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对。”林振浩点点头，满是自责地说，“因为我的缘故，小曼六岁时受过一次伤害，从此她就不敢出门了，老是一个呆在家里，读书写东西，过着封闭孤单的生活。久而久之，就得了这个病！”
　　肖亚凡说：“小曼生病后变得很脆弱，不能受刺激！一然，你一定真心对她，千万不能三心二意，否则就是害她！”
　　薛一然说：“杰森舅舅，林叔叔，我对小曼绝对是真心的，没有三心二意一说！小曼的这个病我是知道的，我们刚认识她就跟我说了。她这个样子只会让我更加疼爱她，怜惜她！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以后她再也不会发病了！”
　　林振浩点头说：“嗯，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这个女儿胆子小，从来没有谈这恋爱。现在她选择了你，你一定善待她，不能辜负她！”
　　薛一然说：“我会的。林叔叔，小曼六岁时受到的那次伤害是怎么回事啊？”
　　林振浩叹了口气说：“这件事你肯定是要知道的，我慢慢说给你听吧！”
　　林振浩用平缓低沉的语气叙说起来，肖亚凡偶尔也插上两句，作为补充。他俩很快就把这个影响了林小曼一生的可怕事件还原在薛一然面前。
　　事情还要从小曼一岁时说起，那时三十出头的林振浩还在镜湖市的另一个区当主审法官。一天晚上，家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是长年在他家附近摆摊修自行车的老洪头夫妇。老两口一进门就给林振浩跪下了，一个接一个地磕头。林振浩和肖亚平慌忙把两个老人搀起来，扶到椅子上坐下：“老洪头，有话好好说，你们这是干什么？”
　　林振浩和肖亚平那时候都骑自行车上班，也都在老洪头摊上修过车，所以和他们老两口认识。
　　老洪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林法官，我唯一的儿子不长进、不学好，成天游手好闲，在社会上鬼混；现在他犯了事，被警察抓了！求您看在我们老两口的薄面上，少判他几年！”
　　肖亚平：“你儿子是谁啊，他犯什么事了？”
　　老洪头说：“我儿子叫洪猛，今年二十二岁，一直也没个正当职业。前不久，他伙同一个叫吴良的混混在环城公园抢劫了几对情侣，现在案子破了，他们两个都被抓进去了！林法官，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一定帮帮他啊！”
　　林振浩沉吟着问：“你儿子他们伤人了没有？”
　　“没有，他们只是抢了一些钱和东西。”
　　“那你不要太担心，老洪头。”林振浩说，“情侣身上一般都不会有很多钱，洪猛他们抢动的金额应该不大，所以不会判重刑。”
　　“判个三年五年我们也承受不了啊，监狱里那不是人呆的地方啊！林法官，您给行个好，给我们儿子判个缓刑吧？或者只判个一两年也好啊！”老洪头说着从身上摸出个纸包，哆哆嗦嗦地打开，放在林振浩面前，“林法官，这一万块钱是我们家所有的积蓄，我全都给您，请您救救我儿子！”他眼巴巴地望着林振浩，脸上老泪纵横。
　　林振浩静静地看着这包纸币，有五十的，有十块的，更多的是五块和两块的，很多钱上还浸着油污！这是老洪头夫妻俩起早贪黑、辛辛苦苦修自行车挣来的钱啊，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花在这个不肖子身上！可怜天下父母心，早知如此心酸地替儿子求情，当年为什么不好好管教他呢？
　　林振浩把钱包起来，塞到老洪头手里，严肃地说：“老洪头，这钱你送了，我收了，我们俩就都违法了！我们违法了，和你儿子一样，也是要坐牢的！你快拿着钱回去吧，你儿子做错了事，理应受到惩罚，我会秉公判决的，不会因为你求情就轻判，也不会因为你没求情就重判！快回去吧。”
　　老洪头一听，又把钱放在桌上，重新跪下磕头，声泪俱下地说：“林法官，您行行好，帮帮我儿子吧，他要坐了牢，这辈子就完了！”
　　林振浩不为所动，板着脸说：“老洪头，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老洪头愣住了，他悲苦地看了林振浩一眼，绝望地爬起来，默默地拿起钱，带着老婆一言不发地、悻悻地离开了林家。
　　这个案子到了法院，果然归林振浩审理。洪猛、吴良抢劫的金额虽然不大，也没有伤人，但作案高达五次，影响恶劣。林振浩综合各种因素，分别判处洪猛、吴良五年和四年有期徒刑。两人没有上诉。
　　林振浩工作很忙，这个案子一判，他很快就把这事忘了。一晃五年过去，小曼都上学了，林振浩也已升为这家区法院的副院长，工作更忙了；他只负责早晨送小曼上学，其他时候小曼放学、上学由肖亚平和肖亚凡姐弟轮流接送。
