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海峰的突然造访

　　在娱乐行业干的人普遍养成了“晚睡晚起”的习惯，不过午夜不睡觉，不过第二天中午不起床。胡桂香一觉醒来时，时钟已经指向下午二点了，醒后的第一件事是打开手机。曹晓飞什么时候起床走的她一点都不知道，雪白的枕头上还有他睡觉时压出来的印迹。刚打开手机，就有短信发来的音响声，她一看是方副行长的手机号码：近期将召开行长办公会，宏丰建筑工程总公司及妍明生物制药厂贷款估计问题不大，请听通知办理手续。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真是太高兴了，近一段时期胡桂香真可谓春风得意，她策划的事情正圆满顺利地一步步向她走来：大富豪夜总会就像一台印钞机，为她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银行的贷款不仅马上就要批下来，而且又结交了钱行长这一路财神；略施一点小计谋，将曹晓飞牢牢地套在自己手里。还有几年就要衣锦还乡了，她准备在自己的故乡进行第二次创业。干什么都想好了，她和曹晓飞都是学艺术的，发挥特长，成立一家文化产业公司，专门经营文艺演出。这是一个新型行业，既高雅又嫌钱。
　　正当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突然，床边的电话铃声响起来了。她知道，是副经理黄德玉打过来的。因为胡桂香睡觉经常闹失眠，加上自曹晓飞来这儿后，她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间房子里。每天睡觉时关上手机，如有急事只允许黄德玉通过这部电话与她联系。她顺手拿起无绳电话，保安队长说：“老板，有位先生找您，已经等了三个多小时了，我怕影响您睡觉，现在才敢给您打电话。”
　　胡桂香心里想，这就对了，吵醒了我的觉非扣你的奖金不可。她问道：“先生叫什么？”
　　“他说，姓姜，叫姜海峰。”
　　正躺在床上的胡桂香突然坐了起来，问道“什么，你没说错吧？”
　　黄德玉毕恭毕敬地说：“千真万确，他说叫姜、海、峰。”
　　“好，把他领到‘事事如意’包间等我。”
　　胡桂香万万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姜海峰，她的心剧烈地翻腾起来了……
　　三个月前的一天，鲜花店派人给胡桂香送来一束桂花。胡桂香接过花，一股极浓的桂花香扑鼻而来，沁人肺腑。再看手上的桂花：花朵呈黄白色、伞形，叶子椭圆。见到桂花，一股浓浓的乡情油然而升，胡桂香禁不住想起了自己的老家：她的老家在淮河一带，随处可见这类植物，每到八月份，大街小巷到处充溢着浓郁的桂花香。来A市后，由于地处北方，这类植物非常罕见。胡桂香曾多次收到朋友、甚至是客人送的鲜花，但是给她送桂花的却是独此一份。因为胡桂香非常喜欢桂花，但她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感到十分蹊跷？更让她感到蹊跷的是此后一连三个月每天都有鲜花店的人给她送来一束桂花，她终于忍不住了，问送花人：“是谁让你送的？”
　　送花人说：“是我们老板安排送的，老板说是一个先生为您订的。”
　　胡桂香说：“回去告诉老板，明天让那位先生来见我，否则我拒绝接收。”
　　胡桂香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是姜海峰！
　　她急忙穿衣服、洗漱、化妆，开门后匆匆来到包间。见黄德玉正陪着姜海峰聊天，她进去后黄德玉知趣地退了出去。胡桂香眼里的姜海峰仍然穿一身质地上乘的白色休闲服，还是那样英俊潇洒。姜海峰眼里的胡桂香依旧穿着黄色旗袍、上面绣着红色桂花图案，还是那般气质高雅。
　　姜海峰声音低沉地说：“我是来向你负荆请罪的，对不起！”
　　胡桂香抽出一支烟，点燃，向空中吐出一个圆圈，她看着圆圈上升、扩大，由浓变淡，最后渐渐消失在空气里。她问道：“我儿子怎么样了？”
　　他说：“非常好，长得十分像你，去年我把他送到英国读书去了。”说完，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皮包，抽出一张彩色照片，递给她。
　　她接过照片，紧紧地盯着看：这是一个孩子的全身正面照，孩子的头略微向右边斜歪着，嘴微张，透出灿烂的笑容。国字型的脸像姜海峰，但眼睛、鼻子、嘴巴酷似自己。她把照片放在桌子上，问：“孩子知道谁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他摇了摇头，说：“他一直认为是我夫人。”
　　她说：“也就是说，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权利与孩子见面，一辈子都不能听到他叫我一声妈？”
