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翻脸

　　连如江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恶狼，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他甚至有了撒腿就溜的想法。且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和自己有关，但他不能让自己和王凌雪、采采这个三口之家受到威胁，要万一真是去年他无意之间惹下的大祸，他实在想象不出什么办法可以弥补。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儿事？
　　忽然他联想到一个细节，春节自己在武家大院和焦大夫会晤谈关于请他做助手这件事情的时候，焦大夫曾经让他给一个小男孩起一个名字，他开玩笑般起了一个叫做连云港的大名，那会不会就是当时这位少爷出生，想让他这个父亲给孩子起个名字呀？连如江越想越可疑，他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既然对方杀上门来自己无力招架，那不如趁机溜回国去。只是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欲盖弥彰了，万一楚谷再跟踪他回国怎么办？现在最重要的也许并不是自己怎么逃避，而是无论如何不能让王凌雪知道这件事情。
　　他房间的电话又响了，把迷迷怔怔的连如江吓了一跳，他跑到电话旁接了起来，对面传来一声轻轻地“hello”，尽管声音细微，但依然能分辨得出这是一位女士，连如江觉得有点耳熟，但是没分清是谁。于是口气就有点生硬：“你找谁？”
　　“如江，是我！”对方的声音忽然多了一份威严。“我是你姑姑。”
　　连如江就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破船偏遇顶头风，一个楚谷和他的宝贝儿子都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现在她姑姑又杀了过来，这，这如何是好？他本能地知道楚护士长的出现肯定和楚谷要来巴黎有关系，但他目前能做的只有装糊涂：“姑姑，你好你好。你是和焦大哥一起来的吗？今天晚上我本来打算去拜访您二位呢。结果手机没电了。也找不到你们在哪？”
　　“花言巧语！”楚护士长一直对他不太客气，即使当时连如江对她的儿子有救命之恩，她也并没有在自己的救命恩人面前表现出应有的尊敬，现在听连如江巧言令色不由多了几分怒气。“我们就住在巴黎大酒店。当时焦大夫就是为了和你住在一起才指定在这里住宿。结果说西班牙王室管家找你来参加欢迎晚宴，你干脆就拒绝，然后我们都找你发现你的手机关机。你这是在躲避我们是吗？”
　　“我没有。”连如江忽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楚谷来巴黎虽然并没有说明目的，但很显然是选择楚护士长也在巴黎的时候，那么人家二人是设好了圈套让自己跳，不，这也不能叫做圈套，恐怕就是因为楚谷有了孩子之后对他产生了极大的依赖感，或者说按照传统至少要让孩子看一眼自己的父亲，因此在这个小男孩才二三个月大的情况下就要不远万里来这里。
　　连如江摇摇头，他觉得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对他而言最大的原则就是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家庭受到伤害，无论是妻子或者女儿，这是他的底线，不管是谁，如果胆敢威胁他们家庭的安全，连如江会不吝惜采取各种手段作为还击的，即使自己受到伤害，他也不允许别人威胁到他的家庭。想想万恶的董芳空几次对他不利，甚至差点置他于死地，事到最后他仍能和对方握手言和，但要是想伤害妻子女儿，或者说威胁到他家的安定团结，连如江是不吝出手，甚至可以和对方鱼死网破的，这也许就是一个男人的选择吧。去年在聊城市有个谣言，说他和肖木燕如何如何，甚至把阳阳按到他的头上说是他的私生子，连如江最后就沉着反击，在范大哥的帮助下给对方上演了一个电视直播，让造谣的始作俑者彻底被钉上了耻辱柱，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和肖木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能他遭受的报复还要重上几倍。最后那人无影无踪，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据有人说他去了甘肃兰州另寻活路。但连如江知道范家的实力，恐怕他除非逃到北极，否则想过安生日子是不可能的。
　　电话两头陷入了安静，连如江没说话，楚护士长也没说话，其实此时此刻大家都有点想装糊涂，楚护士长不知道连如江知道了什么，但连如江很显然明白楚护士长和楚谷之间的默契，他觉得如果此时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那反而是一种彼此之间的伤害，他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逃避显然是一种选择，但问题是他能逃得了吗？楚谷其实什么也没给他说，就是简简单单发过来一张照片，当然这张照片可以做许多解释，甚至连如江都想会不会楚谷真有了外国老公。其实外国人反而是很尊重爱情，他们不希望自己成为感情的附属品，这才有了一系列真正算得上传奇的爱情。就在去年的六月二十五日，新闻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默多克和中国女子邓文迪结婚，他俩年龄相差三十八岁，但默克多先生一句为了爱情就和与他结婚31年的妻子Anna分手并正式签定离婚协议，又在距其离婚协议生效日仅仅十七天后，默多克完成了这个号称是为了爱情的婚礼。连如江想：会不会楚谷也遇到这样一个外国人呢？也许她给自己打电话时说的都是真的。