　　初冬的一天下午，轮到肖亚凡去接小曼放学。那时肖亚凡还没开公司，而是在一家商贸公司替人家打工。临走老板又叫去办个事，到学校时已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
　　学校门口聚了一群人，三三两两地不知在议论什么。肖亚凡没有看到小曼，他冲进学校，教室里也没有；再慌慌张张地跑到学校门口，四处寻找。议论的人群中有一个老大爷叫住他，问他是不是在找一个小女孩，他说是啊，老大爷说，你别找了，小姑娘已经被人掳走了！
　　肖亚凡就像当胸被人猛刺一刀似的呆住了，跟着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大爷说，刚才有个小姑娘背着书包在学校门口等人，一辆面包车悄无声息地驶来，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一个留平头的高个男青年，他走到小姑娘身边，突然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拦腰抱起来，飞快地跑向面包车。小姑娘“嗯、嗯”地闷叫着，双腿乱踢，男青年把她往面包车里一塞，自己也钻了进去，车子马上就开走了！从男青年下车到他抢走小姑娘，整个过程非常短，还不到一分钟。周围的群众都没什么反应，等反应过来面包车已经开走了。
　　群众一面惊呼，一面拨打110报警。
　　一辆警车呼啸而至，车上跳下两个警察，向肖亚凡和围观的群众了解情况。肖亚凡描述的小曼的身高、模样、穿着和被抢走的小女孩非常吻合，警察又把肖亚凡带到公安局作了笔录。小曼被绑架就这样立案了。
　　公安局当即电话通知了林振浩和肖亚平，两口子一下子陷入了疯狂与混乱。林振浩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在房间里不停地兜着圈子；肖亚平更是崩溃地倒在床上，以泪洗面。
　　绑匪的电话很快就打来了：“林大法官吗？你女儿现在在我们手上！你如果还想再见到她，就准备50万，放在我们指定的地方，否则就准备收尸吧！”
　　林振浩对着话筒大叫：“你们是谁？你们不许伤害我女儿！快让我女儿接电话！”
　　绑匪根本不听他的，很快就挂了，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盲音。
　　警察来到林家了解情况。经分析，绑匪认识小曼并且知道她上学的地方，说明他们对林家的情况比较熟悉，应该是熟人作案，尤其是有前科的熟人。
　　这时，林振浩想起了老洪头的儿子洪猛，算时间他也该出狱了，会不会是他因为自己没有帮他减刑而挟嫌报复呢？
　　林振浩把这一情况对警察说了，警察感觉洪猛和吴良有重大嫌疑，立刻对他们展开调查。洪猛确已于一个月前出狱，并又和早他一年出狱的吴良混在一起。据老洪头夫妇和邻居反映，昨天洪猛和吴良开着一辆租来的面包车离开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也没往家里打电话。通过对现场目击者的走访调查，两个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与洪猛、吴很十分吻合。至此，警方基本确定，绑架小曼的两名歹徒就是洪猛和吴良！
　　警方立即在全城展开搜捕，并在洪猛和吴良有可能出现的地方进行摸排和布控；同时在林家留人，对电话进行监听，随时了解绑匪的要求和动向。
　　绑架林小曼的正是洪猛和吴良。听父亲讲了他向林振浩送钱并下跪求情，对方都无动于衷后，洪猛心里就对林振浩充满了厌恶和仇恨，等到他被判刑五年，这股仇恨就像荒原上的野草一样疯长起来，他发誓要报复林振浩，而报复林振浩最好的办法，不是伤害他的身体，而是绑架他的亲人，向他勒索钱财。
　　出狱后，洪猛找到经他先出来的吴良，要他帮助自己实施报复计划。吴良也对林振浩恨之入骨，当即答应。两人决定绑架林小曼，向林振浩索要50万赎金。
　　洪猛和吴良偷偷地跟踪林振浩一家，搞清楚了林小曼的长相，她读书的小学以及上学、放学时间。那天下午，他们租了一辆面包车，赶在小曼放学的时候，抢走了她！
　　林小曼被洪猛塞进面包车里，一股巨大的恐惧向她袭来，她瘦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望着两张狰狞的面孔，她放声大哭。洪猛抬手就是两耳光，小曼的嘴角渗出了鲜血，可她仍然哭叫不已。洪猛连忙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她捆绑起来，又脱下她的袜子塞进她嘴里。小曼出不了声了，她惊恐地瞪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眼角还挂着无助的泪珠；心里默念着，爸爸，妈妈，舅舅，你们快来救我啊！