，赶紧送医院啊！川子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啊！”
　　我赶紧放下饺子馅，不买了，匆匆往回赶。
　　公公侧着身子倒在地上，左边身子着地，已经疼得不能让人碰他。地面由于刚下的雪，很滑，他在拄着拐棍出来去厕所时不小心滑倒了。
　　老人现在最怕的就是意外跌倒，医生嘱咐过很多次了。他大脑里已经下过支架了，不能跌倒损伤。
　　120车很快将老人送进了医院，我和姑姐楼上楼下，表妹和表妹夫也来帮忙。川子的电话终于通了，他也在返回的路上。
　　量血压，拍片子，做脑磁共振检查，老人呼吸也有困难，鼻腔里插着氧气管……
　　右腿下方骨折，需要手术。这条腿本来就是害腿，中风不听使唤了，这下更遭罪了。大脑里放的支架没有问题，老人的意识还算清醒，没有摔伤脑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心率过低，血压过低，需要观察。
　　看着老人惨白的脸色，姑姐哭的很伤心，她害怕老人大脑再次损伤：“这可咋办啊！家里还躺着一个，医院躺着一个，能把人忙疯啊！爸啊！你千万别有啥事啊！”
　　“没事，没有其他大碍，腿部骨折，需要手术，大脑没事，放心吧！先输点水，明天抽血检查几项常规，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准备明天下午手术！”医生这样给出诊治方案。
　　我傻了！一时没有缓过劲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病床上的老人。
　　窗外，风越来越大，我耳朵里如同灌进一只小虫“隆隆”作响。中午饭都忘了吃了，家里床上躺着的婆婆不知咋办，她一定很焦急。
　　川子对我说：“你回去吧！这里一切安排就绪了，你回去告诉妈，让她放心，别告诉她爸腿骨折的严重，就说脚踝处扭伤了，住几天院就回去。”
　　一个人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处在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中间力量千万不能倒下。整天满脑子都是事，家事，工作事，孩子们的事我已经很多天没有过问他们了，已经无暇顾及他们了。
　　我觉得我就像一只流浪狗，整日仓皇奔波，张着嘴巴喘着粗气，连喝口水，上厕所的机会都没有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整日流窜着。狗急了能跳墙，狗发怒了能咬人，而我们中年人，能跳墙吗？能咬人吗？
　　你得试图安稳情绪，安排好自己的时间，你得像孙悟空，八面玲珑。面对生病的老人，恨不得你会分身术，分成五个人。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在家照顾老人，一个人在医院照顾病人，另一个人专门哭泣。我现在连哭泣的功夫都没有。
　　婆婆在家又是哭，又是诉说着老天爷的不公：“老天爷啊！我们没有干啥坏良心的事啊！为啥这两年让我们老俩遭这么多罪啊！哎……”
　　婆婆在继续哭着，我已经不想去劝她了，因为的确没有精力去劝她了，随她哭吧！也许此时的哭对她是一种宣泄，释放情绪的渠道。
　　一切又回到了一个月前的状态。生活又周而复始地变成了之前的匆忙。我已经是无力再去操心医院里的那个病人了，我只想睡一觉，于是在百般劝说婆婆把中午饭吃下后，我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睡的如同死了的模样——
　　梦中，我来到了河边，那是一条清清的河流，一群人都在河边玩耍，有的人跳到河里洗澡，尽情地玩耍。河水不深，我也不知不觉地跟着跳入河水中，河水清凉，我感觉很舒服，我甚至张开大嘴，喝了几口，凉到心窝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后来，河里的人都上岸了，他们大声喊我快点上岸，我没有听见，再后来，河水越来越冷，我害怕了，准备上岸，可怎么也走不动了，水越来越深。可是环顾四周，空无一人。我恐惧了，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终于，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动了身子，醒了。沙发上睡着，我冻醒了。
　　公公决定要手术了，那天川子，姑姐，表妹和妹夫在医院陪护公公，我在家里照看婆婆。母亲听说此事，又跑来了，这次父亲没有跟来。
　　“亲家母，你别伤心，心放宽点，老人跌倒是意外，你看这腊月的天气一直就不好，雪地走路很危险的。院子里应该铺个毯子，免得他走路滑倒。”母亲坐在婆婆床头安慰着婆婆。
　　“唉！我们俩这两年算是把罪受完了，还花钱，还遭罪，还给娃们找多大麻烦！这娃们都忙成啥了，把身体都一个个累垮了，我们可咋整啊！”婆婆躺在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别光往坏处想，人活在世上就是来遭罪的，谁能一辈子不生病啊！有灾有难了咱们慢慢应对，主会保佑咱们的，耶稣会恩典我们这群善良的人的！”母亲信基督教，只要一说起灾难，她就会在嘴里低声祈祷主的恩典，救助全家。
　　母亲在床头小声念叨着经文，祈祷我们这个家平平安安过年，希望公公的腿在年底就能好起来。
　　母亲起身要走时，告诉我：“凌美，你爹这几天总是觉得胸口憋闷，咳嗽不止，在小区门诊出输了两天水，好点了。唉！他今年冬天也是毛病多，一直都在吃药，折腾人极了！本来他想过完腊八节要让你陪他回家去一趟，他说他想回去看看房子，这冬天一连下了几场雪，不知道原来修理过的房子还漏雨不漏。谁知道你爸又跌伤了，那就算了，等以后再说吧！”
　　听说父亲身体一直没有好完整，我心里很内疚：“这些天我一直忙的没有时间过去，要不然我让别人送他回去？”
　　“不了，你姐估计腊月二十几会从南川市回来，到时候让你姐把你爹拉回去就可！你不用操心他，你只管好你们这一家人的事就行了！”母亲还是一味拒绝。
　　父亲今天没有陪母亲来看婆婆，我感到有点不对劲，往日里只要公公婆婆有啥风吹草动，父亲总会第一时间往那里跑，问个前因后果，这次父亲却待在家里。
　　我必须得去看看父亲的情况。
　　晚上我抽空去母亲家，母亲正在蒸馍，父亲早早都吃过晚饭，直接钻到被窝了。昏暗灯光下，我看见父亲盖着很厚的被子，蜷缩着身子，在艰难地咳嗽着，似乎很痛苦。听母亲说，父亲最近也不想抽烟了，总是低烧不断，饭量也很小，还整天昏沉沉光想睡觉。
　　“爹，你咳嗽怎么一直都没好？天冷了你就不要出去跑了，记住吃药，如果实在不舒服了，你就说一声，咱们去医院看看！”我把父亲床前的垃圾桶收拾了一下，站在父亲床头认真地说着。
　　父亲稍微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又钻进被窝里了，有气无力地说：“你老公公咋又跌倒了，你们怎么看护他的！下雪了，院子里地面湿滑，你们就别让他出去解手了，就放个盆子在里屋就行！看看现在摔骨折了，他也受罪，你们也操心不完！”
　　“爹，你别操心我们的事儿，你只管好你自己身体就好。听说你想回老家，等天气好了我可拉你回老家。”我一个劲地安慰着父亲。
　　外边的天黢黑黢黑的，街道两旁的低矮的树上仍旧顶着白雪，在灯光照射下，白雪呈现出病态般的黄白，像是一块块被熏黄了的棉絮坐落在树上。
　　从母亲家出来，我踏着满是积雪泥泞的马路，手里拎着母亲塞给我的刚蒸出来的馒头，心里总是焦躁不安，如同巨石在重压。默默祈祷着父亲在这腊月身体安康，开开心心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