　　他说：“主要考虑孩子的成长，不受出身的影响。”
　　“是的，他妈是个风尘女人，说出来不好听。”
　　“别、别，不是这个意思。孩子还小、不懂事，有些事情一时不好说清楚，等他长大了再告诉他。”
　　“你不用解释，我心里明白，为了你们家族利益，我根本没有打算去看他，也没有打算听他叫我一声妈。”
　　“8年前我们分手时我没有来得及向你解释原因，也没有来得及对你说一声对不起！今天我必须当面做出解释并求得你的谅解！截止今天，我给你送了第92朵桂花，也就是说我来A市已经92天了。如果不是你让我过来，我打算一直送下去，直到你我见面为止。当年，我姜海峰没有骗你，是真心诚意爱你并打算娶你为妻。之所以迟迟没有告诉你我已经结过婚，是怕失去你，因为我坚信能够与夫人离婚。但是，我与你犯了同样的错误，将爱情与婚姻混为一谈，太相信爱情的份量了。后来才发现我与夫人的婚姻受到整个家族利益的影响，当你坚持让我在你与夫人之间做出选择时，我只能违心的选择夫人。因为选择了你，不仅使我家赖以生存的商业同盟土崩瓦解，而且我也被赶出家门，你会跟着一个穷光蛋过苦日子。这对你太不公平了！通过这件事，我悟出了一个道理，许多人的婚姻不是以爱情为基点，而是以家庭需要，甚至以双方共同利益的需要为基点；因此，往往与你结婚的那个人并不是你最喜欢、甚至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其实，我没有恨你，甚至还得感谢你！”胡桂香深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扔到烟灰缸里，动情地说，“感谢你陪伴了我一段美好的时光！直到今天，我没有后悔与你相识、相爱，甚至生下了你的儿子。通过这件事，使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应该有自知之明。当初我之所以坚持让你在我和你夫人之间做出选择，是因为我太自信了。可是，我输了，输得十分的惨！你在关键时刻迈出的那一步意味着什么？知道吗？你那一步，不仅将一个少女的诚挚美梦踏碎了，而且也将她的自尊心彻底踏没了。”胡桂香的泪花在眼窝里打了几个滚，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是的，都怪我太软弱了。离开你以后，我一直在反思，我们那个家庭商业行为十分浓烈，婚姻都与商业捆绑在一起是非常正常的。因而，虽然物质生活富裕，但精神生活却非常贫乏。可以说，我与夫人的结合就是这种商业行为的牺牲品。从结婚开始，我对夫人爱不起来。与夫人相处，只有婚姻没有爱，心是麻木的；与你相处，没有婚姻却有爱，心是甜蜜的。但是，婚姻对于我来说，绝不是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家族的事，必须服从家族利益。可能是上天有眼，前年我夫人带着孩子去英国陪读，去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突然心瘁死了。这样，我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单身汉。”
　　胡桂香显然被他的话感动了，默默地抽着烟，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姜海峰继续说：“三个月前，董事会决定派我来A市，一是担任星宇科技电子厂厂长，这是因为接替我的人不懂管理和业务，导致工厂连年亏本。二是你承包的大富豪夜总会还有几年就要到期了，因我是法人，需要做好前期交接工作。”
　　胡桂香暗自欣喜，一语双关地说：“哟，看来，从今天起你又要做我的老板了。”
　　姜海峰想起了七年前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笑了笑：“不，大富豪当家的还是胡老板。”
　　姜海峰离开时，胡桂香坚持送他下楼、出门、上车，直到他的车缓缓起动、开走……
　　看着渐行渐远的车辆消失在人流车海里，胡桂香心里有一种莫明其妙的烦躁感。她转身返回大富豪，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包间室，保洁员正在打扫卫生，胡桂香生气地呵斥道：“是谁让你打扫的？我这里还没有完事了。”
　　保洁员头点得像鸡啄米似的，说：“老板，对不起！对不起！”急急忙忙关上门，退了出去。
　　坐下来后，胡桂香点燃一支香烟，久久地凝视着刚才姜海峰坐的椅子，心里乱极了。屋子里怎么空荡荡的？里面的桌椅摆放得怎么这么零乱？钱行长送给我的一幅画怎么还没有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