　　最后终于是楚护士长沉不住气了，她问道：“如江，楚谷要来巴黎的事情你知道了是吧？”
　　“楚护士长。”连如江脑子开始变得清明一片，他不能让理智被这种侥幸打败，他必须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的称呼随之改变，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我知道了，他们一家三口来巴黎，我找了车明天去接站呢。”
　　“一家三口？”楚护士长并没有感觉到连如江的称呼变化，而是重复了一句他刚才的话。“楚谷是这样告诉你的？你不去接她吗？”
　　“我去不了！”连如江说道。“明天我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对了，楚护士长，焦大哥在哪个房间，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楚护士长显然还没能从连如江的说话急转弯里反应过来，她愣了一下说道：“老焦刚才睡了。他在…….”说到这里忽然止住，才感觉刚才的话题并没说完。
　　“如江，楚谷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她可是专门来看看你的。你知道她自己在澳大利亚很不容易。虽然说最近她的父母飞过去帮她看孩子，但是有很多的事情不是父母能替代的。”楚护士长语气全是教训的口吻。
　　连如江有几分不高兴，他很不喜欢这种被教训的气氛：“楚护士长，我觉得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楚谷也是，我们都懂得自己的路自己走，没必要，也不需要指点。我和您打得交道不是很多，但我尊敬您是我的一个长辈，焦大哥也是我的一个长辈。希望您能给我一种宽容，而不是要我怎么办。”他的话格外不好听，电话那头的楚护士长被气得差点把电话扔了，她并不了解连如江，但总觉得自己是楚谷的姑姑，可以帮自己的侄女说话。哪里想到连如江直接给她顶了回来，她这才明白连如江称呼她的是“官衔”，而不是她自认为的姑姑身份。最让她生气的就是连如江处处把她和焦大夫联系在一起，这分明是在变相提醒她的身份。
　　“连如江，你懂不懂礼貌？”楚护士长要发飙了。
　　“首先我想您最好要对我礼貌，你不要忘记我帮你做过的事情。我并不是要你还人情，只是想让你知道大家都是平等的。”楚护士长的儿子乐乐就是连如江一手救治的，而且至今乐乐身上佩戴的那枚天珠就是连如江忍痛割爱送给他的。真没想到身为乐乐的母亲，楚护士长竟然会这么快把这么一件事情忘记。
　　“你……..”楚护士长终于把手里的电话重重扔到了地上，然后趴到床上哭了起来。其实这次楚谷来巴黎是征求过她的意见，楚护士长自以为自己能控制住局面，她觉得自己是楚谷的姑姑，同时又是焦大夫实际上的爱人，完全可以在他们二人之间搞一种平衡。甚至楚护士长都想会不会连如江和他的前女友破镜重圆呀？她听说过连如江现在的夫人只是一个小官僚的女儿，心中就有了几分大户人家的自得。要知道在高级知识分子眼里，每个人都很清高，大有天下浑浊我独清的骄傲，但没想到连如江居然不认她这个所谓的姑姑。
　　连如江房间的电话再次响起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连如江已经睡得迷迷糊糊，抬手接起来发觉是焦大夫的声音：“我靠！你小子很牛呀？连我的搭档都敢痛骂，你小子等着赔礼道歉吧。”
　　“焦大夫，我现在给你说件事情，你的助手我不干了，我干不了，你快请其他高手，我最近几天就收拾一下回国了。拜拜！”连如江不管焦大夫的大声斥责，放下电话就拔下了电话线。
　　连如江所在的房间是精心安排过的，焦大夫尽管暴跳如雷，但如果主人不允许，他是无论如何也打扰不到连如江的。偏巧今天晚上小武也没在连如江旁边的房间就寝。焦大夫听说这小子临阵变卦，那可一下子打乱了他的全部部署，虽然他并不缺乏医疗助手，但是像连如江这般神乎其神的高人却是根本不可能遇到。他打了连如江所有的联系方式，但是对方就像缩头乌龟一样牢牢把自己藏进壳里。他不知道的是，要不是因为半夜，连如江会给贝特朗先生打电话让他取消后天晚上的盛宴，楚谷的出现已经扰乱了他所有的存在感，他甚至想能不能订一张明天下午或者晚上的机票逃回国内。
　　连如江这一夜睡得很不好，闭上眼睛就是王凌雪哭泣的脸庞，似乎在拷问他的灵魂，这应该是连同学近几年遇到的最大的风险了。说起来奇怪，采采看他的第一眼就让连如江心暖暖的，明白这是自己的女儿，明白她和自己血脉相连；但看着这张照片里的小男孩，他领略到的只是恐怖和对自己的威胁，没有那种传说中的舔犊之情，或者说只有添堵吧。他辗转反侧就像烙饼一样，实在是有点不知所措了。他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半夜凌晨一点多了，想想此刻也就是国内九点多钟，他决定给自己的好朋友秦汝阳说说这件事情。
　　秦汝阳此刻正在主持一个会议，他一看号码居然是连如江的，不由大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